5、只是做任务 ...
-
她走过路口后，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静静等待。
差不多两个小时后，观察对象之一的何萧梧从面前跑过。
陆思怡站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何萧梧看上去很着急。她一往无前地跑着，中途没有一次回头。
这种跑法的人，一般都是逃生者。他们不要命地跑向活着。
何萧梧呢？
她是跑向“不要命”。
不一会儿后，她跟着何萧梧到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这是那家酒吧后面的小巷子，很窄，也很暗。只有路口有个路灯。
何萧梧跑进里面，就没再出来。
陆思怡想了想，为安全起见，还是决定先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出口。绕了一大圈后，她一无所获，而且，还能听到里面传出来很微弱的闷哼声。
在确认自己要翻的墙，过去不是落在那伙人的面前后。陆思怡一个助跑翻过那堵墙。
落地后，她看到大概六七个人围在一起，像是在踢打什么。可以肯定，中间的是何萧梧。
约莫打了三分钟，几个人散开。其中一个人走出来，抓住何萧梧的头发，强迫她抬头，放出话：“何萧梧，记住，像往常一样——‘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要是敢像之前那次一样报告给老师，那么你的死期到了。”
说完，她甩下何萧梧的头发，站起身将要带着这群人离去。
这个声音陆思怡听得出来，是荀月。她又探出头看了看，还有之前和荀月打招呼的好姐妹，其他人就不认识了。
她们看上去要走了。陆思怡突然庆幸，自己翻的墙在这边，而不是那边，不然准保和她们碰面。
枪拿出来一次就够了，且多个人的场合，也不适宜拿出来。
她走出来，往前面走，目的却不是躺在地上、全身是伤、闷声哭泣的何萧梧，而是那伙人。
她开口叫住为首的人：“荀月。”
走到路灯下的荀月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回过头，看到了陆思怡。
她微笑着，往前迈出几步，有些疑惑道：“陆思怡？”
陆思怡往前走着，应了：“是我。”
“喂，她不会以为自己是陆家真千金，就能收拾得了我们吧？真是搞笑。”荀月的好姐妹讥笑道。
荀月楞了她一眼，她立马闭了嘴。
陆思怡没有理会。她停下脚步，看着这伙人。
“为什么是今夜？”陆思怡双手抱胸，斜靠着墙，问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别漟这趟浑水。”荀月劝道。
“我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她没好气地回过头，看了眼不知何时没再哭泣且坐直身子的何萧梧。
女孩在看着这边。
陆思怡又回头瞟了眼荀月，放下警告：“你会后悔的。”
荀月冷笑。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
“别插手，别不知天高地厚。如果你想还未拥有权力就失去权力的话。”荀月丢下这句话，就带着人离去了。
陆思怡站直身子，转身走到何萧梧旁边，将她扶起来。
“别说话，我知道。我不会问多余的‘你怎么不知道还手’之类的问题。现在要紧的是，我们去医院……你脚怎么样，能动吗，能走路吗？”
何萧梧试了试，疼得差点又掉了几滴眼泪。他们踢得太用力了。
陆思怡叹了口气，蹲下身，对何萧梧道：“上来，我背你。”
何萧梧迟疑了。
“快点，我有些低血糖，不能久蹲。”陆思怡随便找了个借口催促她。
何萧梧轻轻地趴在她的背上。随后女孩感受到了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腿。
她开始颠簸起来，像被摇进了温柔里。
陆思怡背着她走出那条小巷子，不顾旁人的眼光，站在街边开始打车。
现在是晚上十点，她们站在街边等了没一会儿，就有一辆车停在她们面前。但车不是为了生计奔波的车辆。那辆车缓缓地停下，随后司机下了车。
这个人陆思怡认识，是陆琳星那辆专车的司机。
“陆小姐。”司机说着，拉开后座的车门。
陆思怡淡淡“嗯”了一声，准备转过身，把何萧梧放到后座上。
