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风铃声》田一束

20、第 20 章

　　车内，闻铃对着面前陌生的仪表盘呆坐了至少五分钟。

　　电话来的太突然，她差点都忘了，4年前拿到驾照之后，基本上她就再没碰过方向盘。现在她对这辆车唯一的了解就是左刹车，右油门。

　　她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上面闭目养神的祁风漾，恨不得立刻把他踹下车。

　　思来想去，闻铃最后还是选择了花钱办事——点开打车平台，准备找个合适的代驾。

　　“怎么了？”祁风漾暗哑的声音响起。他闭眼装醉，半天没等到汽车发动，一睁眼就看见闻铃正在低头滑动手机。

　　闻铃头也不抬地说：“找代驾。”

　　“为什么？你有驾照。”祁风漾按住闻铃的手，试图组织她，但很快就被她甩开。

　　大哥，有驾照和会开车是两码事啊？闻铃不耐烦地看了祁风漾一眼，不打算跟醉鬼解释太多，只能反问道：“我敢开，你敢坐吗？”

　　“敢。”祁风漾回答不带一丝犹豫，“你又不是无证驾驶，我有什么不敢的？”

　　吐字清晰，逻辑思维严谨，半点儿没有刚才打电话时的迷糊状态。闻铃不禁开始怀疑眼前的祁风漾是否真的喝醉了。

　　她眯着眼观察祁风漾，试图找出他装醉的证据。

　　借着车库昏暗的灯光，她看到祁风漾用他那双墨黑色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她，甚至她都能在他的眼瞳中看到她自己的倒影。

　　闻铃倏地一下转移视线，心烦意乱地想：怎么有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感觉。

　　不过祁风漾说的不无道理，她又不是无证驾驶，她为什么不敢开？

　　她确实对某些事情太畏首畏尾了，闻铃想。

　　刚拿到驾照的时候，她是有想过带江沁华自驾南临周边的景区的。但当她提出这个想法之后，立刻就遭到了江沁华的的反对，老说她不够细心，刚拿驾照还是稳妥一点好。

　　再后来，坐方重明的车带江沁华出去散心的时候，她又总喜欢说她开车不稳，不如方重明这个男的熟练。

　　当时闻铃还跟方重明借过他的车，想找个地方先练习练习。但他总拒绝，给出的理由是修理费很贵，怕她刮花他的车。

　　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提想要开车这个事了。

　　今天祁风漾勾起她这些糟糕的回忆，她觉得有必要在上路前，跟他说清楚——如果接受剐蹭，那她就开；如果不接受，那就找代驾。

　　“我开可以，但是我不保证不出问题。万一……”

　　她还没说完，祁风漾就打断她：“开就好了，如果开坏了，就再买一辆，只要你人没事，怎么都好。”他边说着，还边把闻铃的手握在手里把玩。

　　“你要是一直开坏，我就一直买……不过你这么聪明，肯定开的很好……不用担心的。”

　　说话颠三倒四，还带着点孩子气，以为买车是买糖果呢？闻铃现在总算是相信祁风漾是真醉了，对他握她手的举动也没有多想。

　　“那你把安全带系好，路上的情况你也帮我盯着点。”

　　闻铃刚想把手抽回来，就发现祁风漾用手扣住她的手，把她用力往他身前一带。

　　“喂——”闻铃一声惊呼。

　　刹那间，姿势就变成了她们俩隔着换挡台四目相对，祁风漾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双手还托着她的脸。

　　“铃铛。”祁风漾低缓地叫了一声。

　　闻铃瞪大眼睛，不敢吭声。偌大的空间里，响起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快一慢，夹杂在一起。

　　她都快分不清是那个是她自己的，那个是祁风漾的。

　　铃铛这个小名从她16岁后就没再听到有人喊过，最近听还是祁之茜。

　　如今被祁风漾用酒后低沉又倦意的嗓音喊出来，总觉得惹人……臆想。

　　思绪越跑越偏，闻铃只能摒除杂念，提醒自己，祁风漾这是喝多了。

　　“你是第一次吗？”

　　“什……什么？”
　　什么第一次，第一次开车？这个问题不是刚才已经讨论过了吗？
　　闻铃很紧张，脑子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她根本不敢对上祁风漾的眼睛，只能斜视后座的车窗。

　　“就是这个。”
　　祁风漾说着，就用大拇指贴在闻铃的左脸颊上，歪头用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他自己的大拇指。

　　一触即分。

　　“你……你……”闻铃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细想今天下午的战略指南——要欲擒故纵；要树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设。

　　找到了解决方法，她稳了稳情绪，才开口说：“不是。”

　　肉眼可见的，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祁风漾的眼神迅速暗淡下来，语气很委屈：“可是我是第一次。”

