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假作真时真亦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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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觉夏出校门后，走到公交车站牌前看了一眼。果然，连雨在这里。
他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连雨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点。他扭头看他。
半天后，连雨才搭话：“呃，好巧。”目视着前方。
“不巧，我专门来看你的。”
“你家不是在这边的吧？”连雨问。
“嗯。上周五你们‘打架’的地点，我家楼下。”
连雨一下子站起身。
“坐回来。”
这时候公交车来了，连雨没搭理他，而是走到路边。看到车头的数字后，又苦恼地坐回去。
“几路？”
“三路。”
之后没再搭话。
后面风吹过，空气有些潮湿。紫藤的花也被潮湿的风带走，飘落到两人面前。
方觉夏的声音也再次想起，“课外阅读的《红楼梦》，你有翻看过吗？”
连雨摇摇头。
“回家去翻翻看，找到一句话。啧，我给你缩小点范围吧，在第一回。”
留下这句话他起身就走。连雨看着他过马路，又继续走啊走，直到背影消失不见。公交车也来了。
回到家他打开手机收到一条信息：【紫罗兰把它的香气留在那踩扁了它的脚踝上，这就是宽恕。】
方觉夏：仅作分享。
但他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没过多思考，便像往常一样干自己的事去了。
目前俩人的聊天界面上，只有方觉夏发的消息。同意好友申请后，连雨就没回复过。
直到九点把作业写完，他才把《红楼梦》翻出来看看。他一行一行地看，然后看到了一句——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他瞬间合上书，这时妈妈过来了。仔细瞧了瞧书封上的字，问他：“《红楼梦》？老师现在就让读了吗。”
她虽只读到三年级，但也不是那么无趣死板，课外书一律不准不读。只是觉得这书有点厚了，而且她也看过，不只是电视剧，还有书。当时书看得她头疼，就跑去看电视剧。
“课外阅读的，老师不会讲多少，他说先让我们看着。”
“你要不还是先看看电视剧吧。我觉得先看剧再看书可能会好理解些，就是那个87版的。”
“知道了。”说完他把书往旁边一放，起身热水去了。
周三早上下起了大雨。
连雨站在公交车站前，还想着昨天的那句话。
挺好，这雨应该会持续很久，连雨觉得课间操可以去找一趟方觉夏。竟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有那么多交集了。
从上周五到昨天，也就短短五天。
课间操的时候，雨还没停。一下课，三班的人就聚在班班通前面，不知道在看什么。方觉夏也不例外，而且他还是站在讲桌旁，最佳位置。
连雨站在门口，朝里面望了望，正在想要不要敲一敲门或者直接推开。
亦然刚好，连雨的那个初中同学出来，一开门就看到在门口犹豫的连雨，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你找谁？”他虽然面上不喜，但还是问一下。
“方……方觉夏。”连雨不敢看他的脸，低着头有些结巴地说道。
站在讲桌边的人听到自己名字后回头看向门口，看到是连雨后他走过去，撞开了那个男生。
“借过。”
男生只是怒瞪着他的背影，没说什么。
他拉着连雨走到一边，“找我有什么事？”
连雨眨了眨眼睛，这人怎么把昨天自己说的话给忘了。
“没事就回去吧，课间操不做操不容易，以后这机会也不会有多少。”
这人怎么还赶自己走？
“就是……就是我……我昨天回去看了……”
身后突兀地传来一声姜青的大喊：“方觉夏！”
方觉夏回头，回了一声“马上”，又给连雨说道：“抱歉，有点事。下午吧，放学等我，我去你们班找你。”
连雨看着他，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就走了。这次在方觉夏的注视下，他没有走错方向。
一走到班级门口的过道上，林熹闻就过来揽过他，手很自然地搭在他肩膀上。
“又去找方觉夏啦。”
连雨“嗯”了一声。
“关系可真不一般啊。那好，我宣布：恭喜我们的连雨在经历过挫折后，正式结交到第一个新朋友！”
连雨听后心里第一反应：什么鬼？
