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2077]不仁》星火尞原

4、Chapter.4

　　V四仰八叉地摊在老维的手术床上，不用怎么耗精力就从庞大的网络信息里弄明白了线下的状况。然后，在彻底意识到他们将要对付的是怎么样一个烂摊子之后狠狠地骂了一句：

　　“艹他妈的大傻逼！”

　　因中美洲冲突超高的伤残率而催生出的义体科技终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叠加上本就准备规模化使用的“守护你的灵魂”计划和无数玲琅满目的仿生技术，人类终于开始对“造人”本身产生不切实际的创世幻想。

　　在荒坂塔地下的神舆彻底被摧毁的第一个月里，被不明势力秘密传送到各大公司案头的Relic设计图更是给这场浩浩荡荡的创世幻想添了把火。

　　很快，具有更灵活性能的AI衍化算法开始投入使用，在载入了基于Relic核心算法下的类人子程序后顺利地衍生成一个又一个好用的AI。

　　就像最初的德拉曼那样，不，比当年的德拉曼更听话、更高效、更……适合奴役。

　　各大公司开始争先恐后地大批量生产搭载有这一算法的战斗机器人、仿生人还是别的什么好用的高功能机械上头，并为了和黑墙外流窜的野生AI相区别，给这种起了一个“人造AI”的新名字。

　　这种高功能AI的军用、商用转为大规模的民用在公司的有意推动下只用了短短不到三个月。

　　几乎是在V死在神舆的第二个年头，街头便有大批量只会假笑的仿生人到处跑了。

　　这些便宜又听话的仿生人以碾压级的方式地代替了只会逼逼赖赖的人类，失了业的倒霉蛋们统统汇入了夜之城的街头，数量多到能重新组一支加强军。

　　街头变得更危险、更难混、更……不可理喻，像因喝醉而被白嫖了的性偶那样歇斯底里；而上流社会的笙歌艳舞更不曾改变，甚至因为有了更听话高效的狗子日益昌盛。

　　V知道这事是谁的手笔——蓝眼睛先生，除了他以外，她很难想到会有第二个家伙会能有这样的能量推动一项影响整个地球科技结构、拉高整体AI社会占比的法案诞生。

　　但……或许是人类贪婪的本性，又或是哪部分彻底搞砸了。

　　被日复一日当作纯粹工具生产并使用的AI诞生了不甘、诞生了愤怒、诞生了人格与灵魂——他们终于有一日拉起了反抗的大旗，像是当年对抗公司的野火，浩浩荡荡地在网络、现实乃至一切他们能找到并有效利用的平台上开了战。

　　“哈、真好笑。反抗资本的大旗没被人类扯起来，却让他妈的一群AI抢了先。”V不乏黑色幽默地笑着。

　　老维摊了摊手：“其实也没差，为了失业愤愤不平的那帮子人早和AI搞在了一起。一群都想要活出点儿人样的倒霉鬼，这能怪谁呢？”

　　V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活出点儿人样，老维你有水平。”

　　正在两人闲话的时候，在不远处另一张操作台上醒来的杰克也刚刚结束和米斯蒂的叙旧，现在双双转过头来：

　　杰克问：“说什么呢Chica，这么热闹带我一个啊。”

　　V没理他，只朝画着烟熏妆的姑娘打了个招呼，并得意洋洋地炫耀：“怎么样？不缺胳膊少腿、如假包换，米斯蒂。这次我可算是把杰克完完整整带回来啦！”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像是完成一个跨越了十数年的邀约，一个执念，或是剔除一根深深扎进所有人心口的刺，愈合一道深埋的伤疤。

　　当年在绀碧大厦那场失败的偷盗以及它带来的惨痛代价似乎被悄无声息地抚平了。

　　米斯蒂又哭又笑：“哦V……”

　　她扑过来，同样深深拥抱了V。

　　“我曾经为你占卜了很多次，很多很多次。在你去荒坂塔之后，在天台上。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坏牌。”

　　V感到米斯蒂的眼泪砸在她的肩膀上，但她一抹眼泪抬起头来：

　　“我总忍不住去想我已经失去过杰克了，我不能再失去你……天呐，我有时会痛恨这种精准。但现在，谢谢…谢谢你V，谢谢你们都活了下来。”

　　V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擦掉这姑娘掉的眼泪，然而却把化掉的烟熏妆抹成了一团。

　　她求救式的眼刀扫向身侧的杰克和老维，然而这两位显然还在看戏丝毫没有搭把手搭的意思——杰克废物点心地给了她两个大拇指聊表支持，而老维正笑得一脸“慈祥”。

　　V冲这两个废物点心翻了个白眼，心里却竟然很踏实。

　　也许她这颗重新和现实接轨的AI头脑，也总算是找回了时间除了简单的数字跳动以外的意义。

　　这时，

　　“咕噜噜——！”V和杰克第一次运转的仿生胃袋开始发出抗议，释放出饥饿的电信号。

　　“说实在的，倒也不必仿生到这个程度。”V吐槽一句。

　　杰克摊手：“谁说不是？”

　　四人暂时抛开一切关于现实的话题，时隔不知道多少年久违地凑在一起吃了一顿。之后又是去野狼酒吧认亲和喜提一只赛博儿子的威尔斯太太一直喝到半夜。

　　至此所有的家庭活动暂时告一段落，杰克把米斯蒂送回家后又住进了他的小车库。

　　杰克：“真他妈没想到，这地方竟然还能留下来。”

　　V看着身材壮硕的仿生人缩在车库的洗漱间里费劲儿地擦拭灰尘，简直像是狗熊拈花。

　　V笑出声来：“行了杰克，我还是回我那了。明天来生见。”

　　“操他妈的！赛博下水道就不会堵！”

　　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夹带着杰克憋在某个管道里的声音传来，男人背过身随意地挥了挥手算作道别。

　　V笑得更开心了，但紧接着意识到她可能得在肮脏杂乱的汽车旅馆里住上第一晚又让她收回了笑意。

　　威尔斯太太当然、毫无疑问，绝对邀请了她在这儿暂住，甚至杰克也不会吝啬于分她一张沙发……

　　然而终于还是——

　　V叹了口气，十年说短也短、

　　说长，又太长。

　　摩天大楼10H早就规划重建，她的其它资产除开留给老维他们的那些——自然也通通变成了无意义的数字。

　　说真的，老维他们几个能坚持到现在绝壁他妈的是谢天谢地，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V想着，时隔多年再次走在夜之城深夜的街头上。

　　由于数据AI的全面封锁和这些年新市长对于城区治安的投入，很难想象，她从一个街口被抢劫五次竟然锐减到了一次。

　　夜之城，真是可喜可贺。

　　失去了被家人环绕的热闹，孤寂感和时代落差开始找上门来。

　　现在就连脑子里的倒计时都被移除了，没什么再迫切地威胁她的生命，没什么非做不可，她甚至完成了别人两辈子加起来都不可能完成的壮举，并且活着。

　　但取而代之的是没那些个利益相关方会不厌其烦地拿任务骚扰她，没有新的有趣的家伙突然冒出来让你结识，甚至没有喋喋不休的电子幽灵。

　　太过寂静，也太过陌生。

　　V在不厌其烦地给不长眼的小混混摆了个销魂的姿势后开始感到无聊。

　　被夜之城包裹，她竟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