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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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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人一上来就叫哥的?
隔着衣裳的阵阵温热传到肌肤,开始发烫。
衣料极其上乘,紧贴肌肤的部分,光滑而细腻。
童漾的双眸里,满是紧张与担忧。
灯光下倒映出完完全全的,是他自己。
这是因为有一丝可能与他有血缘关系,愧对他,才这般殷勤?
太可笑了。
若没有任何关联呢。
他不是问他叫什么名字吗。
好,他告诉他。
宁濯冷笑一声:“狗蛋,我叫狗蛋,别人说贱名好养活。”
这边话毕,童漾就后悔了。
这不是直接拿刀狂捅别人心窝吗。
干这行肯定都是不愿意的,为了生计被迫谋生。
他锦衣玉食的长大,而宁濯呢,可能朝不保夕,吃完一顿没下顿,看他那瘦削的下巴就知道。
他哥真是太惨了。
宁濯看不得他的脸作这副可怜神情。他紧紧钳住童漾的下巴,拖着人带到卫生间,脚踝铃铛声纷飞。
明堂堂的镜子,一张恶气森然,一张纯粹天真。
他挥臂砸向镜中。
完整的镜子没有如预期般四散化成无数碎片,如雪花般铺卷袭来。看似蛮横的力道,被施药的缘故,狐假虎威地蜻蜓点水过了一下,镜影中的天真无邪顿时吓作小兔子。
“我妈就是做这行的,子承母业,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宁濯轻描淡写地转述别人对他的议论,因为他有这样的妈,遭受妄议不断,“毕竟,谁会生得像你这般金贵呢,高高在上,置身云端,老天爷追着饭碗给你塞。”
“我算算啊,你是我服侍的第几个人呢。”宁濯掰弄着手指,苦恼道,“啊记不得了,太多人了太多人了。你想过没有啊,你这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究竟被多少人觊觎过/?”
“不要说了……”童漾制止。
“怎么,这就听不得了?”眼见少年颤抖身躯,脸颊陡然褪去血色,宁濯继续浇上一把火,“我要过饭,打过人也被人打过,惨的多得多,你这就听不下去了,呵呵。”
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所以,我很有经验的,你要不要试试?”宁濯恶狠狠地道,“你开的价位又是多少呢?”
言罢,宁濯解开裤带金属扣,皮带相撞擦出恶意的金属声,银色缎面倒映出一张极度安静的面容。
宁濯手一凉。
一颗,一颗。
啪嗒砸在他的手背。
对面冷不丁地掉下泪珠,梨花带雨。
这是哭了?
童漾吸了吸鼻子,上前左右晃动这个恶语咄咄不断的人:“哥!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和我一样是不是,我说谎的时候最不喜欢直视别人眼睛。”
“……”
混乱间,宁濯的口袋滑落一张卡片,残影在童漾眼中擦过照面,宁濯匆匆拾进口袋,哪料被捕捉个正着。
童漾转泪为笑,带着鼻音的娇嗔:“哥!原来今天也是你的生日!”
霎时,逼人的恶语戛然而止。
“那又怎样?”宁濯一顿,他不记得了。
从前在孤儿院不过,被接回去后也很少过。
印象很深刻有一次他央着宁艳梅,后者终于不耐烦买了杂粮馒头,一根筷子插在里面,盘子推向他:“生日都是小孩子过的,以后别过了。”
渐渐模糊的视线里,一双细腻如羊脂玉的手捧着东西出现在他面前,宁濯毫不留情推开。
昂贵的王冠即刻四分五裂。
数不清的大珠小珠零落四散,撒撒停停,像一场无休的闹剧。
他对上一双眼睛,红肿如核桃。
手机里,好友发来消息,让童漾留意窗外。
“呀,没有时间了。”童漾叫道。
宁濯这副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又下了药,娇弱得很。方才用光所有力道,猛地被童漾使劲一拉,因惯性猝不及防地跌入童漾的怀里。始作俑者毫无知觉,拽着他来到落地窗前,宁濯被迫紧贴冰凉的透明玻璃。
外边夜景繁华,灯火未眠。
“玩……玩这么花?”宁濯愕然。
门外,传来声声短促而有低频的轻叩。
“小漾,小漾,你没事吧?”伴着女人温柔嗓音,听得不大真切。
“啊啊啊!妈妈我没事,你等一下!!”童漾回。
仓皇的脚步不知触到哪个开关,天花板霎时抖落花瓣,落下一地玫瑰雨。
房间鼓点躁动的音乐咿咿呀呀,歌手磁性的嗓音又低又哑,荷尔蒙弥漫一波又一波。
宁濯辍学前成绩不错,他有些懊恼。
如若他英文水平拉垮,这样就听不懂歌词的深意了。
英文歌的男歌手唱一句,宁濯脑子实时转播成中文。
嗯……
内容很不可描述。
混乱很混乱。
地面碎钻洋洋洒洒的流淌声,门外砰砰砰敲门声不止,还有一地狼藉花瓣雨。
凌晨十二点,平地一声响。
缤纷的烟火在漆黑可怖的庞然大物里耀眼滚烫,烧出一个鎏金色的洞。
亮了又灭,璀璨夺目,渐渐拼凑出“生日快乐”的字眼。
宁濯忽然感受到耳边轻微的痒意,转头。
不知何时,一片花瓣悠悠坠在童漾发梢,后者单手环住作扩音筒,眉目张扬,面颊染上绯红。
他扯着嗓子,眼神比夜空中的烟火还明亮:“狗蛋哥!生日快乐。”
谁要过这个狗屁生日。
宁濯骂骂咧咧地要出声,却被更大的声音所覆盖,耳膜振聋发聩。
“狗蛋和童漾!十七岁生日快乐!”
