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风铃声》田一束

36、第 36 章

　　闻铃在桌上翻找能写字的本子，嘴巴里还在念念有词：“6.5、4.5、6，6.5……”

　　找了半天，本子没找到，堆叠的毛线倒是被她翻得一团乱。

　　直到被压在毛线底下的平板露出个三角，她才反应过来。

　　刚才为什么不用手机备忘录？

　　闻铃赶紧打开平板，在屏幕上敲下了她口中的数字。顺便把每个数字都乘以16后的最终结果，记录下来。

　　她对着屏幕上和祁风漾基本吻合的三围，不禁赞叹：之后如果不做编剧，做模特估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做模特。”闻铃小声重复这三个字，脑袋闪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眼里闪着精光——
　　答应祁风漾的衣服大概是要快点织出来了。

　　-

　　隔天早上，为了有更多的时间画设计稿，闻铃提早来了学校。

　　进到教室，放下包后，就开始低头心无旁骛地画稿。

　　“小闻，我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听到声音，闻铃捧着平板缓慢抬头，生怕动作太大，又晕了过去。

　　她只要一画稿就处于心无旁骛的状态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卢翠平是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

　　闻铃关闭平板，盯着卢翠萍看了一会——第一次看到她这种低眉顺目，有求于人的样子。

　　还有点不适应。

　　她拉着卢翠平的手，那她带到自己身边坐下，“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会帮。”

　　卢翠平的手虽不像其他老人那样饱经沧桑，干枯松驰。但她的指腹都留有深浅不一的薄茧。

　　是岁月悄然留下的痕迹。

　　“是这样的……”卢翠平用力捏了下闻铃的手，斟酌半天才开口：“我不是说我有个孙女前年刚刚毕业吗，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你看能不能帮帮她？”

　　“就是您说跟您学织毛线的那个姑娘？”闻铃想了一下，才说：“我能帮她什么？”

　　不久之前，卢翠平跟她说过，她有个孙女也会织毛衣。而且是从小跟在她身边学，技术、速度等方面都很熟练。

　　只是她记得这个小姑娘上的是师范大学。

　　让她帮，可能还不如小姑娘的亲妈有用。

　　“是啊，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外孙。”卢翠平见闻铃还记得，喜形于色，但很快她又叹了口气，“她妈想让她赶紧考教编，把事业稳定下来，但是她又偷偷跟我说她不喜欢。”

　　“我就想着你不是也会织毛线吗，会不会有副业可以带带她。”

　　闻铃越听神情略显僵硬：这故事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是卢翠平的一番话，确实给了她不同的思路。

　　最近一段时间虽然因为身体原因暂时停止接单，但是她还是时刻关注着私信里的情况。

　　还有不少人给她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接活。

　　不是她不想，而是身体不同意。

　　她也想过招个人帮忙，但是南临这个城市小，很少有人会为了一个毛线制品买单，更别提拿它当事业来做。

　　现在既然卢翠平给她推荐了人，那她不如试一试，她招助手的想法成不成立。

　　就是不知道待遇她们能不能接受。

　　“卢奶奶，我可以帮。只是我的店铺也才刚刚起步，工资恐怕不是很理想。”闻铃说出来自己都有点心虚，她的店铺满打满算也才刚满一个月，挣是挣了点，就是利润比较微薄。

　　只能说她完全是因为没有各种租房、生活上面的压力，不然她的这家网络小店早就倒闭了。

　　卢翠平咧着嘴，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拍了拍闻铃的手背，跟她解释：“钱不是问题，我就想让她找个事做。慢慢的她就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好吧，这点跟她还是很不一样的，闻铃想。

　　人和人确实不能比，一对比就会感叹命运不公。

　　有的人生来只能为生活奔波，有的人只用找寻人生梦想。

　　“那没问题呀，我手上有可以交给她的工作。”闻铃毫无心理负担，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敲诈刚毕业大学生的无良资本，把她们当成免费劳动力来使用。

　　难怪不少公司都喜欢用大学生呢。

　　便宜，年轻，还好忽悠。

　　“您是准备让她用什么跟我沟通？”闻铃点了点手机，“微信吗？”

　　卢翠平一听闻铃的回答，当即扭头对外面大叫一声：“吴应慈，赶紧进来！”

