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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8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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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江琛洲办公室中灯火通明。
年中,医药局刚抽查过江家药厂,勒令整改布局;近几天又来,说要参观工厂流程。
两次用的借口不一样,打的却都是一个主意:进厂,找茬,罚款——尤其是抑制剂产线,是监视的重中之重。
江家在这一块的垄断地位,惹无数人眼红。趁江老爷子退位,又都想蠢蠢欲动搞事了。
江琛洲一整个白天都在看文件,一沓沓打印出来的白纸黑字,看得眼疼。
门口送进来一封密信,他闭上眼休息,让助理念给自己听。
本以为又是看腻的报告,没想到越听越不对劲。听到后面,江琛洲面色沉肃,额角蹦出青筋。
寄信方是天弥药业,信件短,简要概括说自己被军方盯上了,对方起诉药物致瘾,他们旗下所有产品都要被抽查送检。
如果江琛洲不帮忙脱身,他就不念旧情,把江琛洲出售成瘾成份给自己公司的事情全说出来。
助理不太敢念了,将信件小心翼翼地搁在桌子上,大气不敢出。
江琛洲紧紧盯着那页信纸,像盯一位仇人,过了一分多钟,才移开目光看向窗外,以平复情绪。
从窗户正好能看到乔木树顶,叶片枯黄打着旋下落,有几分凄凉之感。他沉声:“多事之秋。天弥是怎么被抓住的漏洞?”
“那批产线操作失误,不小心将部分危险药物加多了。”
江琛洲冷笑,戳穿道:“我看不是失误。是他们迫切想跟军方谈成长期合作,动了用致瘾药物激发士兵需求的歪心思。”
助理认同:“军队采购强化剂的市场是块大蛋糕,他们怕落后于竞品,有这种做法也正常。”
江琛洲厌烦道:“行了,就当我自认倒霉。法院的电话给我,我打过去。”
助理照做,试了一个,却没打通。
江琛洲共换了三次,要么没打通,要么借口说案件仍在审理中,不好私下讨论。
他脸色黑如锅底,意识到事情不对,立马回江宅找父亲。
江老爷子本来歇下了,在老金的服侍下重新坐上轮椅出来,听完前因后果,叹息说:“琛洲,你糊涂。”
江琛洲悔恨道:“是我当时鬼迷心窍。可是爸,咱们当初发家时,第一笔启动资金离不开股东团,天弥更是其中的大股东。他多次找我帮忙,想抢占军用强化剂市场......我为了江家未来发展,不得不给他们啊。”
江老爷子不为所动:“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江琛洲脸色一僵,没敢抬头。他现在能稳定暂坐在江家家主的位置上,离不开股东们的支持,天弥因为和他的合作,更是支持者里面的中坚力量。
江老爷子揉揉额角,老金立即说:“我帮您准备热敷?”
江老爷子先说不用了,又改口道:“小商前天寄过来的香包,给我试试。”
江琛洲一顿,小商——江宴行那个小男友?意外地擅长讨人欢心。
香包以助眠的洋甘菊和麦子为主,舒缓神经。
江老爷子舒口气,好受了很多,缓慢道:“我给你个官员的地址,你尽快拜访人家,态度恭敬些别怕丢脸,不然只天弥这一件事,说不定能压垮江家。”
江琛洲连忙说好,临走之前突然转回来,不甘心道:“法院那几个人都不跟我松口风,看起来是打算跟咱们撕破脸皮......他们肯定是受了上面指示,有确切把柄才敢这样,江家有内奸。”
江老爷子耷着眼皮,毫无反应,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在意。
江琛洲咬牙走了。
老金重新搀扶他上床休息,江老爷子呼吸声重,一种被岁月长久吹拂后的衰老孱弱。他问:“老金,你觉得家里谁是琛洲说的那个内奸?”
老金说:“几位都是真心想为家里好,谁都不是。”
江老爷子笑了:“虚的不用在我跟前说,这么些年,江家做的浑事不少,有人深恨正常。宴行、阿阮几个,都一样。可惜,怎么就不能等我死了再斗,我也好得清净。”
......
江琛洲从房里出来,正好碰上江笙。后者用木盆盛药汤,准备端给江老爷子泡脚。
江琛洲出言讽刺:“都被认回来了,何必还表演作戏。光看你谄媚老爷子,怎么不想着孝顺经渊?”
