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风铃声》田一束

32、第 32 章

　　最后一天的寒假课，闻铃准备不上正课，而是带着老人们把教室统一来个大扫除。

　　顺便把之前完成的长卷还有优秀作品贴在教室里。

　　新年就要有新气象。

　　她刚提着昨天买的两个10寸大蛋糕准备进教室，就被卢翠平堵在门口。

　　“卢同学，你这是干什么？”闻铃往后退了两步，双手稳住蛋糕，生怕它们歪倒。

　　“我跟你说。”卢翠平凑到闻铃跟前，兴奋的跟她说：“我女儿昨天同意我，每天在家有一个小时的织毛衣时间。”

　　闻铃挑挑眉，从边上绕进教室，“那还不好？”

　　“好的呀！”

　　卢翠平拍着手，紧跟闻铃身后，好奇询问：“不过你们昨天聊了什么？怎么她一回来就松口了？”

　　闻铃放下蛋糕，穿过教室的窗户眺望不远处那座低矮的厂房。

　　好像又闻到老旧房屋里那股潮湿霉味、听到生锈机器的吱呀声……那个时代尘封的故事如同幻灯片一样重现在她的眼前。

　　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如梦境一般。

　　阳光照射在厂房的门口竖挂的铁皮标牌上面。

　　梦醒了，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秘密。”

　　“欸！你这姑娘不厚道啊，我可是一直护着你呢。”

　　闻铃勾唇浅笑，指着面前的蛋糕，说：“那我给您切块最大的，多谢您护着我。”

　　卢翠平切了一声，“谁稀罕。”

　　“小闻，你来看看。”

　　不远处站在桌前的吕爷爷对闻铃招手。

　　“马上来。”闻铃朝哪边应了声，回过头，晃着卢翠平的胳膊哄道：“好了，别生气了啊。我之前帮你瞒校长，现在也该还债了吧？”

　　“你——”卢翠平抬手就要揍。

　　闻铃赶紧跑下讲台，转身对卢翠平做了个鬼脸。

　　“怎么了？卢爷爷。”她走到老人家的身边，看了眼他面前桌子上摆放的长卷，“这个画怎么了吗？”

　　“哎呀，小闻，你看这里。”

　　闻铃顺着吕爷爷指的方向看去——最右侧的宣纸上面空空如也。

　　估计是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注意到这一块空白。

　　“哦，这好办。”闻铃取了些颜料挤在盘子里，执笔迅速描绘出一个枝叶丛生的树根，然后又在上面画上许多橙黄饱满的柿子，“柿柿如意。”

　　接着她又继续换墨，起笔。

　　在柿子树下，画上九条锦鲤。

　　“年年有鱼。”闻铃自得的看着吕爷爷，“怎么样，不错吧。”她这些天已经在所有老人的鼓励下，练就了一身自吹自擂的本领。

　　俗称脸皮厚。

　　“行。”吕爷爷鼓了两下掌，指着最侧面说：“提个字。”

　　提字？

　　闻铃抿着唇，迟迟不敢下笔。

　　她的字虽然说不难看，但是离用毛笔提字还是差远了。

　　一不小心很容易毁了整幅画。

　　“要不您来吧。”闻铃把沾了黑墨的毛笔递给吕爷爷。

　　“我不行，我不行。”吕爷爷连连摆手。

　　“那秦奶奶您来。”闻铃换了边儿，递给在她旁边站了很久的秦酒兰。

　　秦酒兰立马转身离开。

　　“盛爷爷？”
　　“不不不不。”
　　“古奶奶？”
　　“诶，算了算了。”

　　一只毛笔，就这样推过来，推过去，没人敢接下这个艰巨的任务。

　　“闻铃，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买来了。”祁风漾拿着一堆清洁用具进到教室。

　　闻铃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都亮了。

　　救星来了。

　　她笑着转身，跑到祁风漾身边拉着他的手，把他牵到长卷面前。

　　闻铃把毛笔塞到祁风漾手上，对着那处空白，做了个请的姿势。

　　“什么意思？”祁风漾双指勾着毛笔问闻铃。

　　“写字啊。”

　　吕爷爷突然开口：“他能行吗？”他一直对这个抢走他心仪儿媳妇的男人抱有敌意。

　　怎么不行，他可行了，好不好！

　　闻铃立马护犊子似的反驳道：“他不行的话，这里没人行！”