　　……原来已经在外面了吗？怎么感觉她才是被下套的那一个。

　　闻铃盯着门口，想要看看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子。

　　半晌，门口先出现一只尖头皮鞋，再往上看是裸露在外的老旧皮带，系在腰上的钥匙串丁零当啷的晃动。

　　“看我干嘛？迎接我这个老头子？”卢爷爷被两双灼灼的目光盯得脚步一顿。

　　“滚一边去。”卢翠平边骂边走出教室，站在门口望了望两边走廊之后，朝着右边骂骂咧咧地走远。

　　闻铃用手扯动尴尬地嘴角，浪费她准备半天的友好笑容。

　　不一会儿，卢翠平牵着一个满脸写着不耐烦的小姑娘进了教室。

　　人看起来很青涩，有一种刚脱离大学不久的稚气。

　　敞开的牛角大衣里面是成套的jk支付，脖子上半挂着头戴式耳机，身后还背了个紫色双肩包，侧边挂了个人形棉花娃娃。

　　应该是某个游戏里的人物。

　　闻铃很早之前接过给棉花娃娃织衣服的订单。不过当时是根据单主的要求进行设计，她也只是很浅显的了解过。

　　至于小姑娘的棉花娃娃，她还真不知道它的名字。

　　“你好，吴应慈是吧？我叫闻铃。”闻铃笑着打招呼。

　　吴应慈懒洋洋地低着头站着，也不打招呼，也不叫人。

　　她这个状态，让闻铃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不是不礼貌，而是社恐。

　　“叫人！”卢翠平从后面给了吴应慈一巴掌，使她立正站好。

　　吴应慈拽着双肩包瘪着嘴，不情不愿地喊：“姐姐好。”

　　时间差不多到了该上课的时候，闻铃也不好继续聊天，她点点头说：“去跟外婆坐一起，等会下课我们再聊。”

　　她揽过卢翠平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说：“等会不要在打她了啊，小姑娘长大了，这样让她没面子的。”

　　“知道了。”卢翠平牵着吴应慈走到平常自己的位置坐下，歪头把刚才闻铃跟她说的话转述给吴应慈。

　　闻铃已经开始在讲台上讲今天上课的内容，没注意到底下有一双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

　　一个半小时很快过去。

　　闻铃站在讲台上收拾桌面。

　　吴应慈被卢翠平安牌给她收拾画桌上的垃圾。她自己则坐在下面，美滋滋地织前天还没完成的衣服。

　　“你的棉花娃娃是谁能告诉我吗？”闻铃随口一问。

　　吴应慈扫地的手停了一瞬，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闻铃：“你知道他是棉花娃娃？”

　　“知道啊。不过我只知道他应该是个游戏里面的，对应不到具体的人。”

　　“哦，他是陆景和。”小姑娘很臭屁地继续问：“可爱吧。”

　　闻铃笑了笑，“可爱，很可爱。”

　　大概是闻铃的回答，拉紧了她们俩的距离。吴应慈主动搭话：“外婆说我要给你帮忙，什么时候给我任务？”

　　还挺积极。

　　闻铃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低声说：“今天没有，今天我们休息。”她对吴应慈眨了眨眼睛，“明天你来吗？”

　　“来的。”吴应慈学着闻铃的语气回答，她已经开始接受外婆给她找的这个女人了。至少因为没有不懂，就冒犯她喜欢的人。

　　“好，那我们明天再见。”

　　-

　　晚饭过后，闻铃对着平板里画给祁风漾的设计稿连说三遍对不起。

　　又要拖一天才能开始钩织送给他的毛衣。

　　因为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情——给吴应慈的棉花娃娃做一身衣服。

　　睡觉这个小姑娘让她想起来以前的自己呢。

　　对未来感到迷茫，不适应脱离学生思维的真实社会……种种原因，都让她想要送给吴应慈一份礼物。

　　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她的身边总会有她志同道合，愿意理解她喜好的人。

　　闻铃快速地浏览了一些关于陆景和这个人物的介绍。

　　准备给他织一件与吴应慈同款校服，再加个格子围巾。

　　好在棉花娃娃的高度不高，衣服也是属于小款式类型。没花多久的时间，闻铃就织完了成套校服。

　　她把校服放进盒子里摆好，在盒子外系了条蓝色丝带。又把盒子提前放在了包里，生怕明早自己会忘记。

　　-

　　翌日，闻铃走进教室，就看见吴应慈坐在同昨天一样的位置上，低头正在刷着手机。

　　这场景，好像之前哄卢翠平的时候也出现过。

　　“吴应慈。”闻铃叫了一声，“早上好。”

　　“嗯。”吴应慈惜字如金。

　　这个状态也跟卢翠平傲娇的样子一模一样。

　　闻铃在心里偷笑两声，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从包里拿出包装精美盒子推到吴应慈面前：“打开看看。”

　　“这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吴应慈不明缘由，她收起手机，解开包装上丝带，打开盖子后，呆愣在原地。

　　铺满普兰色拉菲草的盒子内部，摆放了一套男士校服。

　　她只需要一眼，就意识到这件衣服和昨天她身上的是同款。

　　“你……”吴应慈哽咽着红了眼眶。

　　“给他穿上吧，让他今天做一个穿新衣服的崽崽。”闻铃摸了摸吴应慈的头，安慰她：“你外婆跟我说，你不知道想做什么。”

　　“但我想跟你说，不用着急，你的人生很长，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最想做的是什么。”

　　到那时，你就会释然，你从来都不是孤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