江笙面不改色:“大伯,我尊敬爷爷,跟身份无关。”
江琛洲听这个称呼犯恶心:“少装模作样,归根到底还是贪恋家产。江笙,最好别让我发现你动手脚。”
江笙摇头:“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江琛洲没心思跟他解释,转身就走。十几米远后,听见背后遥遥一句“大伯,一路顺风。”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出门?江琛洲觉得晦气,独自去车库开车,去往官员家。
江笙走到卧房门外,被告知江老爷子已经睡了:“这样啊,那我明天早点来。”
老金看着这位新少爷不徐不疾的背影,心底升起些疑惑,怎么觉得他今天心情格外好的样子?
江笙回到住所,特意开一瓶红酒,醒好后倒进杯子里,惬意摇晃着看向漆黑夜空。
秦敬之发来短信,说路障已经安排好了,就是不明白江笙怎么知道江琛洲今晚行程的。
江笙照旧回答:“梦。”
梦是个好东西,能帮他知道一些人的行程,帮自己趋利避害。
深夜,一件交通事故登上热搜:江家暂任家主江琛洲遭遇车祸,重伤昏迷。
*
跟车祸一块讨论激烈的,是天弥药业的官方审查通告。
天弥负责人在审讯室等了三天,没等来江家的帮助。在不知道外界信息的情况下,认定自己被江琛洲背叛,怒而告发。
他家强化剂确实含有不良成份,购买源头是江家,这种成份的特点为隐秘、低害且极易成瘾,最大的作用就是让用户形成依赖,长久购买。
“天啊,我就说怎么自从用了他们家的抑制剂后,下次易感期只有同款才能压制住。”
“怪不得能在抑制剂上一家独大,都下毒了,可不垄断嘛?”
“一想到前段时间他家订婚花了那么多钱,那些钱全是坑我们赚的,黑心公司!滚出药物行业!”
“事已至此,有没有能取代江家的抑制剂企业?”
“算了吧,我看过市面上所有抑制剂成份,要么属于江家,要么抄袭江家。不过最近有种安抚香水,还挺受好评的。”
......
江家股票一落千丈,过去压下的药物差评大爆发,还有杂七杂八的人上传视频,不管生的什么病,一律咬死是吃江家的药后才产生的副作用。
住院的老沈看到消息,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宿澜才刚跟江阮公开婚约,江家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情?
他立马打过来电话,问:“宿澜,事情是真的吗?江家......”他环视周围,虽然单人病房没旁人打扰,依旧压低声音说:“真要倒了吗?”
沈宿澜比之前更稳重了,沉静道:“倒不了。”
老沈听见儿子这么说,心里安稳多了:“你现在在哪儿?事情没影响到你吧?还好我现在在医院,不然诊所里要挤满聊闲话的人。”
沈宿澜说:“江琛洲的病房。”
老沈不赞成:“你应该尊称他为爷爷,怎么能直接喊名字?人家听到了会不高兴。”
不高兴?沈宿澜讽刺地想,他更不高兴。
隔离病房中,江琛洲浑身插满管子,心跳仪记录下的频率缓慢微弱。
六十岁的老人了,突然遭遇灾难,能不能醒过来都悬。
好不容易拿下跟江家的关系,却出了这种事,一夜之间,在订婚宴上得到的人脉付之一炬。名门全都在观望,不会像之前那样配合。
没有资源,便没有钱,也没法帮老沈治病。
他幽幽盯视病床上的老者,脑子里控制不住满是恶意的想法:真没用,不过是车祸而已就乏力了,江家那么多事情要处理,怎么能心安理得躺在床上昏迷的?
不如死了算了。
一人走进病房并指敲门:“打扰了。”
沈宿澜身上暴虐情绪收敛得无影无踪,问候:“江笙先生。”
江笙和颜悦色地说:“按照辈分,你应该称呼我为二叔。”
沈宿澜没接话茬,他也不在意,兀自走到病床边,将手里的慰问品搁下:“我来得急,只随便买了些东西,不知道合不合大伯心意。”
沈宿澜打算走了:“你们慢慢聊。”
“等等。”江笙喊住他,好笑道:“我跟一个不省人事的人聊什么。”
不跟江琛洲聊,那就是要跟他聊了。
沈宿澜跟他对视半晌,听见江笙说:“宿澜,大伯现在这副样子,你觉得还能醒来处理公事吗?”
