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邻居家的猫吃糠咽菜》庾稚恭

3、她的精神病一触即发

　　能接受偶像的指导，原以为是交了好运，没想到是开局地狱。
　　高嘉祎说是要教魏斯月怎么演戏，就把她之前演过的角色全部用毒辣的嘴批判了一遍，不是情绪不到位，就是小动作太多，问题可以集成一本册子的缘故。
　　她还有个怪癖，那就是喜欢和魏斯月对戏，对的不是《玉门关》的台本，而是莎士比亚和王尔德的歌剧。
　　魏斯月手上拿着一本书，自认为声情并茂地念着莎乐美的经典台词：
　　“约翰，我吻过你了。
　　“你的唇上有股苦味，是血的味道吗？不，这或许是爱情的味道，他们常说，爱情是苦涩的……”
　　表情夸张，台词黏糊不清，最关键的是，她自我感觉良好，这是大忌。
　　高嘉祎看完她的表演，沉吟了半晌才开了口：“给我一种：生理女心理男的同性恋者，爱上了一个有着四国血统，两国国籍，只有母亲没有父亲的变性人，两人都快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生理女心理男的同性恋者突然有一天发现对方对坚果过敏，于是情绪崩溃，对爱人痛下杀手，事后还要往爱人的头颅里塞坚果，的生硬感。”
　　略显抽象，但是描述精确。
　　这么会表达，是可以到某些地方竞选州长的存在。
　　大概她自己都觉得说的太狠了，最后还补充了一句：“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看得出来你表演的时候能放下偶像包袱。”
　　魏斯月：“……”
　　补药啊，这和老师对一个考了零分的学生说：虽然你得了零分，但是你写满了，说明你态度非常好，有什么区别？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小学的三好学生奖，优秀学生奖和文明学生奖。
　　魏斯月累的瘫倒在地上，抱着高嘉祎的腿流下了废物的眼泪：“高老师，你说的很好，建议下次不要说了。”
　　高嘉祎用食指挑了挑她的下巴，小作安慰（并不）道：“哭得不错，再大点声。”
　　呜呜呜，高姐姐没有心！
　　看到魏斯月崩溃大哭，高嘉祎还在一边笑得很是开心，称赞道：“凭你这段哭戏，是可以登上艾美奖领奖舞台的程度，哈哈哈哈哈！”
　　魏斯月彻底放弃挣扎，慢慢挪到沙发上，面朝沙发靠背思考起了人生。
　　所以人生啊，它苦涩如歌～～
　　伴着高嘉祎的大笑，窗外传来了一阵大提琴的声音，是《Greensleeves 》。
　　是这样的，这个小区的房子朝向不好，户型一般，隔音不行，房价现在也跌得一塌糊涂。
　　还得是当初开发商会搞宣传，带动一大批明星网红买到了赔的苦茶子都不剩的破房子。
　　大提琴版《Greensleeves 》悠扬又哀伤的曲调，听得人心里难难过过的，就连高嘉祎都敛去了笑脸，露出了伤感的神态。
　　不过很快，高嘉祎恢复了最初的状态，走到阳台的钢琴边，一把掀开钢琴盖，用一首激昂的《Croatian Rhapsody》，将大提琴的声音狠狠压过。
　　对方不甘示弱，把低沉的大提琴换成声音更有穿透力的小提琴，回敬了一曲《Pathétique III '》。
　　两个人斗得发狠了，忘情了，你来我往，最后干脆发展成了合奏。
　　啊，是独属于漏音房和西式古典乐交叉学科般的浪漫！
　　直到，一阵唢呐声冲破云霄。
　　太好了，是《百鸟朝凤》，我们中国传统音乐和吹奏乐器组有救了。
　　没有能在嘹亮的领域打败唢呐，除了上六休一，朝九晚九，每天自愿加班，累死累活，还要忍受老板超绝pua的苦逼打工人的怒吼：
　　“现在是踏马的工作日晚上十一点，正常人类踏马合理合法的休息时间，你们踏马搞音乐的能不能踏马的安静一点儿？”
　　正直之士一听就是东汉青铜雕塑的忠实爱好者，因为听得出他真的很爱马踏飞燕这件作品，一直挂在嘴边。
　　世界安静了。
　　高嘉祎心虚地盖上钢琴盖，而后把脑袋探出阳台，大声控诉道：“就是说，大晚上扰人清闲，真是缺大德！”
　　恶人告状还不够，还嘴了一句：“拉得那么难听就不要丢人现眼了！”仅针对弦乐器的发言。
　　撇清关系一套连招，双标玩得透透的，熟练程度很难不让人怀疑当事人的人品。
　　在这一片吵闹声中，魏斯月一直是保持一动不动的状态。
　　高嘉祎上前去拨她，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出现了，《百鸟朝凤》都叫不醒的人！
　　“真是的，”高嘉祎埋怨道：“怎么有人能心安理得地睡别人家啊？”说着还找了条毯子盖在了她身上。
　　——
　　魏斯月在沙发上睡了好一会儿，最后被一股香味叫醒了，鸡腿！是照烧鸡腿！
　　客厅的灯已经全部关了，厨房的灯还亮着，里面有一个忙碌的高挑身影。
　　魏斯月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走了过去：“这么晚吃饭是不是对身体不太好？”
