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
-
天候的军队浩浩荡荡，在地平线上形成一条龙，直插天际。
这条龙又变成一把剑，直插东川国的心脏——皇庭。
巴扎作为“舌头”，要一直跟着他们去皇庭，他在这个时候就充当罗盘的作用了。
刘陵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这种感觉让他想起还在摇篮里的时光。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车外的铁骑声又让他想起这里是战场，他不该在战场上睡着。
他掀开马车的帘子，透过前方的一个小窗口看向外面。糜宾鸿和巴扎一人一匹马，并肩而行。东川的阳光给两人投下亮丽的色彩，然而他没有心情欣赏。
这是死亡的歌曲，这一仗，毫无疑问要死很多人。
某个念头总在他将要沉入梦想时冒出来，把他的睡意驱赶走——为了一个人，让这么多人给他陪葬，真的合理吗？
这场战争，往近了说是白韦站稳脚跟的方法，往远了说，还是阻止白元复仇的行动。他在压制正道。为了压制正道，他要让无数奔赴正道的人陪葬。
刘陵自知作为将领，在这个时候有这个念头是十分致命的，然而他没有办法。所有的思想就是海滩上的潮水，落了又起，它们总会回来。
他放下帘子，不再看外面。
与此同时，糜宾鸿压制着怒气，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质问巴扎：“你确定是这里吗？这块石头，我们已经见过好多次了吧。至少有三次了。”
巴扎挠挠头，拴在他手腕上的铁链随着这个动作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不知道啊，我记得就是这么走的。”
糜宾鸿一把把链子扯过来，巴扎惊呼一声，好不容易在马上稳住了，这才没跌下去。他虽然也有点不高兴，还是堆起笑容：“大人，怎么了？”
糜宾鸿对着他的耳朵威胁道：“要是敢耍花招，我剥了你的皮。”
正在他俩说话的间隙，大风又起，黄沙卷地。糜宾鸿骂了几句，趁沙尘暴还没起来之前，高声喊：“所有人，原地暂避！”
他跳下马，链子扯得巴扎踉跄几步，慌忙跟上。他绕开两匹马，手里紧握着两个缰绳还有一条链子，冲到马车前，敲了几下：“主公，沙尘暴。”
刘陵惊醒，他这几天睡眠总是很浅。他掀开帘子，糜宾鸿的脸几乎填满了整个窗口，背景就是漫天的黄沙。
刘陵喘息几声：“这种事情确实荒谬，很难不认为是人力的缘故，然而东川只剩下这么几座城，如此闭门不出，他们消耗得更快才是。”
糜宾鸿：“主公，先不用关心这些东西了，我们找个地方暂避一下吧。”
他牵着马，将马车慢慢带到了一个避风处。这里聚集了不少天候士兵，糜宾鸿环视四周，一个个看起来都萎靡不振。
毕竟明眼人都是能看出来，他们一直在绕路——不，迷路。
而且是不是就来一场沙尘暴，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说实话，他们到底是没走多远。
糜宾鸿带着巴扎靠着马车坐下来。马车晃动几下，刘陵撑着身子从马车上下来了。
糜宾鸿忙去迎接：“主公，何故至此？快去车上歇着。”
刘陵摆摆手，满面疲劳，攀着挡风的小土坡，探出一个脑袋。这一下，他就被灌了满嘴的黄沙。
他整张脸扭曲在一起，重新回到俩人身边。巴扎一看到他的脸就哈哈大笑起来，被糜宾鸿踢了一脚。
刘陵淡淡瞥了一眼，挨着糜宾鸿坐下了，也不看他便开口：“宾鸿，你看此事如何。”
巴扎眼睛一亮，把脑袋凑到两人中间，准备来个抢答，却被糜宾鸿无情推开。
“这肯定是东川人实施的奸计，目的就是把我们耗死在沙漠里。前几日，我们尚可看到城镇，现在便是在茫茫沙漠中心了。”
刘陵点点头，但显然不太满意，巴扎不死心，仍是偷偷看着这边，得到了刘陵的准许后才自信开口：“这明显是东川人设的局啊！”
刘陵和糜宾鸿都把目光射向他，他挨了这一下，明显有点紧张，但清了清嗓子，仍然说了下去：“东川人都或多或少会一点巫术，而且也不乏巫术高手。这沙尘暴，应该就是祭阴坛的手笔了。”
糜宾鸿一愣：“祭阴坛？可那不是召唤神仙用的吗？”
巴扎翻了个白眼：“当然在其他的地方也会有用到啊，这么厉害的坛，怎么可能只有一种用途。”
“你的一面之词罢了。”糜宾鸿别过头，不再看他。
巴扎哑然失笑：“你是东川人还是我是东川人？”