这时候身上明显轻了些，她诧异地回过头。原来是司机把何萧梧抱了起来，随后抱进车里。
陆思怡明显愣了一下：“多谢。”
司机笑道：“我的职责。”
陆思怡没多说话，看着司机关上车门。她也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车内气氛安静得可怕。
何萧梧沉默着。虽然身上疼，但还是不敢出大气。
没一会儿，他们到了市医院。
司机主动先下车，去抱何萧梧。
走在后面的陆思怡怪异地看着他，“这么殷勤。”
“陆琳星小姐安排的。”
陆思怡皱眉。
“况且你们都不是成年人，缴费不太方便。”
陆思怡笑了，“赶紧进去。”
因为事情突然，所以挂了急诊。最终医生检查的情况是很多地方都需要上药包扎，但还好基本没伤到骨头。
陆思怡摸出一张卡递给司机，“去缴费吧。然后去外面取一万块钱，给我一半，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司机看着她。
她不耐烦道：“‘出差’费用。”反正又不是她的钱。
司机乐呵呵地拿着卡去缴费了。
上药的时候，何萧梧疼得一“嘶”一“嘶”的，有好几次都被医生出声提醒别乱动。
陆思怡就那样看着她，随后搬来一个椅子坐下开始盘问：“这是他们第几次打你？”
“第二次。”
“那平常他们都会做些什么？”
“在我身上‘画画’，喂我‘喝水’……还会‘欺负’我的桌椅与书。”
“你被打后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
“在外面待到第二天凌晨四点，再回家洗澡。洗干净，换身衣服，不能让妈妈看到。后面再存下自己的零用钱，买些药擦擦。”
医生咳嗽了几声，手上的动作更温柔了一些。
“第一次打你是因为什么？”
“我受不了了，把这事告诉了班主任……”她说着，泪在眼眶里打转，话也没说完。
陆思诚抬手扶额，“班主任那天，没说什么吧……等会儿出去再给我说。”
医生开口问陆思怡：“你多大？”
“十七。”
“这么小，就会管这些了。”
“我姓陆。刷到过新闻吧，那个陆思怡。”
医生趁换棉签的功夫瞥了她一眼，“现在的新闻，什么都敢乱写了。”
“什么赚钱，写什么呗。都是为了生活。”
医生摇了摇头。
陆思怡站起身，走出了病房。
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没一会儿，过来一个人坐到她旁边，把一个背包放在她身侧。陆思怡看了一眼背包，又把目光往上移。
“这才是真正的你吧，陆小姐。如果先生太太见到这样的你，那么他们应该很欣慰。”
“别了，到时候拿我跟陆景皓比，比出个什么，我可就完了。”
司机眨了眨眼。
“家产啊。这个家一看就知道，不允许比男人优秀的女人出现。你看陆琳星，弹得一手好钢琴吧，还不是有联姻这条绳子绑在身上。钢琴在这其中，只是用来点缀筹码的。”
“那你更应该站出来了。”
“那不可能了，过几天我就要走了。”陆思怡回过头，说话的语气也偏冷了：“你有些逾越了。回去吧，后面我会送她回去。”
“你们的安危……”司机迟疑。
陆思怡突然笑了。
司机瞬间明白。他站起身，带着陆思怡给他的那沓钱离去。
临走前他尽职地说了一句话：“我会如实汇报情况给陆琳星小姐的。”
“随意。”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陆思怡有点好奇——陆琳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病房的房门被打开，何萧梧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思怡扫了她全身上下，“包扎还不错，应该不会被你妈妈看出来。”
何萧梧听到这句话低下头。
“反正你现在也不回去。我带你去个地方。”陆思怡说着，走过去伸手揽过她。
出去后她们很顺利的打到车，去了陆思怡买的那套坐落在高档小区的房子。
“我们来的时候你是背着这个包的吗？”下车后何萧梧看着她的手，有些疑惑。
陆思怡沉默，随后她把背包扔给何萧梧：“拿着”。
何萧梧接住了，还仔细摸了摸。里面应该是钱。
陆思怡走在前面带路，“跟上。”
这是何萧梧第一次坐电梯。她看着镜面里的自己，很是瘦小，和旁边的陆思怡没法比。
进了房子后，她从来没有比此刻更觉得自己想象力匮乏的时候。
