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赁男友》水下木偶

47、N-47

　　黎言许请石岩溪吃饭的地方，在三中附近。
　　他们要去吃的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很日常的“肠粉”，或许故地重游的人总是会心生感慨，会禁不住回忆过往，黎言许不由得聊了很多他的高中生活。

　　高中学生的日常，左右不过学习、吃饭、偶尔的娱乐、意外碰见的趣事，但因为此时此刻与他分享这种事情的人是黎言许，石岩溪听得倒是很认真，亦忍不住环顾四周，依着自己对黎言许高中形象的回忆，去设想当时的情景，然后不由得让笑意浮上眼睛。

　　自媒体高度发展的时代，似乎并不再怎么出现“酒香也怕巷子深”的这种事情了，早在黎言许还是高中生时就经常排起长队的“双林肠粉”，现在更是声名鹊起。

　　所幸，黎言许他们二人来得足够早，所以才能在店内占得座位，否则他们此刻或许也会成为拿着叫号单站着等待的顾客——不过，哪怕真的遇到了这种情况，那他可能并不会感到烦躁，石岩溪忍不住想。
　　毕竟，只是想到“他和黎言许站着一起消磨时间”这件事，石岩溪的内心就已然充斥了另一种期待感。

　　现在，好像无论和黎言许一起做什么事，哪怕是傻事，似乎都不会让石岩溪感到烦躁和厌烦。
　　或许，这种情况，大概应该称之为，他陷入了对黎言许深深的迷恋，简洁点称，“他恋爱了”。

　　只是，说来也奇怪，他们二人的氛围明明已经被看不见的恋爱粉色泡泡包围了，石岩溪的家里人亦已知晓他的恋情，并松口说让石岩溪将恋爱对象带回家看看，但现实中，他们真正地重新建立关系似乎才过去不到几天，并且还并未完全确立正式的男友关系。
　　在某种层度上，他和黎言许的恋爱情况，大概要被称之为“闪恋”吧。
　　石岩溪将自己随身带出来的背包放在旁边，看着黎言许在屋内装潢灯下显得格外修长的手，忍不住想到。

　　点单结束，他们二人共同都点了店内的招牌，甜辣肠粉。

　　“从刚才我就很好奇了，石岩溪，你背包里装了什么？”
　　大约是刚刚注意到石岩溪放下背包时蛮小心的动作，黎言许问道。

　　既然黎言许都已经发问了，石岩溪也正好抓住这个时机。
　　他拿起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本笔记，轻轻推到了黎言许跟前。

　　黎言许抬眼看着石岩溪，又低头看着那本笔记。

　　肠粉小店在黎言许高中毕业后似乎重新再装修过，装潢给人的感觉很暖，暖色调的装饰灯投下，落在那本封面看着并不是很新的、且边页也隐约有些卷边的笔记本上。

　　笔记本的封面是原木色的，上面用签字面描黑加粗写着四个大字：人生大事。
　　虽然笔锋稚嫩，但黎言许曾经观摩以及模仿过石岩溪的笔迹，所以他隐约推断：这四个字大概是由石岩溪写下，并且，应该还是由更幼时的石岩溪所写下。

　　敛收回落在笔记本上的目光，黎言许重新看向石岩溪，眼里带着询问。

　　暖色调的灯光落在石岩溪的眼里，照得他的眼睛莹亮，“……之前答应的，要送给你的‘消气礼物’。”

　　眨了下眼，黎言许复又落在那本书上的眸光凝视意味更加重了，只是，在伸手触及那本书前，黎言许还记得先向石岩溪询问，“我可以现在翻开吗？”

　　以自己的个人名义准备礼物，并将礼物送出去，对石岩溪来说并不是一件经常会做的事。
　　更何况，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人，是一个时常能令他感到心动的人。
　　羞赧的、惴惴不安的紧张情绪让石岩溪难以张开口说话，所以他只是轻轻颔首，表示可以。

