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风铃声》田一束

6、第 6 章

　　闻铃提着袋子路过正坐在沙发上聊天的姐妹两人。

　　她很祁之茜打了声招呼后，走到冰箱前，打开了冷冻仓的门。

　　不出她所料，江沁华看到她把袋子放到冰箱冷冻的时候，立刻警觉起来，问道：“你把什么放进去了？”

　　闻铃有的时候真的怀疑，江沁华在自己身上装了摄像头，恨不得24小时时时刻刻关注着她。

　　久而久之，这样的过分关注的行为，会压的她喘不上气。

　　“冰淇淋。”闻铃不仅回复了，甚至她还故意拿了根出来，当着江沁华的面，咬了一口。

　　“你——”江沁华指着闻铃，气得半天没出生。

　　要是放在以前，闻铃一定会立马跑到她身边坐下，用手轻拍她的背，让她不要生气。

　　可是闻铃今天偏偏不想这么做，她坐在餐桌椅子上冷眼旁观这一切。

　　她知道冰淇淋这件事只是个开始，江沁华的问责还远没有结束。

　　“哎呀，天热了吃点雪糕没多大问题。”祁之茜充当起平常闻铃的角色，开始宽慰起江沁华，“你别说她们年轻人了，我也想吃。”

　　“铃铛，你给阿姨也拿一个，正好也消消暑。”

　　“我给您拿吧。”祁风漾换完拖鞋，刚好听到江沁华的第一句话，于是躲在旁边观察事态发展，直到现在才有合适的机会插话，“江阿姨，这是我买的，跟闻铃没关系。”

　　祁风漾从冰箱里拿了两根雪糕，一根给祁之茜，一根给江沁华。

　　闻铃看到后，开口说：“你不用给她拿，她不会吃。”

　　“谢谢。”江沁华虽然接过雪糕，但她真的就像闻铃说的，只是把它拿着而已。

　　闻铃太了解江沁华，也很讨厌她这个习惯。好像大家都很开心的时候，她就非要做出一些会让人不舒服的事情。

　　其实最早的江沁华不是这样的，她也很爱美、爱吃、爱玩。

　　但就在她手术过后，性情大变，变得极其古怪。

　　闻铃一开始认为她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所以她才处处顺着江沁华。

　　只是她没想到，人一旦变化，就很难再回到原来的样子。

　　“你不想吃就放回冰箱，不要浪费东西。”闻铃说着就要拿回放在江沁华手里的雪糕。

　　雪糕擦过闻铃的手心，“啪”地一声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内。

　　闻铃静了两秒，从垃圾桶把雪糕捡起来，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你要发脾气可以，没必要跟吃的过不去。”

　　江沁华气急败坏，指着闻铃说：“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就是听不进去！”

　　“你想说什么，说来听听？”闻铃觉得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就像前面那些憋闷的日子，都是在等这一天的到来。

　　“好，好，今天当着你祁阿姨和小风的面，我们把话讲清楚。”江沁华很激动，呼吸急促，缓了好一阵才开口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小方出轨的事？那个女孩是不是就是你叫过来的！”

　　闻铃倒是没想到，江沁华能够猜中她做的这些事情。

　　不过也是，她在这件事里从头至尾表现的都很平静，而且还给人一种想要事情赶快结束的态度在里面。

　　她坦然承认：“是我叫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为什么这么做！”江沁华更加崩溃，瞪大的眼睛充血似得红。

　　为什么？

　　不去问方重名为什么出轨，反而来问女儿为什么要取消订婚。

　　闻铃觉得眼前的疯狂的女人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

　　祁之茜眼见事态越来越严重，着急的给祁风漾使了眼色，想让他把闻铃拉出去。

　　而祁风漾就像是没看到一样。

　　他站在闻铃身边，低头观察她眼里流露出的失望和倔犟绷紧的双唇。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闻铃问什么会变得跟以前的性格截然不同。

　　她不是突然间变成现在这样的，她应该经历过很多次类似这样的瞬间——被打压，被质问；到最后变妥协，变失望。

　　“你想知道为什么。”闻铃冷笑一声，拿出手机，找出方重明出轨的那几张图，放到江沁华眼前，一张一张的翻给江沁华看。

　　她用无声回击着江沁华，回击着这么多年操纵她的人。

　　“你给我看这些干什么？有什么意义吗？”江沁华仿佛是不愿面对，又仿佛跟闻铃不在同个频道一样。她拍掉闻铃的手，坚持她的观点，持续输出：“你觉得我会害你吗？啊！我是你妈！我会害你吗！”

　　“我一直想问你，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闻铃已经有点累了，她跟江沁华讲话永远都像是对牛谈琴。

