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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交易 ...

  •   四处都是被变种破坏后的废墟,两边的景色不住朝后退,变种的嘶吼声和混乱的枪声被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快要出白星街区时,他们碰上一波在外围蹲守的野火成员。他们和里面没有互通消息,骤然看见本应该被变种吞噬的两个人出现在这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可惜棱炚的子弹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几个人刚把枪举起来人便倒了下去。

      这是目阑第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看棱炚杀人,黑漆漆的枪和白皙的手指相映衬,顺着结实有力的臂膀往上,可以看见那张散发着几分寒气的脸。
      棱炚有些不对劲,可目阑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正想着,目阑眼前忽然像是被黑布覆盖一般,无法看见任何东西,巨大的疲倦感将他拉入昏睡。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棱炚说。
      “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别想。”

      听见均匀的呼吸声,棱炚身上的寒气散去两分。这周围的野火成员都聚集在白星街区,因而即便棱炚明目张胆地走在大街上,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围堵。
      不过对于棱炚来说,哪怕是有人围堵也没关系,杀掉就好了。

      变种的嘶吼声和枪声已经淡出听力范围很久,棱炚在一家医院面前停下脚步。先有野火反叛,后有变种无差别杀人,这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不过好在一些设备和药品还在,棱炚进去找了张干净的床,轻轻地将目阑放上去。

      和变种近身缠斗的时候,变种体表的毒刺给目阑身上很多地方都留下了伤口。
      扒掉衣物便能看见从腰腹以下分布着不同程度的划伤。最严重的伤是手臂和脚掌,打起来的时候目阑没有一丝顾忌,只当伤口不存在一样。
      于是原本缝好的伤口彻底裂开,线条在血肉中呈现出乱糟糟的一团。先前是骨裂,现在经过这一番折腾,内里怕是裂得更厉害。

      棱炚找来生理盐水将目阑手臂上的伤冲洗干净,然后是消毒、上药、包扎。到底不是专业医生,他每一步都做得很细致,生怕没处理好后面会造成伤口感染。
      之后是脚掌,脱下鞋时棱炚愣了愣。目阑上变种背部时,脚掌作为主要着力点,被毒刺扎得最深。
      他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当他看见掌心一片血肉模糊时,还是被惊了一下。

      回顾整场战斗,无论是手臂上的伤受到重挫,还是与变种对战被毒刺扎伤,目阑一直没有将自己的疼痛表现出来。
      以至于有好几次,棱炚都差点忘记目阑其实是伤员。

      部分毒刺断在了皮肉中,棱炚找来消毒后的镊子,一点一点将断刺夹出来。
      目阑在清醒的时候还能硬撑,睡着后身体便会诚实很多,因为疼痛他的眉头紧锁,连带着呼吸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平缓。
      棱炚扯开阻隔贴的一角,放出一部分信息素给目阑。

      恋人的信息素能起到一定安抚作用,目阑的眉头略微舒展,只是到底没有止痛剂管用,伤口还是实实在在的疼。
      为了不让目阑多受罪,棱炚加快手上的动作。将脚掌上的伤包扎好之后,他才开始处理那些没那么严重的伤口。

      将目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全都包扎好后,棱炚已然出了一身汗。刚经历过一场持久战,又在身体没完全恢复的情况下使用异能,现在他已经非常疲惫。
      可是目阑受伤带给棱炚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在身体极度疲劳的情况下,他的精神反而越发活跃。

      棱炚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只要对方皱眉,他便放出一小部分信息素对其进行安抚。
      野火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若是他们现在正在搜查自己和目阑,那过多地释放信息素容易被发现。

      倒也不是棱炚怕了,若是那群人真的又扑过来,大不了和他们一起打就是。
      但他想要目阑能再多休息一下,从昨天到今天,目阑经历了两场战斗,还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接下来待放区的局势还不知道要如何变化,总归不会太平静。
      现在能歇一会儿是一会儿。

      盯人盯的太久,直到眼睛发酸发涩,棱炚这才停止这样的行为。他脱了鞋在目阑旁边躺下,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将目阑抱在怀里。
      身体不断发出警告信号,告知它的主人需要立即休息。棱炚低头吻一下目阑的额头,而后顺从警告闭上双眼。
      奈何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棱炚不能如愿,眼前一陷入黑暗他便听见有东西在说话。
      那声音黏腻、难听,完全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它说:“做个交易吧。”