　　高蹊转过身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东西不是做给现在吃的，是留给你们明天吃的。”
　　今天他穿着一身基础款的白衬衫，头发也特别打理过，终于有了几分社会人的模样。
　　他这个样子，是和谁出去约会过吗？
　　魏斯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晚上吃过了吗？”其实真正想问的是，他是不是和别人一起吃的晚饭。
　　高蹊一面调高了电磁炉的温度，准备最后收个汁，一面说：“今天跟着导师参加了一个研讨会，中饭和晚饭都是在那里解决的。”
　　过于妥帖的解释，魏斯月弯了弯嘴角：“研讨会从早上开到晚上十二点，真不愧是你们科研人。”
　　高蹊苦了一张脸：“不是，研讨会七点就结束了，之后我又在实验室呆了会儿。”
　　认真苦干的科研人，真是令人钦佩哇！
　　魏斯月看着他，关心道：“你要注意休息啊。”
　　高蹊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无比温柔：“你才要多多休息，这样才能以最饱满的状态出现在摄像机前，不辜负粉丝的期待。”
　　他好懂粉丝的心理，就好像，他就是她的粉丝，会因为看到她闪闪发光的表现而感到所粉值得。
　　即使知道高蹊绝不会是会时刻关注明星动态的人，那个瞬间，魏斯月的心还是跳得好快。
　　她向他走近了一步，没话找话地问：“你们研究的课题是什么啊？我很好奇。”
　　问完她又觉得有些尴尬，她一个高中都没读完的人，问了也未必听得懂，于是找急忙补道：“要是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哈哈。”
　　高蹊关了灶台上的火，笑道：“倒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东西，就是要讲起来有点复杂。”
　　他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们研究的课题广义上可以说是视觉和神经之间的关系。研究的方法就和防爆组剪炸弹的线一样，只不过需要实验的线特别多，一根一根剪过去，观察剪哪根的时候会爆炸……”
　　他尽量用简单的语言，描述他接触到的东西，没有颐指气使，也没有表现得高高在上。
　　平和得就像在和一位朋友分享一道菜，一本书，让和他对话的人感觉到很舒服。
　　听着他说的话，魏斯月这种高中都没毕业的人，都有一种悟了的感觉。
　　她追问道：“那，你们研究的目的是什么呢？最后的成果会应用到实际中去吗？”
　　高蹊解释道：“目前阶段的话，我们研究的目的是为了满足人类的求知欲，至于最后能不能应用到实际中去，还不好说。”
　　魏斯月有点疑惑：“不能应用？那继续这项科学研究有什么意义啊？”
　　她说话有点难听，还带点攻击性，并且充斥着一股极度狭隘的功利主义的味道。
　　高蹊笑了笑：“倒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的研究是为了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毕竟只有了解了世界，才能够改造世界。
　　“而且，只是说现阶段这个科研成果还无法投入应用，但随着科技的发展，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它就成为了某项研究、某种疗法的基础。
　　“我们做的，是人类正式改造世界前的资源累积和试错，我们必须尽可能先见地进行这些活动，才能应对瞬息万变的未来。”
　　每一项看似“无用”的科学研究，其实都是发展的必要条件，没有人有资格断定它绝对无用。
　　他畅想地说：“一万个科研成果里，或许只有一项，能在未来推动人类的发展，那也是极好的。
　　魏斯月似懂非懂，用一句较为通俗的话总结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量变产生质变’？”

　　高蹊又摸了一把她的脑袋，肯定地表示：“可以这么说。”
　　“哟哟哟～”高嘉祎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她靠在厨房的推拉门上，满脸八卦：“你们两个背着我聊什么呢？空气中都充满了快活的氛围。”
　　魏斯月涨红了一张脸，欲盖弥彰道：“哪，哪有，我就是来厨房找水喝的。”
　　说罢拉开了橱柜，才想起来这根本不是自己家，尴尬地愣在了原地。
　　还是高蹊帮她找到了水杯，贴心地盛了半杯水递给了她，和她一起圆了谎。
　　莫名的，两个人明明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干，偏偏都心虚得不得了。
　　魏斯月向高蹊道了声谢，接过水大喝了一口，旋即逃也似的往门口走去。
　　高嘉祎嘿笑一声：“那就明天见咯。”表情像是看穿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