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风铃声》田一束

9、第 9 章

　　回程路上，闻铃左思右想，实在是觉得刚才有点得意忘形。她斟酌半天，还是开口建议：“要不还是让祁阿姨搬过去吧，我们可以继续住老房子。”

　　老房子多好啊。即是对门，又有足够的个人空间。就算是两个人被发现没住一起，也可以说是当天吵架在冷战。

　　就是除了环境稍微差点以外，其他方面都堪称完美。

　　闻铃越想越觉得住在老房子才是最优解。在她为她的建议感到沾沾自喜的时候，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祁风漾突然叫了她一声。

　　“闻铃。”

　　祁风漾声音是偏低的，但不会过于沉闷；就有点像是锤击钟响后的余音环绕耳边，有种悠远绵长的醇厚感。

　　以至于闻铃每次听他叫自己名字，总觉得要保持严肃的状态去对待。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她接下来就要出意外了。

　　“您说。”闻铃摆正姿态，洗耳恭听。她大丈夫能屈能伸，为达成目的，她愿意低下高贵的头颅，弯下她挺直的脊梁。

　　这您字她可是越叫越顺口。

　　“刚才我问的是不是你，喜不喜欢？”祁风漾还特意把“你”字加了重音。

　　“对的。”不然呢？闻铃不明所以，刚才家里不就我们两个人吗。

　　“那你自己喜欢的为什么要让给别人住？”

　　“因为——”闻铃愣了一下，沉默了。

　　这话乍一听，其实很有问题，妈妈怎么能算别人呢。但她又仔细一想，除自己以外的人可不就是别人吗。

　　“因为，因为……”她又因为了个半天，没有因为出个所以然来。

　　闻铃想说：因为长大后把好的东西孝敬长辈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美德吗；因为老房子还可以住，新房子她也没有很喜欢……她想说的这些，她都说不出口。

　　因为她是特别喜欢新房子——

　　喜欢敞亮的房间，喜欢远离旧记忆的新环境，喜欢江沁华不能轻易找过来的距离……

　　原来她不是不喜欢，只是习惯性退而求其次。

　　闻铃默不作声，摊在椅子上，像霜打的茄子。

　　祁风漾瞄了眼坐在椅子上的闻铃，决定不在逼迫她——让一个憋了很久的人突然表达自我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于是他替她开口说：“你如果是因为有那种所谓“好的东西要先孝敬长辈”的心理负担，这真的没必要。当然，如果你实在迈步过去心里那道坎，我尊重你的意思，陪你回老房子住。”

　　闻铃内心两种观念在相互拉扯——传统美德和自我意识。

　　“要不这样。”祁风漾实在是看不下去闻铃如此纠结，对她说：“新房子先给你妈和我妈住，我再去另买一套，等装修好了我们再住进去。”

　　本来是想着瞒着闻铃去做这件事，但看她那个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

　　闻铃听到这个提议，眼睛都冒着精光。如果是这个方案，她稍微自私一下应该也什么吧。

　　“那这样的话，能不能我们先住进去？”蚊子嗡鸣般细小的声音，闻铃说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她的心正在剧烈的跳动。

　　祁风漾挑了挑眉，这次回答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他回答的很干脆：“当然可以。”

　　闻铃再次感叹：钱是个好东西。

　　有钱真好，烦恼都少！

　　不过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几十万的房子说买就买。娱乐圈幕后人员也都这么有钱的吗？

　　闻铃还是没忍住，还是问道，“你在传媒行业具体是做什么的？”嗯……不能太直接，迂回一点比较好。

　　“其实准确来说我应该算是影视行业的。”

　　影视行业不同于传媒行业工作内容广泛多样。影视行业的多数工作都是为电视剧和电影服务，所以只能够算传媒行业的一个分支。

　　“简单来讲，我就是个普通编剧。”祁风漾一个脑袋两个大。关于他职业这事确实瞒不住，但他又不想说的太清楚。

　　毕竟他找闻铃假结婚动机不太单纯，跟她解释起来，确实有些心虚。

　　闻铃也没多想，反正是她没涉及的领域。但是如果跟娱乐圈沾边，多赚一点那也挺正常。

　　距离闻铃上班的时间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

　　她们在路边随机找了家快餐店，在里面对付了两口后，祁风漾把闻铃送到她上班的地方。

　　临下车前，祁风漾叫住闻铃，“你几点下班？”

　　“8点半，怎么了？”

　　祁风漾摇摇头，“没事，你去吧。”

