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风铃声》田一束

63、第 63 章

　　明明只是为了能够好的沟通，没想到说出的话倒有点像是强制。闻铃眯了下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脑袋进水，所以才口不择言，胡说八道。

　　不过有一点她能确定，听崔明说完徐咛咛家里的事，她心里就一直不畅快。

　　或许是因为跟对方同为女人的惺惺相惜；又或许是因为女人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却能从她眼尾的细纹和干瘪粗糙的手指上感受到她饱经风霜的过去。

　　闻铃想：她爹的，自己又不是什么正义战士，整天代入感拉满。再这么下去，她怕自己会希望全世界男人包括祁风漾都毁灭。

　　“抱歉，我说我的，你继续钩。”

　　此时女人手上的动作停下，她把针线塞进包里，拉上拉链，对闻铃说：“我姓于。”

　　闻铃喜上眉梢，被她强行压下。她早就不用想用某某妈妈来形容孩子家长了，今天终于被她抓住机会。

　　“于……”

　　小姐？女士？妈妈？

　　怎么不管用哪种叫法都很奇怪。闻铃皱眉时，女人又开了口。

　　“于蔓妍……我应该比你年纪要大一些。”

　　闻铃会心一笑，要是这么说，她就明白了。

　　“好嘞，于姐，是这样的。”闻铃在手机里找出店铺照片递给于蔓妍，“我想聘请你来我店里工作。”

　　那次工期结束后，她又紧锣密鼓地装修起店铺，店里招人的事情自然而然地拖到现在。

　　她本来预备在主页上面发招聘帖，于蔓妍的出现打破了她的计划。

　　刚才上课时，她已经展现了她的钩织技术。闻铃不觉得会有人比她更适合自己的招人标准。

　　只能说是天时，地利，人……暂时还不知道合不合。

　　于蔓妍有些犹豫，或者说是有些震惊，她攥着自己的包带，迟迟没有接过闻铃递过来的手机。

　　闻铃抿了抿唇，自己划着手机上的照片，对于蔓妍介绍道：“这个店我也刚开不久，很多事情都还在摸索阶段……”

　　自从店铺开起来之后，她在网上的直播就改为了隔天直播。

　　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是想要设计原创毛线手工品，直播只是为了提高销量采用的一种宣传手段。

　　现在店铺账号上面已经有了一批固定的粉丝量，但是小店里的原创毛线品却许久都没有上新。

　　持续吃老本的原创手工艺品店铺是走不长远的。

　　她之后会把重心放在前期设计上面，设计和创新才是她会喜爱毛线手工品的真正原因。

　　于蔓妍听完闻铃的介绍，连连摇头，似是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闻铃会找上她。她舌尖发苦，艰难开口：“你也看到孩子的情况，她自己一个人不行的，而且我也不方便出去工作。”

　　孩子出生的那天起，她早就没了自己的生活。如今就算是有机会，她似乎也没力气抓住。

　　没有直接拒绝，肯定还是有戏。

　　“于姐，你知道这个学校可以住宿吧？”

　　闻铃问过崔明住宿和走读一年的学费差距。

　　住宿学生的学费会贵将近2000块钱，并且食宿全包。周五下课后可以决定回不回家，如果不回，学校也会有老师看守。

　　“但——”

　　闻铃抢险打断于蔓妍，直接跟她开门见山，“每月底薪4500，入职当天立马给你交五险，管中餐，每周双休。”

　　“同时按件提成，每件我给你百分之30的提成。但你每天需要坐班，接待顾客……”

　　徐咛咛猛地推门而入，举起手里的奥特曼，开心大喊：“妈妈，你看祁叔叔给我买了好多玩具和零食！”

　　大概是看到于蔓妍拧眉僵硬地脸色，徐咛咛拉下嘴角，把奥特曼环在胸前，躲在祁风漾身后小心翼翼地往外探头。

　　好在闻铃要说的重点内容已经全部传达给于蔓妍，她对徐咛咛笑着招手，“咛咛过来，阿姨教你毛线其他的钩法。

　　徐咛咛弱弱地看了于蔓妍一眼，磨磨蹭蹭地走过来挨在闻铃身边。她很喜欢这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女老师。

　　“是老师。”徐咛咛强调。

　　“对，上课是老师，下课是阿姨。”闻铃把针线递给徐咛咛。

　　“先钩20针起立针。”

　　“那就是姐姐。”徐咛咛叼着棒棒糖，拿起钩针，自己熟练地带线勾出。

　　闻铃失笑，这称呼应该是不行，都差辈分了。

　　“咛咛，那为什么我是叔叔？”祁风漾站在一旁突然开口。

　　“因为老师漂亮！叔叔你……我不知道。”徐咛咛天真无邪，在她的眼里闻铃就跟橱窗里的洋娃娃一样好看。

　　祁风漾：“……”

　　闻铃没忍住笑出声，看来在孩子眼里，祁风漾那种面无表情的冷峻模样确实不是帅，反而还很凶。

　　“好了，咛咛看我，这次我们学长针。”闻铃反转毛线，从背后开始示范长针的钩法。

　　长针实际上就是在短针的基础上多绕一圈，对于熟练短针的人来说不会太难。

　　一开始，徐咛咛的第一针长针钩完后，第二针又变回了短针。如此重复好几遍后，她开始烦躁起来，就连最简单的短针她都要拆卸好几次才能钩出来。

　　“我不学了！”徐咛咛使劲把拧成麻花的毛线丢在地上，低头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闻铃弯腰捡起毛线团，把打结的部分剪掉，重新起了个头，“没关系的，我们重新来。”她把毛线放入徐咛咛的手中，再次鼓励道：“来吧，你马上就要会了，相信我。”