　　接收到回复，黎言许缓慢且小心的翻开那本“人生大事”。

　　说是“人生大事”，但笔记本第一页所记录的内容，其实都很日常和普通：

　　在学校要好好表现，争取得到第一名，让妈妈高兴；
　　让妈妈感到幸福；
　　想要拿到第一名的奖励；
　　……

　　黎言许往后翻开的第二、三页，依旧如此。

　　于是，黎言许明白了，这本写着“人生大事”的笔记本，大约是不同年龄段的石岩溪写下的，对当下设立的“小目标”。
　　而那些已经被实现的目标，会被石岩溪用黑笔轻轻地划一条线。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看着不同颜色的圆珠笔在纸上落下不同的小目标，看着字迹逐渐由稚嫩转向成熟，并逐渐变成字迹熟悉的那个模样，黎言许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本历史书，一本有关于石岩溪这个人在过去十几年成长过程的历史书。

　　石岩溪向他展示了一个过往的自己。
　　翻看着笔记本，黎言许感受到了石岩溪送出的这份礼物的贵重，内心柔软而又心疼。

　　不知道翻到了哪一页，黎言许的眸色停了瞬。
　　黎言许在笔记本上，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黎言许，想再见到他。
　　不过，此时此刻，这条用黑色笔写下的文字被一条黑色的线划掉了，大概是表示这个目标已经完成。

　　之后，黎言许又陆续找到了好几条跟自己有关的“小目标”，其中有的划了线，有的还未划线。

　　还未划线的其中一条，是这么写的：
　　想和黎言许成为正式的恋人。

　　在黎言许认真翻看那本“人生大事”时，石岩溪一直很沉默地坐在他对面，眼神的关注点几乎都放在了对黎言许的观察上，看他眉眼的微小变化，观察他翻页的速度……
　　不知道为什么，黎言许越是往后翻，石岩溪就越来越感到害羞和紧张，大概是因为，他通过这份礼物，向黎言许展示了过往的、真实的自己，将自己的过去几乎没什么保留地袒露在对方眼前。

　　就是，不知道黎言许是否会喜欢这份礼物？

　　黎言许阖上那本“人生大事”时，服务员碰巧端着餐盘来到他们桌位，或许是因为被这么一打岔吧，黎言许后续的注意力就放在了“石岩溪喜不喜欢这里的甜辣肠粉以及对其的评价”上，并没主动向石岩溪提及那本“人生大事”。

　　石岩溪“品鉴”肠粉的间隙，数次将视线投到了那本“人生大事”上，琢磨着是否要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但后来他逐渐被黎言许的话题带跑，就也顾不上再询问了。

　　或许是因为兴起，黎言许聊到他的一位高中同学。
　　据说他的这位同学，高中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取向，和喜欢的人告白，但没过多久就被家里人发现、拆散。
　　但说不清是命运作弄还是什么，不久前在代表学校去参加的比赛上，他的这位同学和初恋竟然再次重逢了。

　　“所以他们现在打算怎么做呢？”
　　对故事的后续发展实在好奇，石岩溪忍不住发问。

　　黎言许笑了下，回答：“似乎是打算继续携手前进，并且还打断对抗‘全世界’。”

　　或许是因为聊到了“家庭对出柜的态度”这件事，黎言许继而询问了一个问题，一个听起来蛮现实的问题，“石岩溪，如果家里人不同意我们的交往，你会怎么办？”

　　眨了下眼，石妈妈前两天与石岩溪的深夜谈话内容弹出脑海，但石岩溪并没急着回答，转而询问起了黎言许的态度。
　　然后，他就得到了一个令他十分震惊的答案：黎言许竟然在大学开始前就已经向家里出柜了，并且他家里人竟然还知晓他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他们对黎言许和石岩溪交往的态度竟然是支持。

　　或许，他和黎言许的恋爱实在应该称之为“闪恋”。
　　石岩溪忍不住再次琢磨。

　　虽然很想现在就细听黎言许向家里出柜的故事，但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石岩溪也分享了自己家里人对“出柜”这件事的看法，他聊到了自己的父母，并顺便将他和石女士前几天的对话内容简述给黎言许听。