“祝我们十七岁生日快乐!!!”
*
童家。
宁濯垂眉,双手交叠搭在膝盖前。
童父童母坐在对面,中间隔着一张茶几。
双方不言不语,针落有声。
对面,方才和颜悦色的男人一改亲昵,带着微微的审视意味。
酒店那日晚上,宁濯听着窗外烟花绚烂的绽放声,经久不停,迷迷瞪瞪地昏厥过去,稀里糊涂地被带到童家睡了一晚。
昏昏沉沉间,穿着白大褂模样的人往他胳膊推进一针。
他挣扎,舒缓的声音缓缓如雾,“别怕,你吞了太多安眠药中毒,这是解药剂。”
同时,伴着那叽叽咕咕惹人心烦的聒噪声:“是的是的,狗蛋哥别怕!”
哦是那个蠢的。
神经,他们才认识多久。
然后,他竟然放心地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身上换上一套干净的睡衣。
嗤——
绿色的小怪兽睡袍长长拖尾,极其幼稚的卡通款式。
宁濯上下打量,颇为嫌弃。
“嘿嘿,没想到还挺合身。”童漾挠头,眼神中闪烁着满意,“哥,就是你太瘦了。”
昨晚他摸了,哪有这个年纪的男生瘦成排骨的。
“是你给我换的衣服?”
“对对啊,怎怎么了?”宁濯的眼中带着犹疑,童漾结巴了,“你干嘛!小爷觉得我还亏了呢。”
宁濯沉默。
那他就是看见后背隐隐交错的疤痕了。
“好了啦,我关灯换的,大家都是男人。”童漾见宁濯眉头紧锁,真话到底全盘托出。
“你先随意溜达,不用客气,我去给你找新衣裳。”说完,童漾跑了。
宁濯低头,地面铺着一层软敷敷的毛毯。毛绒绒的拖鞋底很厚很软,踩下去一点也不累。
渴意如酗雨,搅得喉咙天翻地覆。
他低头,不去打量周围与他两个世界的华贵陈设,走下旋转台阶,倒了杯水才消去仓促的渴意。
佣人有条不紊地打扫家务,见到客人家,低垂敛目,恭敬问好。
宁濯无所适从。
不经意一眼,灰扑扑的鞋收纳在洁白的鞋柜,与周边的干净整洁大相径庭。
是他淌过泥泞路的那双。
转身,后背猝然被一双纤纤素手拥入怀中。
抱得很严实、很温暖,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苦涩药香。
“怎么把妈妈给你买的这件睡衣拿出来穿了!是妈妈的好小宝!”面容姣好的女人惊喜道。
身旁,一个灰色修身马甲的男人并肩而立,眉目含笑。
……
三人坐在客厅,阒寂无声。
正在这时,童漾从楼上的一个房间走出来,抱着一摞衣服,极其自然地坐到宁濯一边。
要让二老好好打量一番。
“你就说吧宁女士,这是不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哥!”
*
“我竟不知,世上有这么相像的人,要不是……”宁女士捂口。
“要不是什么。”童漾心直口快。
宁女士稀罕地打量,忍不住上手蹂/躏一番两人下巴。
童漾凑上前,忍痛说道:“要不是为了让你辨别,我才不会伸过来呢。我都这么大了,还要不要面子啊。”
“童先生,管管你老婆。”童漾傲娇甩头,像一只金贵的小孔雀。
“臭小子!”儒雅的男人说着赏了一个隔空板栗,却在宁女士怒瞪的视线里弱弱放下手,“我怎么教你的,天大地大,你妈最大。”
旁若无人的亲密氛围冷不丁地刺了宁濯一下。
到了宁濯,后者偏头,宁女士也不尴尬,笑呵呵地收回去,把童漾拉到一边,在角落里猫猫祟祟。
佣人们极有眼色,留下空间余两人人密谈。
“不可能的。”
宁女士一口否决。
“怎么不可能?”童漾瞪大眼睛。
初中高中同学间人手流传的小说他可看了个遍。
什么《 那个真少爷回来了》、《 一胎双宝:爹地,请收好》《 灭顶宠爱:娇妻哪里逃 》
他们家也是豪门,他妈……虽然不是娇妻,但怎么就不可能了。
也有可能是分娩的时候护士抱错了。
“生了你后,你爸就结扎了。哪来的兄弟?”宁女士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
童漾顿时悲从中来:“好啊,原来小时候你说要生个弟弟妹妹都是假的!我心心念念的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