　　牛眼里说不定还能有琴，而江沁华眼里只有她自己。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好！我想要你结婚！我想要你给我好好过日子！我想要你下半辈子不让我操心！”

　　闻铃气得直发抖。

　　要她好！要她好！只会说要她好！从来都不肯听她说她想要什么！！

　　闻铃已经快被逼疯了，她的泪水已经控制不住夺眶而出，顾不上思考，她冲着江沁华大喊道：“我不可能会好！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从你生病的那天起，我的人生就已经完了！”

　　“啪——”

　　客厅瞬间安静。

　　四人都愣住了。

　　闻铃的脸被扇到一边，嫩白的右脸颊上迅速出现红印。

　　她捂着脸颊，低低的笑了两声，看向江沁华的眼神里已经只剩下了冷漠。

　　“对——”

　　江沁华话还没说完，闻铃就冲出家门。

　　祁风漾反应最快，抬腿跟了上去。

　　俩人离开后，江沁华瞬间泄力瘫坐在椅子上，任凭祁之茜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应声。

　　颤抖地手掌上还留有摩擦后的余温，时时刻刻提醒着江沁华。

　　她刚才打了她的女儿。

　　闻铃没跑多远就被祁风漾抓住。

　　因为剧烈运动后的过度呼吸，闻铃已经止不出的开始抽噎，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

　　她低着头，不愿意让祁风漾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长时间的情绪波动，闻铃已经处在有些缺氧的状态里面，身子歪歪扭扭，看起来马上就要倒在地上。

　　祁风漾没有犹豫，弯腰把闻铃揽到胸前。让她靠在他的身上，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她的后背，想让她稍微冷静一些。

　　闻铃被抱在怀里一瞬间，感受到好像被一股很轻的薄荷香味包围全身。

　　薄荷香似乎有某种类似镇定剂的功效，她情绪逐渐平稳，抽噎变成缓慢地流泪。

　　她还是难受，索性全脸埋在祁风漾胸前不起来。

　　很快，祁风漾就感觉到胸前湿了一大片。衣服沾在身上，有些难受，他不适的动了动。

　　闻铃发现了他细微的动作，挣扎地想从他怀抱里退出来，被祁风漾又用手按了回去。

　　“再哭会，这么多年的委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哭完。”

　　闻铃一听这话，再也憋不住，靠在祁风漾身上肆意流泪。

　　她感觉她都快把这辈子的眼泪流完了。

　　江沁华这一巴掌，对她的打击很大。她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回那个让她伤心的家。

　　同时她开始思考江沁华刚才说的话。

　　“我想让你结婚！”

　　本身闻铃摆烂的方式就是：江沁华让她往东，她绝对往西。

　　闻铃不想结婚，是因为她想找个相爱的人结婚。

　　既然江沁华想让她结婚，那她就结给她看。

　　反正就像祁风漾说的，跟个陌生人结婚，不如跟他这个知根知底的人结婚。

　　“你还想结婚吗？”闻铃声音闷闷的，让她提，总觉得很难为情。

　　祁风漾取笑道：“怎么？你又想结了。”

　　笑就笑吧，反正能结婚就行。

　　“嗯……对，现在就去。”闻铃哭懵了，说话不过脑子。直到她换了个姿势看到小区里的零星几盏路灯，才立马改口，“明天一早就去。”

　　祁风漾沉默片刻，才说：“你不会是看我这么好心安慰你，突然爱上我了吧。”

　　“不是，按照你说的，假结婚，这样我们都清净了。”

　　闻铃还有个小心思没说，她想要摆烂，所以刚提了辞职。

　　本来以为辞职以后的钱应该够她做手术。但现在她不想回家住，就证明会多房租钱。

　　房租钱不算是比小费用，如果她真的单独去外面租房子，那她之后的摆烂生活就是捉襟见肘。

　　但是如果假结婚，应该就能剩下一些钱，用于摆烂生活费。

　　不然她真的可能连基本生活都保证不了。

　　祁风漾把闻铃拉开些距离，低头看她。

　　她的眼睛已经哭肿，核桃似的挂在眼睛上方，脸上的红痕就算是在昏暗的路灯下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你还是再想想，反正也不着急。”

　　这回角色互换，祁风漾变成了犹豫的那一方。

　　因为他并非是毫无所求。

　　闻铃：“我都准备好了，明天我们就可以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你决定好了？是假结婚，没有任何保障的。”祁风漾再次确认。

　　“确定好了，绝不反悔。”

　　祁风漾见闻铃如此坚决，也不再阻止，“好，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去领证。”

　　见证他们的只有无边黑夜和悠悠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