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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言许并不清楚其他人学魔术,表演魔术的初心是什么,但黎言许对魔术表演产生浓厚兴趣的契机很简单:
那年夏末,曲哥在他的手心里凭空变出了一颗糖果。
因为一颗凭空出现的糖果,黎言许被短暂地从失落的情绪里揪出来,他对曲哥的手法产生了好奇。
好奇还不够,黎言许还感到了艳羡。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黎言许就在疑惑,就在自我质询。
曲哥可以做到的事情,他能否做到?
他能否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魔术师?
“魔术师”这个职业,在黎言许彼时乃至今日的印象里,都是将不可能变成可能,创造“奇迹”的人,是能给其他人带来惊喜或惊吓的人。
或许是他的内心里一直住着个争强、虚荣、幼稚的小孩子吧,学习魔术表演的过程称不上容易,但黎言许偏偏从没抱怨过,失败的次数再多,都抵不住成功时观众对他投来的或“惊讶”、或“倾慕”、或“膜拜”目光。
就像这样——
“怎么做到的,你好厉害啊。”
石岩溪手心抓着那颗奶糖,他望着黎言许的眸色里藏着惊讶、探讨和好奇,以及一点儿因为不常夸人而带来的羞。
或许该称之为缘分吧。
童年那个夏天,黎言许没能等到的一句“厉害啊”,事隔经年,他还是等到了。
只是,遗憾的是,石岩溪没能认出黎言许。
他没有确确实实地、一字不缺地将“黎言许好厉害”说出口。
不过,今天还是算了吧。
命运给他的馈赠已经很多了。
黎言许戴着口罩,假装镇定地摆出一张扑克脸,语气很淡地道:“没什么,小把戏。”
但哪里是没什么呢。
如果黎言许是只猫科动物的话,此时此刻,他应该要将自己的尾巴高高翘起来了,趾高气昂。
还记得,黎言许第一次成功在爷爷奶奶面前表演“硬币消失术”时,连着三天,黎言许起床都用不着定闹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石岩溪没能成为第一个看到他表演这个魔术的人——自从开始学习魔术表演后,黎言许一直很想日后在石岩溪面前露一手。
不过,他当时很随意的一个设想,如今竟然成真。
可能真的就是缘分吧。
当初曲哥第一个在他眼前表演的魔术,是在他手心里凭空变出一颗糖果。
现在,他在石岩溪面前表演的第一个魔术,还是这个。
只是吧,当时曲哥变出来的那颗糖果,真的超黏牙。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怪那颗糖果,后来黎言许长了龋齿,牙痛得受不了,还是黎妈妈之后带他去看牙医,把那颗坏掉的龋齿拔掉了才不再牙痛。
也是因为发生了这个事情,黎言许一度都不敢吃糖。
说起来,无论是那年他许下的生日愿望,还是曲哥当初哄他吹蜡烛时说的话,现在统统都实现了。
【希望,我能和石岩溪再见面。】
【只要你继续活着,总是有机会能再遇见石岩溪的。】
想起曲哥,黎言许就又想起曲哥彼时叨叨的那些话了。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或许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你们呢……】
或许,曲哥说的这句话也是对的吧。
只是,牵引着他和石岩溪的这种东西,似乎偷了九年多的懒。
所以,他跟石岩溪遇见得才会这么晚。
人的一生,究竟有多少个九年呢?
而每过去九年,时间又会悄然改变多少东西呢?
就像他和曲哥,自从曲哥去了省外工作,黎言许与他的联系就开始逐年减少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
不知道横亘在他和石岩溪之间的九年,又将他们彼此的关系变更成了什么模样。
“你大概是在自谦吧,在我看来,就是很厉害。”石岩溪想了想,把糖果收回了外衣口袋,“但无论怎么说,谢谢你的糖果。”
行吧,看在石岩溪今晚夸了他两次厉害的份上,他还是原谅那条无形牵引着他和石岩溪相遇的“线”吧——如果这条无形的线真的存在的话。
毕竟,它现在没偷懒,就已经是将黎言许从无望的盼望和期待里拯救出来了。
瞥见那枚还待在石岩溪手掌心的硬币,黎言许随意瞥了眼周遭,旁边陆陆续续有许多人买了仙女棒,在画着圈玩。
玩游戏,似乎是一个增进感情的好办法。
想到什么,黎言许状似无意地将视线旁边人的身上,随口道:“那这枚硬币,你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到。”石岩溪瞥了眼那枚面额一块的硬币。
垂了下眼,黎言许道:“那你能先将它借给我吗?”
二话没说,石岩溪直接将硬币递过来。
黎言许慢半拍地伸出手接住。
这次,石岩溪的手指没再碰触到黎言许。
硬币被妥善放在了黎言许手心,而石岩溪的疑问,这才姗姗来迟,“你要硬币做什么?”
“不清楚我要做什么,你就敢把它拿给我。”黎言许调侃,“难道你就不害怕我直接把这枚硬币私吞了吗?”
除了有人在玩仙女棒。
旁边还有很多供给小朋友娱乐的设施,轻快的游戏音不时响起,小朋友的笑闹声和成人的关切言语亦不时与他们擦肩而过。
“私吞就私吞一块钱吗?”稍微停顿了一下,石岩溪眼睫微垂,没敢直视黎言许的眼睛,“……而且私吞了也没关系,反正我身上还有多余的硬币。”
这话听着……怪软的。
旁白的一个游戏设备要求的人数似乎够了,设备启动时如同摇铃晃动时的“叮铃铃”游戏音传来。
如梦初醒,黎言许忍不住轻咳一声。
“现在第二轮的烟花还没开始放,”手中重新收到的硬币并不完全是凉的,它上面似乎残留了点儿从石岩溪身上的体温,黎言许伸手在上面搓了搓,“你有时间和我玩一场游戏吗?”