他干笑一声：“不算吧，早就走出来了。比如说现在班上的同学，大家人都很好啊。”
林熹闻看向班班通面前的一个扎堆，有三四个女生，此刻大概又在聊着什么八卦了，“那可不一定。再说了，同学是同学，朋友是朋友。”
“感谢你，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陪伴着我。”
林熹闻挠了挠头：“哪有，我也没那么好。”
这是事实。
想当初，初二他刚转到连雨他们班的那段时间，就连雨一个人肯主动和他说话。但没过两个星期，班里就开始传连雨是小偷的事，事情愈演愈烈，上升到了全班的孤立。
要不是某天他在厕所隔间听到了康若瑜的碎碎念，他竟没想到连雨的事都是编造的。
这完全就是污蔑啊！
然后呢，他站出来，想替连雨洗清冤屈，却被他们说：“你刚转过来，你知道什么？况且如果连雨他真的是被冤枉的，肯定早就站出来解释了。何必需要你一个刚来没几天的转校生替他开口。”
知道真相的三个人里，有一个人还在散播谣言，另外两个则成了朋友。
清白来得没那么快，任务很艰巨。但连雨对此置之不理，尤其是孤立这件事，好像并没有影响到他。
他不知道连雨为什么不站出来说，他也问过。但只要和这件事相关，连雨就会一直保持沉默，好似装作若无其事。
有一次林熹闻实在是太生气了，就强势逼问，没曾想把连雨逼哭了。
那天两个人都不好受。
后面连雨足足有一个星期没理他，又回到了被全班孤立时的状态。意识到这个结永远都不会是活结后，他主动拉下脸给人道了歉。
连雨也权当没发生，就这样以这个状态坚持到中考结束。不过那个暑假连雨并没有找过他，也没怎么和他联系，只是说他去了外婆家，偶尔分享几张照片在空间。
当然，在那期间林熹闻也有其他的伙伴。他们也时常不能理解，林熹闻为什么还会和连雨玩。
朋友还有朋友，故事也就会越传越远，而且极有可能与最初的版本毫不相干。
下午第一节课刚上课，雨渐渐变小，最终停止落下。连雨有些忧郁地看着窗户外面，想着体育课得出去上了。他有些讨厌体育课。
体育课是按班级组合制来上，刚好十一班到十五班。他们是C组。
当然，讨厌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组合制，而且今天下午第三节，刚好。
第二节课还没下课，他就开始有些无精打采了，下课后他也不是很乐意出去，在教室磨蹭几分钟后才自己一个人走去足球场。
而林熹闻在下课后那个瞬间就急不可耐地抱着篮球出去，还没开始上课就已经和班上的几个同学打起了篮球。
一分钟后，上课了。老师集合完做了个热身运动后就让自由活动。他径直走到主席台上坐下。
林熹闻他们接着上回的继续打。
解散的时候他提议连雨来看他们打篮球，不过连雨对这并不感兴趣。所以选择坐在后操场对面的主席台。这边清净些。
大概十来分钟后，一个人走到他身旁。那人用手在连雨眼前晃了晃，才把发呆中的连雨拉回思绪。
连雨抬头，看到是康若瑜后身子瞬间往后仰。
这人冷笑一声，“发呆呢。”
好寻常的一句问候，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们本该这样，还有很大可能会在一个班。
连雨一声不吭。他现在很想站起身，离开这里。
“连雨，你应该孤身一人，就像此刻。”
“我明白了。”
终于，他站起来，走下看台，没给这人多余的目光。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的人朝他喊：
“连雨，你觉得你和方觉夏算是朋友了吗？如果他知道你像小偷的过去，他会怎么想？那么他会嫌恶，觉得自己帮错了人。”
连雨听后，眸光闪了闪。
原来这个人，上周末没有去找方觉夏的麻烦。
不过很快他眼神又暗了下来：那方觉夏是怎么知道的？
连雨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那就是停止和方觉夏的接触。这样，自己在为数不多的认识的同龄人里，算是留下个好印象了。虽然这个人对他是小偷这个事情还存疑。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后半节体育课与最后一节课。心里仍然觉得这不算是一个好想法，因为如果他远离，那么存疑就会消散，只剩下事实。
下课后他立马收拾好书包，耐心等待了一会儿，这人还没来。班里还有值日生在打扫卫生，至少自己不算孤独，他拿出最简单的历史作业开始写。
写得差不多时，班里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但方觉夏还没来。
他把作业合上放回桌箱里，背上书包关灯关门。转身正要离去，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连雨！”