      是昨晚那个梦!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棱炚还未彻底陷入昏睡,他当即想要睁开眼睛从梦中脱离出来。
      然而他感到有一股巨大的拉力包裹住他,将他整个人不断向下拽。
      棱炚逃离梦境失败,再次进入噩梦之中。

      黑暗中慢慢出现零零碎碎的火光,其实说是火光也不完全正确,那些橙红色的光团在空中上下漂浮。
      人一靠近光团,它们便会彻底消散。
      棱炚茫然地朝前面走,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这些光团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既不能为他指引方向,也不能为他提供照明。

      走的越久,棱炚觉着肩上越重。可他扭头查看,发现两边肩膀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四面八方都是密不透风的黑暗,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由得加快步伐,想尽快从这片黑暗中走出去。可步伐越快,肩上的重量越重。

      “做个交易吧。”
      这句话忽然在黑暗中响起,声音说不上的奇怪,既像在棱炚耳边低语,又像远在天边一般缥缈。

      棱炚没有理会这道声音,保持速度继续朝前面走。无数被他撞到的光团消散在黑暗中,前面又有无数的光团在等着他。
      肩上的重量很快堆积到快要直不起腰的程度,棱炚的步伐不得不慢下来。
      “做个交易吧。”
      这句话再次出现,不同于先前,像是有很多个东西同时在说话。声调冰冷,若是和仿生人相比又要多两分生气。

      棱炚依旧没有作出回应,他还是自顾自朝前面走,好像走到尽头就能摆脱黑暗和烦人的声音。
      到更后面的时候,棱炚每迈出一步,便能感到肩上的重量多加一分。明明身上什么重物都没有,却又仿佛要生生地压掉他两侧的肩膀。

      那些东西又在问:“真的不做交易吗?”
      话音刚落,棱炚朝前迈了一步,接着他不堪重负半跪在地面。他奋力想起身,却发现这些重量已经压得他动弹不得。
      强烈的窒息感将他重重包裹,他的头向上仰,像一条濒死的鱼努力汲取氧气。

      棱炚咬着牙问:“……什么交易?”
      奇怪的是问出这句话之后,周围忽然安静下来,那些东西仿佛消失了一般。
      可身上的重量依旧存在,口鼻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一般,让他无法呼吸。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样久,棱炚以为自己已经被困死了。他忽然变得很轻,如同脱离了躯壳的灵魂,因没有任何重量而向上飘去。
      他奋力想抓住什么让自己不再漂浮,可在这里只有那些一触即散的光团。

      我也成为了光团吗?棱炚忍不住想。

      飘到一定高度后,棱炚停留在半空中,接着他听见这里响起了脚步声。
      那是一个穿着长衫的人,如同他刚到这里一样,他也是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
      没过一会儿,这个人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而后又接着朝前面走。

      后面的流程与棱炚刚才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那些东西没有反复问他那句话。
      那人一路沉默着,从步履艰难到最终半跪在地。
      大约过了几分钟亦或是十几分钟,在这里没有时间概念,棱炚连大致范围都不能估计出来。

      那人动了动,他抬头对着面前的虚空说:“做个交易吧。”
      棱炚心头猛然一颤,整个人被一股拉力牵扯着迅速向下坠,他落到了那个人背后。

      “好啊。”
      只是两个字,让那些东西同时整齐地说出来,听着格外渗人。
      那些东西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棱炚看着面前的人站起来,那个人思索片刻后说:“给你……”
      不知为何,到这句话时声音格外小。棱炚明明就站在他后面,却完全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

      那些东西问:“如果你违约呢?”
      “来源于我身上的东西,你都可以取走。”那人答。

      话音刚落,周遭的橙红色光团骤然膨大起来,如同扭曲的火苗张牙舞爪。棱炚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尖锐且难听,让人想到无数利器在光滑的玻璃上反复摩擦。
      “不够”。那些东西说话时每一个字都拖着长长的调子,听着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远远不够。”它们说。

      那人问:“怎样才算够?”