分着神,黎言许还表演了一个单手转硬币。
硬币从他的食指上方开始,先后转到了中指、无名指,然后又转回来,速度很快,硬币在他的手指跳跃。
石岩溪的眼睛盯着黎言许的手指动作,认真灼亮:“什么游戏?”
黎言许转着硬币的动作停止:“猜硬币游戏。”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石岩溪的视线从黎言许的手指转移到了他的眼睛上,黎言许被他认真的眸光看得一顿,才接着往下介绍游戏规则,“……等会儿我会将硬币随机放在我的左右手里,若你猜中硬币在我的哪个手里,算你赢,若没猜中,则我赢。”
石岩溪垂着眸,像是思索,“你又要变魔术吗?”
黎言许摇头。
虽然他是个魔术师,虽然他知道并擅长许多跟硬币相关的魔术表演,但在正式的游戏里,黎言许并不打算“作弊”。
他并不喜欢这样。
石岩溪又问:“输了有惩罚吗?”
“你输了,我问你问题;你赢了,则你问我问题。”黎言许手上又开始转硬币了,“允许拒绝回答问题,但不可以说谎。一共五局,你玩吗?”
闻言,石岩溪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很乖的模样:“玩。”
第一轮。
石岩溪闭眼,黎言许将原本抓着硬币的那只手握紧,然后说:“好了。”
闻言,石岩溪睁开眼。
“左手,还是右手?”黎言许问。
穿着棉服的男生眉毛微微拧起,很认真思考与观察的模样。
黎言许没有催促他,两只手都握成拳状。
刚刚他俩站的地方人太多,所以他们后来重新找了个角落,人少了很多,旁边是路灯。
昏黄色的灯光,很温暖地洒落。
它细致地描摹着石岩溪的眉、睫、眼。
黎言许于是也细细地端看着。
五官还真是没有太多的改变。
好神奇啊。
“左手。”石岩溪说。
他话音落下,黎言许就将左边的手掌摊开,里面没有硬币。
接着,他又将右边的手掌摊开,硬币就在其中。
“这一局,你赢了。”鼻子皱了一下,石岩溪像是有些懊恼子猜错了答案,但他并没忘记输了的惩罚,于是他问:“你想问我什么?”
“这枚硬币真的是你捡到的吗?”黎言许语气平淡,手上把玩着硬币。
路侧长着一排乔木,叶子掉了很多,但还有很多绿色叶子留在枝桠。风一吹,特别是刮得比较狠得时候,枝桠的叶就簌簌地响,像是受不了冬天的风,在颤抖那样。
其实此刻并没有风吹过,但黎言许看见,男生的眼睛在听见这个问题后,禁不住抖了下。
垂着眸沉默了一会儿,石岩溪声音有些低地说:“抱歉,这个问题我想拒绝回答。”
拒绝回答,在某些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可以。”黎言许语气轻松。
第二轮。
依旧还是石岩溪闭眼,黎言许将硬币放在自己的一只手里。
“左手。”石岩溪这次并没有怎么犹豫,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黎言许将自己的左右手一齐摊开,硬币还是在右手里。
“你又赢了。”第二次输了,石岩溪表现得就没那么懊恼了,又或者说,在黎言许刚刚问出那个问题后,石岩溪玩游戏的心态就改变了,他好像,陡地就没那么在意输赢了。
“这次,你想问我什么?”石岩溪问黎言许,眼神希冀。
黎言许左手捏着硬币,稍微动了一下,硬币就被他从左手移到了右手,“你之后想考哪个大学?”
“?”石岩溪眼神意外。
三、四秒后,他报出了一个学校的名字。
省外的大学。
想来,他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已经蛮清晰了。
“你就这么放心地将这些信息告诉我?不害怕我是骗子吗?”黎言许忍不住又道。
“感觉,你不像。”这句话,石岩溪说得格外真切。
月亮似乎都没有他眼睛里的光莹亮。
“……而且,骗子知道我以后想考哪个大学有什么用吗?”
黎言许笑了一下,硬币在他手上又转了一圈。
第三轮。
睁开眼时,石岩溪甚至都没怎么观察,脱口而出,“左手。”
黎言许一边将手摊开,一边有点无奈,“很可惜,还是右手。”
“你的问题。”
石岩溪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接受良好。
黎言许:“你现在很高兴吗?”
石岩溪微怔,接着,他摇摇头,眼睛还是很亮,“抱歉,我想拒绝回答。”
黎言许含笑地点点头。
第四轮游戏开始。
“左手。”石岩溪还是那个选择。
黎言许摊开手,硬币在他的左手上,“你赢了,问问题吧。”
石岩溪:“你放水了吗?”
黎言许看着他,缓缓道:“抱歉,这个问题我同样拒绝回答。”
明明是为了防止说谎而设置的“拒绝回答”,但一来二往地,这个“拒绝回答”陡地就有了点微妙的意思在。
石岩溪唇角微微勾起,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第五轮。
“左手。”石岩溪一如既往地做出选择。
这次,黎言许甚至连摊开手心都没有,就直接道,“你又赢了,想问我什么?”
石岩溪垂眼,这个问题他像是认真琢磨过:“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