他回头，看到少年拿着一本书，单背着书包朝这边走来。
“抱歉，老师拖堂，又刚好我值日所以来晚了。”一过去，方觉夏就开口解释。
连雨点了点头，俩人朝着校门口走去。
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连雨是见他不说，自己也便不提。如果这人忘了，那自己也假装忘了吧。
直到到了公交车站，还是未提。本以为这人会说“再见”，俩人分开，没想到方觉夏却耐着性子和他一起等公交。
连雨不理解，目光也时常往他那边瞟。看到书上的内容是有关物理的后，他目光没再看去那边。
看天看云，看书看花，看路看车……诶，三路公交车来了。
连雨起身，方觉夏见状连忙把书装进书包里，站在连雨身后。
上车后连雨正要刷卡，却被方觉夏抢先投了币。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投了两个进去。
“两个。”
司机点了点头。
连雨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扭头就往车后面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其实他很想对方觉夏说自己有公交车卡，不用帮自己投币。不过后面还有一个人，他就没多说什么，不想堵着通道。
“算是赔偿，送你回家。”
连雨没有搭理他。
“那以后一起放学回家。”
连雨一下子扭头看向他。
方觉夏笑了笑，“不说话当你同意了。”
“不用。”连雨拒绝。
方觉夏没说什么，好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淡定地把书包取下抱着，对连雨说：
“坐到站了记得提醒我。”然后闭眼假寐。
连雨没有应声，只是看着公交车里的路线示意图。心里默默念叨要坐四站。
路线对他来说算不上陌生，但每次就是这样喜欢在上车前看一次站牌，上车后再看一次车上贴的站点。公交车里也有广播会提示下一站是哪站。
公交车停了又走，走了又停，不知不觉他们抵达该下的站点了。
下车后连雨对方觉夏说，“就到这里吧。不过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然后在这个人的目光下，从兜里摸出两张纸币，有些发旧。
“这是做什么？”方觉夏皱着眉问。
“给你的。我有公交车卡。”
方觉夏似乎还是不能理解。
连雨哪管这，见这人一副不可能收的样子，直接抓过他的手把两块钱塞在他掌心，扭头就跑，头也不回。
方觉夏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笑不过来。把钱放进兜里，转身走到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坐在那里等车。
反正他认定了的事情是一定要解决的。
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先和连雨熟络起来，到时候一切都好解决了。
再者说连雨拒绝和他一起回家的邀请。拒绝了是连雨的事，怎么做是他的选择，他还是会每天下午放学去找连雨的。
要想先熟络，就得有频繁的联系。
翌日下午放学，看到出现在班级门口的方觉夏，连雨吓了一跳。
不是和这人说了不用一起回家吗，这人怎么还是来了。他们的关系并没有熟络到那种地步。
他想着，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转身义无反顾地走向后门，溜了。
溜得不算成功。
前门的方觉夏自然是看得到连雨的行动的。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声叫住像贼一样溜走的人，而是选择慢慢跟在连雨的身后。等走到公交车站，他上前，拍了拍连雨的肩膀。
“嗨。”他笑着跟连雨打了个招呼。
连雨缓缓回头，迫于无奈硬着头皮笑着给方觉夏打了一声招呼。
随后方觉夏在他身旁坐下。在这一刻，连雨觉得每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
幸运的是，等了没几分钟，方觉夏突然站起来说自己先回家了。
连雨笑着和他说“再见”。
然而他并不知道，即使自己笑着面对，仍然逃不过继续被方觉夏缠着一起回家的命运。
第二天下午，等他走到公交车站时，方觉夏早已在那里等着了。
连雨看着他，有些愁眉苦脸。守株待兔是真让他逮着兔子了。这人抓了好几天兔子，不同的方式，就一次成功了。
连雨无声叹气，认命地走过去坐在方觉夏旁边。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