　　祁风漾低头看了眼挡在她身前的闻铃。

　　一直都是她，从最开始到现在，只有她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护着他。

　　“写什么。”他勾住闻铃的手指，细细摩挲。

　　这只纤细小巧的手，还曾帮他打过架。食指中断上面还有两颗褐色小痣。

　　如果不是这些，他们是不是就会错过。

　　闻铃气鼓鼓地转过身，蹙眉想了一会儿，才说：“顺颂时宜，百事从欢。”

　　“好。”祁风漾对她安抚的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俯身看了眼画卷上的布局，脑海中快速构建出八字排列的雏形后，当即落笔，一气呵成。

　　字体按照，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形式排列。

　　笔锋苍劲有力，收笔时一撇又有洒脱不羁之势。

　　八个字，让这幅长卷作品锦上添花。

　　闻铃看着她的画和祁风漾的字紧挨在一起，仿佛置身于16年前的教室里。

　　那次放学后发生的场景她历历在目。

　　16年后的今天，她们俩又同一张画上留下不同的痕迹。

　　有点不真实，又有点恍惚。

　　“可以吗？”祁风漾用毛笔尾巴点了下闻铃的额头让她回神

　　闻铃还没回答，吕爷爷就在旁边连连称赞：“行啊，小伙子，有两把刷子。”

　　“……”闻铃一点也不想放过让吕爷爷打脸的机会，她调侃道：“现在不说他不行了？”

　　“嘿，你这孩子真记仇。你这翘尾巴的样子还以为是你写的呢。”

　　闻铃才不管那么多，拦着祁风漾的胳膊，骄傲的抬起下巴：“他的就是我的，不行啊！”

　　祁风漾用柔情似水的眼神锁定着闻铃，如果她此刻转身，就能看到他墨黑色眼睛里满满都装着她的身影。

　　-

　　大年夜这天，闻铃被窗外的鞭炮声吵醒。

　　窗上蒙上一层薄雾，外面模糊的树影似乎被披上了白色的毯子。

　　下雪了？

　　闻铃瞪大眼睛，倏地一下跑到床边。

　　用手掌抹开雾气。

　　窗外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不远处的湖边结了层薄冰。

　　湖面斑驳，像是奥利奥味的炒酸奶。

　　楼底有不少孩子正在楼底打雪仗、放鞭炮。

　　今天祁之茜和江沁华要来家里吃饭，昨天她和祁风漾已经采购完食材。

　　闻铃搓了搓脸颊，出了房门。

　　路过厨房时，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切菜声。

　　她撑着门框探身，“这么早！”

　　祁风漾回头看她一眼，回身继续劳动：“嗯，我炒菜不行，总得帮你把后勤工作做好吧？”

　　是这个道理。

　　闻铃满意的点点头，刚才对于要干活的疲劳状态一扫而空。

　　中午饭桌上的情况还算顺利，没有闻铃设想的争吵。

　　一场年饭吃得也是其乐融融。

　　本来她以为这种和睦的气氛至少会持续到明天……

　　晚饭开始时，电视机里播放的春晚开幕取刚结束。

　　江沁华就问闻铃：“你今年没有忘记给老板发祝福短信吧？”

　　又来了。

　　每年都是，雷打不动发的提醒她。单纯只在微信群里发了还不满意，还要让她单独发一遍。

　　“嗯。”闻铃敷衍地点了下头。加了片牛肉放进嘴里咀嚼，避免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祁之茜拍了下江沁华：“干嘛呀，大过年的，你别找事啊！”她对着江沁华挤眉弄眼，想让她少说两句。

　　“我说的没错啊。”江沁华不服气，在她的认知里面，提醒自己女儿做正确的事情，才是真正的为她好。

　　“阿姨，要不要再吃点饭？”祁风漾故意岔开话题。

　　江沁华摆摆手，继续说：“我就是问问她，做了就做了，没做的话现在去做也来得及。”

　　“妈妈。”闻铃盯着她她许久，能不能放手这句话还是被她咽了下去。她不想破坏大年三十开开心心的氛围。

　　“新年快乐。”她对着江沁华举杯。

　　江沁华愣了一下，被祁之茜拍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拿起杯子跟闻铃碰了下，“新年快乐。”

　　闻铃仰头喝完杯子里的桃汁。

　　怎么是苦的。

　　她还以为她喝的是酒呢。

　　“我出去放烟花。”闻铃放下杯子，提着她从网上买的仙女棒出了家门。

　　走到大门口，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凉意，她才发现自己没穿外套。

　　她又不想回去拿，只能缩着脖子踟蹰不前。

　　“叫你好几声，你都不停下，冻感冒你就舒服了？”