沈宿澜说:“能,没伤到要害。”
江笙赞同:“是这样,只是醒来估计腿也断了,要坐轮椅,去哪里都不及时方便。”
沈宿澜坦然:“江笙先生,你想和我说什么直接说。”
江笙因为他的敏锐眸光一闪:“宿澜脑子清醒,那我就直说了。你好不容易通过江琛洲绑定江家,却陷入现在的困境,要不要趁还没和他有多少利益联系,换个人跟。”
他没听到回应,并不着急,慢慢往好处上面加码:“江琛洲知道你父亲生病,却不屑于费心做什么,薄情。而我认识该方面最好的医生,能帮你们忙。”
他一边说,一边回忆梦中发展。在原本的时间线里,江阮和沈宿澜感情颇佳,因此等老沈患病时,江阮帮他联系上国内外所有相关专家。沈宿澜挨个拜访,最终约到最合适的医生,遏制住老沈的病情。
自那沈宿澜对江阮多了一份感恩,两人情谊愈深。
而江笙要做的,便是利用先知优势,将这份“感恩”拿到手。
果然,沈宿澜没犹豫太久时间,就“换个人跟”的建议问:“跟谁?”
“我。”
“你代表的是自己还是江经渊?”
江家继承权下一步的归属基本落在江经渊或江宴行身上,江笙笑着看他半晌,再次确定道:“我。”
“好。”沈宿澜平静同意,他缺资源,江笙有资源,江家他来说是架快速登云的梯子,至于梯子是谁放的并不重要:“江家现在声名狼藉,你打算怎么做?”
江笙因为他迅猛的立场转变略微惊讶,如实分享道:“将所有舆论推到江琛洲身上,暂时等众愤平复,休养生息。”
“不能等平复。”沈宿澜反驳:“太拖延。趁他病要他命,必须抓住这个混乱的机会。”
江笙饶有兴趣:“你想怎么抓?”
“江家被攻击的重点是抑制剂,最近抑制剂相关风评最好的是安抚香。”沈宿澜垂下眼睫:“我有药方,直接以江家制品的名义,低价制香回馈安抚用户并占据这一市场。”
江笙微怔,联想到一个人:“商亭的药方?”
病房陷入安静,只能听到心跳监控仪嘀嘀的电子音。
沈宿澜脸色呈现一种平淡的麻木和冷血:“之前一块合作研究过。他在江宴行帮助下匿名生产售卖,包装成江家制品应该不难。只是江宴行那边比较麻烦,做之前,要弄走他。”
江笙翻看日历,估算江宴行下次去研究所复诊是什么时间,同意了。
*
外面风波不止,商亭被江宴行接到校外住。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住所,大平层,游泳池娱乐室应有尽有。
江宴行让他暂时住在这里,课程方面听线上课:“家里最近不太平,委屈你先待半个月。”
这房子大得都能跑圈了,商亭走路都嫌累,摆烂窝在柔软沙发上:“不委屈。”
江宴行露出点笑容,俯身揉揉他耳朵:“除了我,江家任何人联系你都别理。”
商亭明白了,江家估计要大洗牌,有可能影响到自己:“要是江阮呢?”
江宴行笑着不答反问:“阿阮在你心里是特例?”
那就是也不能理。
商亭抬起手臂抱着他腰哄:“不是,只爱你。”
江宴行点开音频录制:“多说几遍,我喜欢听。”
商亭口干舌燥说了十几分钟,情话储存清空,又被摁着吻了好一会儿,趴在沙发上装死。
江宴行亲亲他后颈:“我很快来接你。”
商亭推开他:“不亲了,好累,快走。”
江宴行不悦,压着他留下几块吻痕和牙印,听见人撒娇才满意。
商亭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都用上录音了,估计这次会出去很久,要暂别,希望能平安无事。
他呸呸几声,瞎想什么,肯定能。
不料,还没等到来江宴行的消息,他自己先卷进麻烦中。
商亭眼睁睁看着手机上“三调工厂”被举报封店的信息,以及电视屏幕上江家道歉兼捐赠新产品安抚香的新闻发布会。
沈宿澜长身玉立,即使只在发布会边沿占据一个角落,也无损帅气。
他自始至终没有多余动作,只在中间拿出来看过一次手机,不知道收到什么,神情平淡,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商亭知道是什么信息。
他气不打一处来,疯狂弹通话轰炸。
沈宿澜,你居然背叛我们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