　　……

　　“所以，你希望我这个寒假抽空去跟你见家长？”
　　不知是因为室内的暖气开得比较高，还是因为室内的人太多，又或者是石岩溪被店内的“甜辣”稍微辣到的缘故，石岩溪觉得有些热，不过，听到黎言许轻声抛出的询问，石岩溪并没有忘记给予回应，他轻轻颔首。

　　“……以什么身份呢？”
　　随着这句话落下的，是黎言许挪到了石岩溪左侧的一瓶牛奶——用来缓解辣味带来的刺激感。
　　盛装着牛奶的玻璃瓶底和桌面轻触，发出了一阵短促的脆响，但很快淹没在室内嘈杂的人声、桌椅磨蹭声中。

　　石岩溪则再次想起了那本“人生大事”。
　　按刚才的境况分析，黎言许应该是接受了他送出的礼物吧，毕竟他并没有说要退回，所以，他其实应该说：黎言许，到时候，我希望你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去我家。

　　“嗯？”迟迟没等到回答，黎言许发出了一声很浅的疑问，“石岩溪，难道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只是，虽然在脑内模拟预想过，石岩溪抬眼后直视黎言许给出的答案，仍旧藏着些许犹疑。
　　于是，石岩溪说出来的答案，就像是“男朋友”三个字后面还跟着个疑问号，“男朋友？”

　　黎言许稍微挑眉，“换个肯定语气再说一遍呢？”
　　语罢，黎言许便很安静地看着石岩溪，大抵是在催促石岩溪重新开口，给予他一个新的、让他满意的答案。

　　公众场所，石岩溪稍微还是感到有点拘束，但还是按照黎言许所要求的，压低声音，以一种肯定语气说，“男朋友。”

　　几乎是在石岩溪话落下的瞬间，黎言许就回了一句，“我在这呢。”
　　他眉眼柔和，嘴角挂着像是得逞的坏笑。

　　然后两个人看着彼此，一通无厘头地笑了会儿。
　　后来，二人简单商量了一番，很快就将见家长这件事的初步日期定下来，在春节前几天，那时候石岩溪的兼职差不多结束。

　　即将结账前，黎言许将那本“人生大事”翻开，然后问他，“石岩溪，你有带笔吗？”

　　平常石岩溪出门带背包几乎都会带笔，但很不凑巧的是，今天似乎并不被囊括在那个“几乎”里。

　　眼瞧着石岩溪摸了好几次，都没从背包内掏出笔来，黎言许态度很好地转向店内的服务员寻求帮助。

　　从服务员那里借来了一支笔，黎言许转手就将笔塞进了石岩溪的手中，随着一起被挪到石岩溪跟前的，还有那本被黎言许翻开的“人生大事”。

　　在黎言许的“指挥”下，在这个空气中充斥着肠粉和鲜奶味道的小店里，石岩溪又完成了一项自己的“人生大事”。
　　-想和黎言许成为正式的恋人。（被划了一条线，表示已完成）

　　将笔归还店里，结账完毕，石岩溪和黎言许便离开了肠粉小店。

　　来时还不明显，待他们推开小店的玻璃门出来，石岩溪很明显的感觉到：起风了。
　　或许是刚刚在温暖的室内待得有些久，刚刚走出来，石岩溪就被瑟瑟的冷风吹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然后他就听见黎言许小声说了一句，“男朋友，右手给我。”

　　依言，石岩溪将右手递了过去。
　　而黎言许就像是为了行使“男友”的权力那般，左手和石岩溪的右手紧扣，然后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一齐放进了黎言许大衣的左侧口袋。

　　风很冷，但黎言许的手掌却很暖。
　　和黎言许相同款式的黑色口罩下，石岩溪讶异地抬了下眉。

　　黎言许的眼神稍微有些闪躲，大抵是在公众场合这么做依旧有些不坦然，但他并没有松开石岩溪的手，只是强装着镇定说：“走吧。”

　　“嗯，走吧。”石岩溪小声说，抓紧了黎言许的手。

　　今天，除了又完成一项自己的“人生大事”，石岩溪还在那本笔记上增添了一条新的事项，一条明显需要更多时间来完成的“人生大事”。
　　-愿石岩溪和黎言许长长久久。

　　——N-现在线，完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