　　一件羽绒服披在了闻铃的肩膀上，她被祁风漾扯着领口转了个身，被迫跟他面对面。

　　“没听见呀。”闻铃撒了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小慌。

　　反正今天是大年三十，明天才是新年开始。

　　所以今天不管做什么都能被原谅。

　　“走吧，不是说放烟花吗？”

　　小区群里从十天前就开始提醒，不能在小区里面放烟花。

　　俩人只有踏雪走到湖边。

　　闻铃回头看了眼雪面上的鞋印。

　　一大一小，一宽一窄。

　　好在不是她一个人。

　　她从袋子里掏出两根仙女棒，呆在原地，迟迟没有下一步。

　　忘带火了。

　　“你有打火机吗？”闻铃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的祁风漾，毕竟从来也没见过他抽烟。

　　“带了。”祁风漾掏出个打火机，咔擦一声按下按钮。

　　火光在两人中间忽明忽暗

　　“你抽烟？”闻铃边问边点燃她手里的仙女棒。

　　仙女棒瞬间发出滋滋的声音。

　　“之前抽，但是借了。”

　　“哦，什么味？”

　　话音刚落，一个长方形盒子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闻铃借着火光看了眼上面的图案。

　　亭子？还是房子？

　　看不太清楚，最后索性也就不再探究。

　　“你不是戒了吗？”闻铃晃动手上的仙女棒，看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银线。

　　“你抽吗？”

　　“啊？”闻铃讶异，“你说我？”她不是没想过。没试过，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味道既能惹人上瘾还能舒缓压力。

　　所以尝试一下，也不是不行。

　　于是她点头道：“我不会，你教我。”

　　“好。”祁风漾从盒里抽出一根，双手夹着。

　　打火机点燃香烟，直到火苗熄灭，飘出烟雾带来不太好闻的味道时，祁风漾才捏着烟部中间，把烟嘴对准闻铃的嘴巴。

　　“张嘴。”

　　闻铃照做，香烟擦过她的下嘴唇。

　　“含住。”祁风漾的眼神越来越暗，紧盯着闻铃的嘴唇，他很庆幸周围昏暗的光线，让他不会过于狼狈。

　　而此刻闻铃却对眼前的注视浑然不觉，她满脑袋都是嘴唇上这跟圆柱物体。

　　“吸。”

　　“唔？”闻铃紧张的不敢做任何动作。

　　“吸，相信我。”

　　闻铃眼睛一闭，深吸一口。

　　大脑有一瞬间的缺氧状态，之后就是股浓烟冲上鼻腔。

　　她松开嘴唇，把头扭在一旁，咳嗽不止。

　　“这破东西，有人喜欢？”闻铃皱着眉头，吞了下口水，嗓子里都是那股怪味。

　　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没有能消愁的味道。吸这个，还不如去吸炉子上面的烟。

　　祁风漾捏着烟，悄悄地把手臂背在身后，笑道：“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闻铃疑惑，她确切的记得她是第一抽烟。

　　祁风漾当着闻铃的面，从袋子里拿出根仙女棒，用她刚才抽过的那根烟，点燃它。

　　他把仙女棒递给闻铃：“就是这个。”

　　经过祁风漾的提醒，闻铃才把刚才的场景和记忆重叠。

　　好像也是过年，闻录和祁佑尧吃完饭后坐着聊天。

　　她和祁风漾想要下楼放烟花。

　　当时闻录好像给了她一根烟，让她带下去点。

　　结果她因为好奇，当着祁风漾的面，猛地吸了口，呛得她龇牙咧嘴。

　　“神经！”闻铃踢了祁风漾一下，“这种事情有必要记那么清楚吗！”她不再理会他，拿起仙女棒自己点燃。

　　祁风漾站着没动。

　　他想告诉她，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关于她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趁着闻铃不注意，他吸了口烧得只剩下半根的香烟。

　　双唇之间仿佛还能感受到残存的温度。

　　只是，还不够。

　　他早已被勾得心痒难耐。

　　“砰砰砰——”

　　天空中五颜六色的烟花依次绽放，时间悄然来到零点。

　　新的一年，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祁风漾看着闻铃，笑意无比温柔，“闻铃。”

　　闻铃扭头看他。

　　“新年快乐，祝你今年事业有攀高峰。”

　　闻铃眼睛闪了闪，她看到了照映在祁风漾眼里的层层烟火。

　　在烟火的后面，全是自己的影子。

　　她把正在燃烧地仙女棒放到祁风漾面前，对他轻声道：“那我祝你永远像这烟花一样绚烂。”

　　新的一年，希望你可以永远陪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