      橙红色的光团扭曲得更加厉害,膨大到如同无数堵弯曲的高墙。穿长衫的人单膝跪地,身形单薄,在光怪陆离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渺小。

      那些东西说:“我需要你用最宝贵的东西作为抵押。”

      “不行!”棱炚和长衫男人异口同声地说。
      棱炚都不知道那些东西说的是什么。但听见要求的那一瞬间,嘴比脑子快,拒绝的话语脱口而出。

      所有光团开始缓慢挪动,它们上下漂浮得更加厉害,互相挨在一起的时候会融合成一大团。周遭安静了几秒,棱炚盯着虚空处,仿佛这样就可以和那些东西对视。
      “你没有拒绝的资格。”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恢复成一道单独的声音,好像只有一个“它”在说话一样。

      “换一个条件。”穿长衫的人站起来,他说,“你可以取走我的全部,包括我的性命。”
      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光团的移动速度忽然加快。而当他说完那句话后,耳边登时又响起奇怪难听的声音,比先前更大更尖锐,仿佛要穿破人的耳膜将脑浆都给搅匀了。

      在后面捂着耳朵的棱炚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那些东西在笑……
      还没来得及深究自己为什么会作出这种猜测,他听见那东西又说:“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棱炚心里一沉,他抬头看向前方,所有光团已经连成一片。将这里的空间一分为二。以穿着长衫的人为分界线,他后面一半是黑暗,前面一半是橙红色的光墙。光墙上有疯狂扭动的红色线条,既像弯曲的血管,又像是某种蠕动着的线形动物。

      穿长衫的人冷着声音说:“我也可以终止交易。”
      “你没有拒绝这场交易的余地。”那东西说。

      光墙上的红色线条迅速朝着中心聚集,一面扭动一面融合,逐渐成为人体心脏的模样。那团东西模拟心脏开始跳动,接着无数血线从中点延伸而出,勾勒出头颅、肩颈、胸腹和四肢。
      这是一具没有血肉和骨骼的人类躯体,心脏每跳动一下,躯体的形状便更完整一分。
      很快躯体的轮廓已经非常完整,那些地方的血线恢复平静,唯独头颅处的血线还在游走扭动。对于这里它不满足于只是勾勒出形状,而是不断细化细节,将脸上的五官都做了出来。

      虽然没有脸皮,但棱炚一眼便认出来,它们正在绘制的是目阑的脸。棱炚立即朝着前面冲,他想阻止那些红线。可惜刚走出一步,他便被一股力量强制性定在原地,无论怎样也无法再继续朝前面走。
      被禁锢住的缘故,棱炚说话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你们要做什么?”

      穿长衫的人情绪也有些激动,他冲着光墙说:“我没有同意,我不允许。”
      掌心凝结出的白光奋力击向光墙,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可惜却没有对光墙造成丝毫影响。
      脸的五官做好后,整个头颅亮起如血一般的红光,所有血线平静下来不再动作。寂静中响起刺啦一声,红光消散,它们给头颅加上了脸皮。
      同目阑分毫不差的一张脸,赫然呈现眼前。

      那一瞬间,棱炚失去理智不管不顾朝前,强大的力量竟然不能彻底束缚他。躯壳被那股力量拉扯着,每踏出一步,便会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肉.体被撕裂的声音。
      他浑然不觉,一点点朝着前面挪动。

      终于,棱炚走到了光墙面前。
      他伸出手,看见手掌上全是血后迅速在自己衣服上擦拭干净,而后再摸向目阑的脸。

      指尖与脸相碰的那一瞬间,光墙上立即燃起熊熊大火,火舌肆意舔舐着那张脸,不过短短两秒的时间就将五官烧得面目全非。

      “……不。”这个字和血一起从喉咙深处被挤出来,棱炚眼睁睁看着那张脸在火光中迅速变成飞灰,神情近乎癫狂。他感知不到烫一般,手掌停留在火焰中不断做抓取动作。
      可那里除了火焰什么也没有,且不说那张脸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已经化为灰烬的东西他也抓不住。

      “我同意这场交易。”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来自于那个穿着长衫的人。

      棱炚猛然转身,很近的一段距离,可以让他清晰地看见对方被火光照耀着的五官。
      那是棱炚自己的脸。

      光墙轰然坍塌,奇异怪诞的笑声瞬间充斥着整个空间,无数扭曲细长的橙红色光团在空中飘浮、飞舞,晃得人头晕眼花。
      穿着长衫的人朝着棱炚走来,从棱炚的身体里穿过,之后一点点消散。
      在杂乱无章的喧闹声中,棱炚的左右耳同时听见两个声音。一道在近处,一道在远处。

      “交易成功。”
      “交易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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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大家不要等~ 频率是周更,如果有榜随榜更,可以屯一屯,等肥了再看嗷—— (立个flag,下一本一定有存稿再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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