“随便逛。”陆思怡合上门，对她道。
何萧梧进去后把背包放在门口的一个柜子上上，开始东转转西逛逛。
陆思怡走进一间房，从里面拿出一把吉他。
何萧梧注意到了陆思怡那边的动静，而这人手上的吉他被她看了好几眼。
“想听么？”
何萧梧犹豫了一下：“想。”
两人走到沙发旁，坐下。陆思怡的手按上琴弦，开始弹奏。
弹完后陆思怡自顾自地说道：“这首曲子叫《Narrow door》，意思是窄门。”
“没有歌词吗？”
“有，只不过得等一个人。她没听过，此前所有的分享都只能是吉他弹奏曲。”
何萧梧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刚刚挺有感触的：每到做饭时，她便像个哲学家，思忖生活。步入高中后，她好像第一次才感觉到自己活着。
“你知道么，她和你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苦难长达四年。我遇见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最后怎么了？”何萧梧听出了她的悲伤。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相似的经历，自己才会被陆思怡拯救吧。
“死了。”她的回答很平静，心里想的却是她们一起跳楼的那个瞬间。
陆思怡感觉到自己说得有点过多了，她看了一眼，快12点了，就对何萧梧道：“去睡觉吧，明天我们从这里出发。”
“可是妈妈……”
“这个你不用担心。”陆思怡看出了她的顾虑。
她将何萧梧安排在客房，随后自己在客厅，整理了一夜的资料。
她走过无数个世界，正常的偏多，任务进展也轻松。偏偏在那个正常的世界，她救不了她，本来已经成功阻止她轻生的想法了……
陆思怡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真正救下庄心妍。
第二天一早，何萧梧就醒过来了。她出门看到是坐在客厅里的陆思怡，身上已经换了套衣服。
“起了？那赶紧去洗漱吧。新牙膏牙刷和毛巾已经放在一旁了。”
何萧梧点了点头，走去卫生间。她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这一觉睡得很舒适。她突然很羡慕，她想，不要让自己的孩子也过自己那样的生活，但可以过过今早她过的生活，哪怕只是十分之一。
等她洗漱完，早餐已经备好。她诧异地看着桌上一切。
“昨天被我撞见了，她们会怎么做？”陆思怡突然问她。
何萧梧摇了摇头。美好太惬意，导致她忘了这事。
“先配合她们吧。今天一切就会结束。”
何萧梧点头，坐下来慢慢地品尝这顿不该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早餐。
时间很充裕，允许她这么做。
和陆思怡猜测的不错，荀月势必要再给何萧梧一些警告。
第二节课下课，荀月就迫不及待地把何萧梧带进了厕所。
在这节课的课堂上她也传了张纸条给陆思怡：你应该不想让该属于你的家产，全都因为你这十几年的不陪伴而落到陆琳星手中吧？
读完纸条上的内容，陆思怡看向荀月。那人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她觉得有些好笑。
课间，陆思怡估摸着时间进了厕所。
厕所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其中一人不爽地说了一句：“有人。”
陆思怡冷笑一声，“我知道，但我要看看有几个人。”
“上厕所不都一个人吗。”
陆思怡从外面把门从外面打开了，她挑了挑眉，装作很意外道：“一个人？荀月，真没想到啊。走吧，都跟我走一趟。”
荀月看着陆思怡，她觉得之前的自己有些可笑。现在，她的人生要完了。如果是被一般人看到，她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作风，把人变成欺凌对象。但这人是陆思怡，陆家的人。哪怕她现在和陆家不亲。
“还不动身？”陆思怡问着，视线却是越过她看着后面的女孩。
感觉到陆思怡要动手了，她主动走了出来。她能感觉到，陆思怡真的不好惹。
有了荀月带头，那个人虽不爽，但还是走了出来。
何萧梧有些担忧陆思怡，她觉得她这样做太涉险了，一但失败，她也会成为自己这样的人。
