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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霁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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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炡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几个黑衣人都愣了下,没想到下来的是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再厉害的猛虎也怕跟狼群缠斗,更何况他们个个持械,而韩炡是赤手空拳。
黑衣人来到车前二话不说抡圆了膀子就开始砸车,高贵闪亮的金属外壳瞬间被砸出几个大坑。几个人挑衅地看着韩炡,本想戏弄他一番,可韩炡却完全不跟他们废话,径直走到杀了超跑车主的凶手跟前,不等对方反应就是一记重拳直击面门,那人本能抡起铁锤反击,却被韩炡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攥住手腕,力道大得不可思议。韩炡两只手抓着他胳膊的两端,狠狠向下拉,同时膝盖顶向那人肘关节的反方向,只听咔嚓一声,那只拿凶器的手就变成了面条,铁锤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一连串干脆利落的动作把周围的歹徒全都看傻了,在凶手的哀嚎声中面面相觑不敢轻易上前。
“你们都他妈愣着干嘛!!给我一起上啊!!!”凶手在疼痛中怒吼着。这人很显然是这帮歹徒的头目,有了他的号令,一群人又露出了凶相,他们握紧手中的铁器,朝韩炡围了过去。
一个矮个儿从背后用钢管照着韩炡的脑袋招呼了过去,韩炡用余光扫到往旁边轻松闪身,同时攥住他持钢管的手往前一拉,与此同时另一个拿榔头的人也冲了上来,韩炡借着力道一顺,钢管直接怼在了那人的胸口,差点儿把人给捅穿,瞬间丧失了战斗力。
更多的人扑上来,如恶狗扑食般疯狂进攻,韩炡在混战中背后挨了一闷棍,手臂也被不知什么利器划伤,鲜血顺着手肘流淌下来。
“小炡!!!”
韩炡在一片叫骂嘈杂声中听到了言羽凌心急如焚的声音,他奋力地挡开那些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凶器,看到言羽凌手里拿着个灭火器朝他们冲了过来。
韩炡一脚踹开了想用棒球棍砸他的人,同时狠狠肘击背后勒着他脖子的人,言羽凌跑上前对着一个正掏出匕首的人用灭火器一顿狂喷,喷得对方七荤八素。就在这时一个手拿大号扳手的歹徒朝着言羽凌奔了过去,幸好言羽凌反应及时直接用喷空了的灭火器格挡,并趁机一脚踹在对方的肚子上,对方吃了痛后退几步,眼神却变得愈发凶狠。言羽凌从小跟着养父学习格斗术,按理说打个架应该不成问题,然而优越的生活环境让他根本没有过实战的机会,此时面对一群招招下死手的亡命徒他发现自己学过的那些功夫都显得过于温良了。
拿扳手的男人没想到面前这个穿西装的小白脸居然是个能打的,武力本来是他唯一觉得自己能超越这帮有钱人的东西,言羽凌的负隅顽抗就像是把他最骄傲的东西摔到地上碾压,于是他恼羞成怒变得像个疯子一样,抡圆了膀子全无章法地把扳手一顿挥舞,混乱之中几次都差一丁点打到言羽凌,把一旁的韩炡吓得一阵头皮发麻。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韩炡直接掰断了那个勒着他不放的人的手指,又一拳打掉了想要用匕首刺他的人的门牙,然后冲上去一个飞踹,在扳手又一次差点落到言羽凌身上时把那个歹徒踹得飞出老远,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车上,当场昏厥过去。
这一地的歹徒伤的伤残的残,韩炡本以为可以稍稍喘口气,可一抬眼就看见不远处更多的黑衣人正朝这边跑来,想要赶来帮助他们的同伙。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被这帮蝗虫耗光体力,韩炡见势不妙拉起言羽凌就跑。
四十多度的炎炎夏日,阳光猛烈地炙烤着大地。韩炡紧紧抓着言羽凌的手,穿梭在停着的一排排车辆间飞快地狂奔着,言羽凌本身跑得很快,但在韩炡的两条超级长腿面前依然被拽得几乎脚不沾地,习惯了室内生活的他在滚滚热浪中很快就开始感到胸闷眩晕。
刚才的那一幕早已被街上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捕捉到并且由新闻画面播放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当人们看到超跑车主倒在血泊里时还只是震惊,但当韩炡拉起言羽凌逃跑时,所有人开始感到恐慌。人们开始意识到一场巨大的暴力狂欢正在拉开帷幕,而他们可没有韩炡那样的身手可以一己之力抵挡住如此疯狂的袭击。于是他们中的很多人当即决定弃车逃跑,尤其是那些豪车车主,绝不想成为下一个枉死冤魂。