　　“哦，是吗。”闻铃内心窃喜，但面上还是保持冷漠的样子，好姐妹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你也不吃亏。”

　　“嗯，知道。”祁风漾将头埋在闻铃的颈侧，几不可察的蹭了蹭，然后又很迅速的仰躺回座位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闻铃见醉鬼再没其他动作后，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把安全带系好，我们回家了。”

　　接下来的时间当中，醉鬼一直都很听话。闻铃不需要看路两旁的时候，他就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扭头看着窗外。

　　正好此时已经过了午夜12点，路上没有太多的行驶的车辆。

　　经过祁风漾前面一段路程的指导，闻铃已经渐渐回忆起开车的感觉。

　　后面的路程，她自己一个人很顺畅地就回了滨湖云景。

　　等到闻铃想要叫祁风漾下车时，就看见他已经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 有那么一瞬间,闻铃都想让他直接睡在车库好了。但只要又想到有在车里闷死的新闻，她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祁风漾，醒醒，回家了。”闻铃站在副驾驶门外叫他，一连叫了好几声，醉鬼就像是睡死过去一样。

　　她没办法，只能弯腰探身到车内，把胳膊架在他手臂上，在他耳边说：“来，起来，我们回家再睡啊。”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在哄小孩。

　　回家的路上，祁风漾几乎是把他整个身体靠在闻铃身上，更过分的是，他还不睁眼。

　　闻铃只能狠狠地腹诽：不跟醉鬼生气，不跟醉鬼生气……

　　开了门，进屋后，她把祁风漾一把扔在沙发上就进了屋，根本没有注意到沙发上躺着的祁风漾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

　　隔日，闻铃直到中午才彻底清醒过来。

　　昨天实在是睡得太晚，好不容易睡着吧，做的梦还都是乱七八糟，不可言说的内容。

　　梦里面还一直有人对她重复——你是第一次吗？你是第一次吗？

　　闻铃捂着眼睛，不愿回想关于昨夜的一切内容。决定等会出去，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反正另一个当事人是个醉鬼，他能记得什么。

　　她开门出了房间，路过正在摆午饭的祁风漾时，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倒是祁风漾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看到她出来了，对她说：“赶紧洗漱一下，有你喜欢的酸菜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好的。”

　　闻铃很快就从厕所里出来，拿起筷子筷子准备吃饭时，祁风漾突然出声：“我昨天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唔——“听到这话，她实在太紧张，差点儿把鱼刺吞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喝点水。”

　　闻铃接过水杯，咕嘟咕嘟灌了几口，下咽的时候，发现没有明显的不适感，她才放下心来。

　　大少爷，咱们不要这么一惊一乍可以吗。

　　“没有。”闻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斩钉截铁地说 ：“你喝醉了，一直在睡觉。”

　　“嗯，那就好。”祁风漾点点头。

　　见祁风漾没有再追问，闻铃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我们晚上去练车吧。”

　　闻铃张着嘴巴，嘴边的鱼片幸亏没有吃进去，她默默地放下筷子，准备跟祁风漾把事情讲完在吃。

　　昨晚，车，这种字眼她是一点也不想再听到了。

　　“可以是可以，给我个理由？”闻铃对练车不排斥，但是如果这人是祁风漾，她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下个星期三，我们要出去旅游，机票我都订好了。但是有些地方要自驾，所以路途上，我需要你，跟我换班开车。”

　　她没听错吧，闻铃震惊地看着祁风漾，好半天只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证号？”

　　“找江阿姨要的。”祁风漾很坦诚。

　　“所以，为什么突然想要去旅游？”闻铃还在持续震惊当中。

　　祁风漾说出一条让闻铃心服口服，无法反驳的原因：“因为你妈妈说什么时候办酒席。我说我们年轻人自由惯了。不办酒席，都是出去旅游。”

　　太厉害了，不愧是编剧，就是反应快。

　　闻铃拍了拍祁风漾的肩膀，给他投去一个认可的眼神。

　　她突然变得很有干劲：“练！晚上就去练，争取能在这次旅行途中，成为你的得力助手。”

　　自驾一直以来也是闻铃梦想中的事情，现在有这个机会她可要牢牢的把握住。

　　之后的时间里，闻铃每天都会和祁风漾晚上出去练车。

　　慢慢地，她就能在中午人最多的时候行驶；她们还选了某天，起了个大早，选了个于南临市相邻的城市，由闻铃开车前往。

　　那天是闻铃第一次开高速，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

　　祁风漾选择的旅行地点，是闻铃一直想走的川西环线。

　　出发当天她一直很兴奋。

　　但天有不测风云……飞机降落到目的地时，她就发起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