　　“哦。”闻铃看了眼手机，快到打卡时间了。她没再多问，道了声再见后就转身跑上楼。

　　进到教室，闻铃照常跟其他老师打了招呼，接着就开始准备今天上课要用到的材料。

　　“各位老师们，暑假排班表出来了，你们看看有什么遗漏或者错误，及时跟我说。”教学主管往每个老师面前都丢了张课程表。

　　闻铃拿起看了眼排课。跟她预想的一样：排课很少，那她班上的学生都分流到其他老师的班上。

　　这是他们贯用的伎俩。

　　因为人要走了，所以分少点学生，这样钱也能发少点。

　　闻铃对这样的结果不意外。她本来想的就是把底薪加上月提成拿了，这样银行卡里的存款也能多点。

　　她现在心情很好，订婚的问题解决，工作的问题解决，现在就差手术。

　　这两天，虽然乳｜房也会有轻微的疼痛，但是郁结在心里的事情少了呀。她相信到时手术后的病理报告一定是良性。

　　闻铃这边正在幻想未来美好生活，那边突然响起另一个女老师的惊呼。

　　“真的假的！小晴老师你怀孕了？”

　　“嗯，四个月了。”陈晴娇羞低头，抚摸着还不太明显的孕肚。

　　一句话，让教室里所有的老师的八卦之魂开始沸腾。

　　“你谈恋爱怎么都没声音的。”
　　“是啊，男朋友哪儿的啊。”
　　“诶，别乱说啊，现在应该叫老公，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们看看。”

　　“嗯，他今天晚上要来接我，小闻老师也跟他认识。” 陈晴看了眼正低头准备材料的闻铃。

　　这是她们之前谈好的，经有她的嘴里说出来，会更有说服力。

　　闻铃顺势接话，“是呀，他老公对她很好的。”

　　真要说起来，陈晴确实想了个很好的办法。

　　毕竟她从来没让方重明来过画室，其他老师对方重明的印象都源自于她的嘴巴。要不是她有天跟方重名在外面吃饭，碰上一个人逛街的陈晴。

　　命运的齿轮就这么转动起来，退婚这事根本不可能如此顺利。

　　阴差阳错，她确实要好好感谢陈晴。

　　“嗯，我跟她老公认识，之前还看见她们俩挽着手逛街呢，如胶似漆的叫人羡慕。”闻铃替陈晴圆了这个谎，还对陈晴笑了笑，想让她放松一些。

　　她看到陈晴紧张得把手指都掐红，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男女情事犯下的错，责任全让女人承担，闻铃鄙视这样的行为。

　　但另一方面，闻铃又希望陈晴真能幸福。她从同样作为女人角度出发，希望陈晴能如愿以偿。

　　其他老师抱怨起闻铃来，“亏你憋这么久，都不告诉我们。”

　　“哎呀，人家小两口想低调点嘛。”闻铃打着哈哈将事情彻底翻篇。

　　-

　　8点20，闻铃准时下课。

　　她站在门口送走所有学生之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又是全员到齐的一堂课。

　　每次这种人多的课，都像是在打仗，连个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趁现在空闲的功夫，闻铃赶紧猛灌了几口凉水，顺便拿出手机准备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信息。

　　祁风漾：【我在楼下等你。】

　　闻铃：！！

　　她含在口中的水差点没喷出来，好不容易把水咽下去，又被呛到了喉管，止不住的咳嗽。闻铃又看了眼时间。

　　8:25。

　　她把手机往包里一扔，以最快的速度打扫教室。平常至少要用20分钟看才能完成，今天只用了10分钟。

　　闻铃没有比现在更急切的心情了，她几乎是以火箭般的速度冲下楼梯。

　　好巧不巧，她走出画室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祁风漾，而是那个傻叉——方重明。

　　她本想装作不认识与他擦肩而过。

　　但没想到方重明是个没有眼力见的，看到她就想迎上来打招呼。

　　闻铃身后传来其他老师聊天的声音。

　　这种情形她们撞见，那不就彻底露馅了。

　　现在的情景就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她丝毫没有犹豫，冲豺狼扑了过去，把方重明倏地拽进不远处的小巷里。

　　祁风漾把车停在路边，他靠在车门上正好看见飞奔下来的闻铃。刚准备跟她打招呼，就看到她带某个人进到巷子里。

　　以他5.2的优秀视力，确定那人就是方重明

　　他神情一凛，大步朝着小巷子跑去。

　　祁风漾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她们要是破镜重圆了，我怎么办？我要怎么跟祁之茜解释。

　　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现在就像是被爱人抛弃的弃夫。

　　“啪——”

　　等他刚追到巷子入口，就听到一声响。好像是某种物体碰撞的声音。

　　然后就是闻铃压低声音的斥责声：“你以后离我远点！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