街面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四处逃窜,混乱的局面给歹徒的追击制造了困难,但他们并未轻易放弃,虽然这里遍地都是待宰的羔羊,但韩炡可是废了他们老大一条胳膊的硬茬,只有杀了他才能获得最大的成就感。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所谓“抗议者”从被破坏的隔离墙外涌了进来,他们开始无差别的打砸车辆,通过对无辜人群实施暴力来释放愤怒和恶毒,到处都是看了新闻慌乱无措的人们,一瞬间整座城市仿佛末日降临。
韩炡朝后面看了看,歹徒已经被他们甩出一段较远的距离,此时刚好前面不远处的隔离墙上有一个被人破坏的大洞,他便拉着言羽凌顺着这个破洞离开了主干道。主干道外面是一条很窄的小巷,遮天蔽日的高楼让小巷全年淹没在阴影之中,此时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言羽凌抬手擦汗时闻到了皮肤晒焦的味道。
韩炡不敢停下脚步,拉着言羽凌在小巷里继续奔跑着,这里地形错综复杂,他们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确定已无追兵后,才终于放慢脚步。他们躲进了一个废弃车库,这里墙面布满了涂鸦,几辆早已被淘汰的汽油车并排停放着,像是在静静眺望着远去的时光。
两个人靠着墙根疲惫不堪地坐下,言羽凌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滴落。韩炡这才注意到言羽凌的西装竟然还穿在身上,在这种气温下穿这么厚跑这么远,搞不好能出人命。
他赶忙把言羽凌的西装给扒了下来,里面的衬衣早已被汗水浸透。“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言羽凌摇摇头,小心地拉过他的手臂:“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啊?”韩炡顺着言羽凌的目光抬起胳膊看了看,“划破点皮儿而已,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我不是让你找机会跑的吗,刚才吓死我了,要是我再晚一步,你这脑袋就要被人给开瓢了!”
言羽凌无所谓地笑了笑:“知道你厉害,可我怎么能丢下你自己一个人跑,大不了一起死就是了。”
韩炡无奈地摇了摇头,替他解开衬衣的纽扣以便散热。“可我要你好好活着。”
言羽凌干脆把衬衣整个脱了下来,他感觉这辈子都没出过这么多汗,衣服都能拧出水来。
韩炡看着他比平日略显苍白的皮肤,不禁皱了皱眉。他伸手探了探言羽凌的额头,觉得不对劲:“哥,你体温太高了!”
“啊,可能有一点中暑。”言羽凌靠在墙边有气无力地说着,其实刚才在奔跑的时候他就感到一阵阵的恶心,现在停下来就是越来越强烈的头疼,只是他自觉还能忍耐,而且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说出来也只是让韩炡徒增担心而已,还不如等它自己好。
“你需要降温补水。”韩炡说着调出购物界面,试图在网上订购冰袋和水,可页面却一直显示物流繁忙,没有无人机可以送货。这倒也不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怕是此刻无数滞留在外的人们在跟他做着相同的事,而那些留在家里见到外面这如同末日一般的场景,也会想要多囤一些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韩炡焦躁地不停切换着页面,查找着附近的商场信息并关注着实时交通路况。他租的小公寓在城市西边的一片平民区,而言羽凌的家在城东的富人区,他们现在正处于市中心偏西的位置,霁纭城市规模极大,他们单靠步行是断然无法走回去的。他本是想躲过了追兵后跟言羽凌找一家酒店先住下,等骚乱结束后再回家。可此时言羽凌的身体状况怕是走不到酒店就会脱水晕倒。
“哥,地图上显示咱们附近就有一个商场,我这就去给你买水,你在这儿等我好吗?”
言羽凌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他实在是没力气逞强了,头痛开始变得越来越剧烈,已经到了快要难以忍受的程度,他好想下一秒钟就能喝到清凉的冰水。
“你就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等我!”韩炡极不放心地叮嘱着,然后一步三回头小跑着离开了。
言羽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既震惊又羡慕,这家伙简直是超人,被一群歹徒围殴了一顿身上带着伤在这种天气下跑了几公里然后还能活蹦乱跳,同样身为男人,言羽凌面对韩炡第一次产生了自己像个温室花朵的自卑感。
…………
韩炡快速穿过一条条僻静的小街道,其实这些算不上是真正的街道,只是建筑与建筑之间的空隙。在这个大多数人都活在室内的时代,已经很少再有临街的店铺,绝大部分商户都集中在一栋栋商业大厦里,大厦之间由一条条空中走廊作为连接。
韩炡顺着地图找到了最近的商场入口却傻了眼,商场大门紧闭,门口围堵着许多想要进入的人,而低层的玻璃和广告牌到处都有被人破坏的痕迹。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关门了?”韩炡走上前对一个男人问道。
“别提了,听说是有人趁乱跑到里面□□,保安抓人抓不过来,最后干脆就整个关门了!”