刘陵举起剑鞘在两人中间挥了挥：“停停停，你们俩别吵了。目下还是赶紧破了这个局为上。既然东川国准备让我们耗在这里，我们也不用硬碰硬，找别的路。”
巴扎摇摇头：“没办法的。这个坛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它能对方园三十里内所有的事物产生影响，完全无视地理环境、天气状况，或是其他的什么。”
“我们不停迷路也是如此吗？我记得有块石头，我们已经见过不下三十次了。”
糜宾鸿闻言，也面无表情地看向巴扎。后者有些尴尬，咳嗽一声：“也是如此。”
“这个坛，有扭曲时空的能力。”
刘陵长长叹了口气，抱着膝盖看向天空。灰蒙蒙的，却黄澄澄，阳光也没那么刺眼了。
“如果我们部队分开行动，会如何？”
“不知道。可能最终会汇聚到一起，也可能没有一队能够到达。”
“虚张声势如何？先派一队去，我们其余人假意退兵，在路上假意留下士兵，跟着去时的路，就可以摸到东川老巢了。“
巴扎摸着下巴：“不错。不错！这个计策虽然说不上多么高明，对付你们天候国的皇帝肯定不够，但是对付我老爹，是够够的了。”
糜宾鸿翻了个白眼，扭过头来对刘陵道：“主公以为如何？主公应该在哪一队呢？如今指挥者的人手不够，主公恐怕要亲自上了。”他希望刘陵能给自己安排一个安全一点的职位，毕竟他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在身边照顾他了。
刘陵：“我退兵，一直退回东川和天候的交界处。”
糜宾鸿愣了一下，随即大喜：“主公，您确实要回天候了吗？”
他脸上的笑容难以抑制，嘴角不听使唤地上扬，牙齿都没办法包住。刘陵看着他的笑容，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尽数铭记。
刘陵低下头，低低应了一声：“……嗯。”
糜宾鸿仍然处在狂喜之中，他没意识到主公的反常，只是激动不已地行了礼：“多谢主公！主公，这一条路甚是好走，您一路向南就可以，路上不会有追兵，等过了边境，自会有天候国的人来接你。”
刘陵笑道：“大业未成，岂可先行……？罢了，就依宾鸿所说。”
巴扎盯着这两人，一团叫做好奇的阴云覆盖了整个心灵。他很好奇，糜宾鸿是真的相信了吗？刘陵也是打算这么办下去吗？
他思考良久，决定还是不打破这温情的片段。看到沙尘暴越发小了，他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以铁链的长度来了个散步。
-
假意进兵。
他们选了一个靠谱的人作为副副将，带着一队人，像模像样地朝东川皇庭进发。糜宾鸿则和巴扎一起跟着刘陵退兵，直到到达某个关口，才要正式分别。
这之后，糜宾鸿和巴扎将在沿途聚起“走散”的士兵，带领他们，开始真正的进攻。
东川这天的风极大。他们走了足足有一个星期，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热浪刮在人身上，让糜宾鸿觉得自己都要被脱层皮。
刘陵看起来精神了很多，他早早就放弃了马车。在某一天早上骑上了马，从此糜宾鸿再也没看过他乘马车的样子。
相应地，他也看到过好几次他偷吃药的样子。
糜宾鸿知道，这是刘陵选择自行领兵所必要的，他不可能在马车里来个“垂帘听政”，以前有他这个副将顶着还好，如今若是还这样，恐怕军心不稳。
于是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药放到了一个看起来很隐蔽，实际上他知道刘陵一定能找到的地方。
但刘陵也减少了对它的依赖。他只是看到过刘陵下了马，远离人群后便弯着腰按着胃，面容痛苦地去找药的样子。
他很心疼，所以他渐渐地也就不再管了。
如今他们要分开了。
糜宾鸿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他隐隐约约觉得此次一走，主公恐怕凶多吉少，所以他只能尽可能把能交代的都交代给他。
“这是我收走的药。”糜宾鸿把葫芦放进刘陵手心，垂下眼睛，“卯时五粒，巳时两粒，午时五粒……，主公，这是我详细写下的纸条，按照它吃药。”
刘陵掂了掂葫芦——好轻，然而纸条很重。他对糜宾鸿笑道：“那我走啦。”
糜宾鸿挤出笑容：“主公保重。”
待刘陵的背影被士兵们淹没，他才发现自己在发呆。巴扎不停在扯链子，催促道：“走了。”
糜宾鸿便也转过身来。眼前是满满黄沙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