“我们都去趟办公室吧，思政处主任的。别回教室，如果想丢人的话，随意。”她说话语气淡淡的，但威胁的意味十足。
荀月抬起手，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那走吧。”
陆琳星看着陆思怡进了厕所就没再出来，她有些犹豫，该不该进厕所看一遍。再探头去看门那边时，看到的是几个人跟在陆思怡身后。她们走朝同一个方向。
思政处。
“把你们所做的事都告诉主任吧。”陆思怡朝荀月扬了扬下巴，然后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主任愣了陆思怡一眼。
陆思怡无视了他这个眼神，笑着朝几个人抬手：“都坐下来说。何萧梧你先吧……”
何萧梧开始娓娓道来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就被欺凌的事情。
听着她的描述，荀月好姐妹的脸色不太好。
思政处主任正要发话询问更详细的过程，突然腰间被一个硬物抵住。他扭头看向陆思怡。
这人还是笑着，动作很是随意。
“好好听着。”她小声提醒主任，随后看向荀月，“该你讲了。”
荀月无话可说，何萧梧所说的每句话都是事实。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旁边荀月的小姐妹却急忙开口：“她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啊，又没证据，光凭靠一张嘴乱说，谁不会啊？！”
陆思怡听后，眯着眼看向她，脸上还是笑着的。
“你的意思是，没证据？那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们没有对她进行长达半年的霸凌？”
她看着陆思怡，仔细回想了一下，退后几步。
主任身体稍稍上前倾斜，身后抵着的硬物也跟着移动。
“我觉得这事，还要更多的人来说一下整个事件的详细。这么多且时间这么久，她的记忆肯定也有所偏差。”荀月进思政处后第一次开口。
陆思怡没了耐心，直接从沙发上拿一个资料袋扔在桌子上。
“庭审的时候会请他们过来的。”她笑道，然后看向主任，“借一下手机。”说着放下二郎腿，也收起了枪。
主任战战兢兢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递给陆思怡时根本不敢抬头。
“你们可以适当保持沉默，但最好不要有所动作。主任，等会儿警察来的时候，请说‘经过校方调节，霸凌者态度恶劣，不肯悔改。’当然，看了那个资料袋你就可以毫无心里压力的说出口。”她又看了荀月一眼，“You try to get in through this narrow door。”
陆思怡拿着手机，摆摆手，拉开门出去后立马反锁门。
她在门外说着什么，屋里的人并不知情。
办公室里荀月保持沉默，主任翻看着那沓资料，何萧梧则双眼无神地坐在椅子上。一下子把所有的伤痛说出来，她都觉得以前的自己太过隐忍了。但一想到不隐忍带来的是什么，就觉得更痛了——“为什么她只欺负你而不去欺负别人？”
只有一个人还在愤怒着：“……最后飙英语显得她很有学问呗？！”
“Narrow door，意为‘窄门’。虽然会联想到那本书，但她说的这句话，出自《路加福音》。”荀月淡淡道，“她在劝我们，主动一点，说出自己的罪行。”
但这个人还保持着她的坏心情，坠在沙发上。她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而生气，而是陆思怡说这句话的表情——就好像，她已经把她们送进监狱中了一样。
荀月很明白，自己之前做的事，比如威胁陆思怡，就很愚蠢。有时候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样做。
陆思怡从始至终都没对陆家家产没上过心，荀月自然无法靠这个拉拢她，且从她的行为就能看出：她是狠了心要把他们这一帮人送进去。
他们是加害者，那些日子已划下无数个罪行的痕迹。
而赎罪就在眼前，每一个下一秒。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只是做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