“我一个开店的朋友刚才告诉我,他们那边商场冲进了抗议者,见什么抢什么,拿不走的统统给砸烂!”男人身旁的一位女士插话道。
“什么‘抗议者’!他们不过就是一群趁机闹事的暴徒,打着反抗的旗号行尽违法之事罢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没吃没喝的不说,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现,他们就是一群魔鬼!”
一个一直在关注新闻的年轻人对着页面说道:“就在两分钟前,45号公路上又有两名群众被袭击身亡,到现在为止已经有49人遇袭,18人确定死亡。”
人们全都沉默了,他们感觉正身处一个黑暗森林之中,到处都隐藏着掠食者随时准备将他们撕成碎片。
“开门啊!让我们进去!”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哭腔朝紧闭的大门拍打着,周围的人立刻加入了他,开始了新一轮的哀求。
韩炡看了眼那扇紧紧关着的金属大门,默默转身离开了。商场是不会冒险开门的,谁也不知道在这群羊里是否混进了狼,正伺机等待着一场狂欢。他不会浪费时间在期盼商场开门上,他现在心急如焚,只想尽快找到水源。他路过一幢幢高楼,无一例外的都是大门紧闭,在这个人口极为稠密的城市中他却仿佛置身孤岛,这种充满讽刺的悲凉让他心底发寒。
韩炡最终决定回到他们弃车的地方,他们的车上有水,虽然有一点远,但至少值得一试。可当他回到车子那里时却傻了眼,言羽凌的车不仅已被砸烂,而且被歹徒点了火付之一炬。他恨到直想找到那几个黑衣人把他们给杀了,可他现在没有时间去管那些杂碎,他必须争分夺秒地继续找水。
韩炡不停地奔跑着,来到了一个贫民区,他挨家挨户地敲着门,只求有人能卖给他一点水。最后终于有位开杂货铺的阿姨认出了他就是刚才新闻里和歹徒搏斗的那个年轻人,二话不说塞给他满满一大袋的冰水。
韩炡喜出望外,抱着冰水就往废弃车库狂奔。
…………
言羽凌在韩炡刚离开没多久就吐了,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头疼得像要裂开,连视野都出现了扭曲的斑块。他顾不得地面的肮脏,躺平身体,希望这种难受可以快点过去。他自认为不是个娇气的人,跟体弱多病更是挨不上边,但此时却不得不承认,优越的生活条件让他的耐热能力比那些生存在恶劣条件下的人要差得多。温热的风卷起地上的尘土,粘在满是汗水的皮肤上,言羽凌绝望地看着车库破旧的天花板,逐渐失去了意识。
就在此时,门口出现了脚步声,两个街头混混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我说吧,就是一流浪汉,喝多了搁那儿吐呢,连衣服都没有的。”其中那个留脏辫的混混说完就打算转身离开,另一个脖子上有纹身的却不死心地继续朝里面走。
那人走到言羽凌身边蹲下,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哪家流浪汉有这么光洁无瑕的皮肤和一身一看就是常年健身才能有的肌肉?纹身男的目光沿着言羽凌胸肌腹肌一路向下走,最后落在了他的皮带上。皮带的款式非常低调,只在金属扣的侧面铭刻着不起眼的logo,但那材质怎么看都不像是便宜货。纹身男用手环扫了下,当那条皮带的价格出现在屏幕上时,他的眼睛都瞪圆了。
“哎哎哎!你快点儿过来看!”
脏辫男懒洋洋地踱过来,“干嘛……我草?”他仔细地数了数价格上面的位数,然后目光转向躺在地上的言羽凌。“敢情这还是个阔少爷?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个破烂地方?”
“还用问,肯定是被‘毒狼’那帮人给吓得到处乱跑,这不就挂到这儿了么。”
“这人还没挂呢。”脏辫男看着言羽凌急促起伏的胸膛,又把目光移向他的脸,“草,长得还挺好看,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纹身男调笑到:“怎么着?你还想来个英雄救美,带回去养起来?”
“养个屁,老子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救了他,他对你感恩戴德,直接送你座金山,你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你他妈讲童话故事呢?还金山,这人真活过来不反咬我一口把我送出墙外就不错了!这年头有钱人他妈的一个比一个狠!”脏辫男说着说着,心里的仇恨又烧了起来,他出身于贫民窟,从小对有钱人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此刻他终于有机会可以把个有钱人踩在脚下,怎会不牢牢抓住。他俯下身,边解开那条昂贵的皮带,边对纹身男说道:“趁着这人还有口气儿,咱哥俩儿赶紧乐呵乐呵,老子可不想搞个死人。”
纹身男一听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然后二话不说褪掉了自己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