　　徐咛咛手指绞着毛线，“学不会怎么办？”之前也是这样，她只学了一次根本记不住，再问妈妈的时候，她就再也不理她了

　　要是这一次她也忘了，又该怎么办。

　　“学不会啊……”闻铃握在徐咛咛的手上，带她一次又一次重复长针针法，“学不会我就跟到你家，待到你学会为止。”

　　“真的？”徐咛咛怯怯地问。

　　“真的，咛咛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次你学会之后，就再也不会忘了。”

　　闻铃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注意面前一直沉默不语的于蔓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闪动，似乎有什么压抑许久的情绪快要翻涌而出。

　　有了闻铃的鼓励，徐咛咛擦干眼泪，埋头重复长针的步骤。

　　一遍不行，就来第二遍。第二遍失败，她瘪着嘴拆掉，继续第三遍……不知不觉中，二十分钟过去。

　　徐咛咛钩针上的线圈只剩下两个，她只要最后在带线一次，她的第一针长针就会完美完成。

　　闻铃屏住呼吸，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徐咛咛钩针上的线圈——线圈被缓缓钩住，拉长穿过右侧的两个线圈，抬手拉紧。

　　成了！

　　“啪啪——”

　　沉寂已久的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祁风漾从袋子里掏出一颗糖放到徐咛咛手上，夸赞道：“你真厉害。”

　　“对啊，咛咛真的好棒呀。”闻铃眼中带泪，直到现在她才全然理解了每个自闭症家长的心情。

　　教会她们真的不容易，但当她们学成一件小事的那一刻，只会觉得前面重复的辛苦不算什么。

　　徐咛咛又快速钩了几针长针，然后举在于蔓妍眼前，“妈妈！你看，我学会啦，我是不是很厉害。”她看到于蔓妍时，忽地愣住，“妈妈，你为什么哭？是我又做错什么了吗？”在她的记忆里，妈妈哭的时候都是背对着她。她不懂她为什么会哭，只是看到她哭，自己也会不好受。

　　她伸出手响起触碰。

　　于蔓妍慌张地转身，接过祁风漾递过来的纸巾掩盖住全脸，声音闷沉：“没事，快跟老师说谢谢。”

　　“谢谢铃铛老师。”徐咛咛目光全集中在自己的妈妈身上，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学着爸爸安慰妈妈的样子上下轻拍。

　　“不客气，好好陪陪妈妈吧。”闻铃背起包，轻轻起身，牵着祁风漾走出教室。

　　-

　　回车里的路上，闻铃左手牵着男朋友，右手咬着巧克力冰淇淋吃得不亦乐乎。

　　祁风漾勾了勾闻铃的手心，“铃铛老师。”

　　闻铃咬牙沉默，别叫她这个名字！

　　“她妈妈同意了？”

　　“没有啊。”

　　“那你这么开心？”他低头看了眼闻铃，抬手擦掉她沾在嘴角边的巧克力渣。

　　放学了，下班了，事情完成了，她有哪点需要不开心的吗？

　　再说了，找工作从来就是双向的过程，她不过是提出这个想法，决定权她交给对方。

　　她难道还要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逼她同意吗

　　闻铃睨他一眼，问：“你不开心？”

　　“嗯，确实有点。”祁风漾点头承认。

　　闻铃皱着眉头原地站住，今天她做让他不开心的事啊。

　　“说个理由听听。”她说着又咬了口雪糕。

　　“哄我？”

　　“视情况而定。”总不能不是她的问题，她也要哄吧。

　　“小没良心。”祁风漾冷哼一声，“我看起来很老吗？”

　　“我和你难道是老牛吃嫩草吗？”

　　闻铃：“……”

　　别人小女孩一句无心的话，这人怎么这样小心眼。

　　但是总归这件事上面，有她一半的问题。

　　谁叫她天生丽质惹人爱。

　　闻铃几口吃完冰淇淋，把棍子丢进垃圾桶，仰头看他，说：“亲一下，不生气？”

　　“……可以。”祁风漾眼神微动，弯腰平视闻铃，嗓音低沉却勾人：“但我不会，要不你教教我，铃铛老师。”

　　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小到闻铃觉得有根羽毛在刮耳垂。

　　闻铃望了望四周，确认没人后，双手攥紧他的领口，微一仰头，亲了上去。

　　大概是因为在学校，祁风漾的动作很克制，舌尖轻柔的舔在她的嘴唇上，点了几下后，迅速离开。

　　祁风漾直起身，抿了抿自己的嘴唇，“甜的。”

　　温热和冰凉两种不同的触感仍在闻铃唇面停留。

　　明明是在外面，这个浅吻却带着隐秘的吸引力，让她觉得兴奋不已。

　　意识到这一点的闻铃用额头抵着祁风漾胸口不愿起身，嘴上还在逞能：“学会了吗？”

　　祁风漾低低笑了两声，捏了捏闻铃的耳垂，哑声道：“当然没有，以后铃铛老师还要多教教我这个笨学生。”

　　“……”

　　这次吃的冰淇淋是什么牌子来着，M还是八开头？

　　她应该今年……不对！往后几年都不会再吃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