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被妖怪诈骗了》青昭野

69、第 69 章

　　郁父坐在沉重的实木桌前，手边文件散乱，灯光下投影在桌上的黑影显得格外威严。

　　厚重的窗帘紧闭，烟灰缸堆成小山，最上面还放着一根未燃尽的烟头。
　　拨打完电话的手机躺在桌上，漆黑的屏幕反射着冷冽的白光，以及郁父沉默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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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钦到家后径直往楼上书房去，映入眼帘的是紧闭隔绝外界的书房门。
　　门中毫无动静，一反常态的安静。

　　他推开门进去。
　　“爸。”

　　郁父抬头扫向他，目光深沉，眉眼间蹙起一道长长的沟壑。
　　他什么都没说，只平静地将电脑转了个圈。

　　看见电脑屏幕的一瞬间，郁钦悬了一路的心竟奇迹般落地。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他爸用那样的语气和他提起宁沛之，其含义不言而喻。

　　转了个方向的电脑屏幕照映出郁钦的身影。
　　他狭长的眼尾微颤，一寸寸扫过眼熟的邮箱界面，甚至连邮箱中的照片也是如此熟悉。

　　昏暗的光线，模糊的身影，公园的大树，唯独照片中央两人的侧脸异常清晰。

　　空气仿佛一点点在结冰。

　　郁父打破沉默，凝重道：“我需要你亲口告诉我，这是不是你。”
　　他的手不自觉在棕色的皮椅上摩擦，眼睛紧紧盯着郁钦，生怕错过郁钦一丝一毫的表情。

　　郁钦喉咙发紧，仿佛他只要说一句不是，他爸会立刻自欺欺人地找到发照片的人，用尽手段把那人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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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郁钦的声音如同铁锹重击，在父子俩之间无形屏障中砸出一道裂缝。

　　郁父的身体瞬间僵硬，面上的怒火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上涨。
　　“你放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是个男的！”

　　“我知道，爸……”
　　“断了！”郁父大吼。

　　吼完才想起儿子还住在白云湾，顿时如鲠在喉，难以言喻的情绪自心底蔓延。
　　他胸膛快速起伏，抓起烟灰缸扔到郁钦跟前的地板上：“这事没得商量！”

　　郁钦连思考照片来源的机会都没有，烟灰缸将地板砸出一道凹槽，足以预见郁父用了多大的力气。
　　烟灰伴随着烟头撒了满地，一小片灰色的碎末如同有生命力一般，飘到了他的鞋尖上，留下一抹痕。

　　郁钦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晚宁沛之的话……你爹是文化人，我爹好像不是。

　　“你听见了没有！？”

　　郁钦喉咙像堵了团棉花，他数次张口试图解释，但都被他爹愤怒的眼神和急促的呼吸压了回去。
　　最后说：“您先冷静冷静，情绪平复我再跟您好好谈。”

　　郁父握拳的手暴起青筋：“少给我来这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眼里还有没有你爹！”

　　书房的空气仿佛有万斤重，父子俩僵持不下。
　　郁钦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一看，是宁沛之的消息。

　　郁父眼神中带着焦虑，死死盯住郁钦的手。
　　仿佛他拿在手里的不是手机而是炸弹，消息提示音则成了爆炸倒计时的响声。

　　就在气氛愈加焦灼之时，书房门被人推开了。

　　郁铖眼中怒气未收，刚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佣人，一转眼，阮沁踩着高跟鞋走来。

　　“妈。”郁钦喊了声。

　　郁父则顺手将电脑一关，用力压下喉间的怒意，绷着嘴角装作无事发生：“你怎么来了？”
　　他并不想让妻子知道这些破事。

　　桌上的花瓶泛着寒光，映射出三个身影。
　　阮沁微不可察呼出一口浊气，眉眼间显然也没什么放松之意。
　　她放下包，开门见山：“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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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定没有结果的谈话不知不觉持续了很久，仿佛两边都陷入了无休止的辩论，最终在各退一步中不欢而散。

　　郁钦脸色阴沉，眉头紧锁，往床边的沙发上一坐，点开宁沛之的对话框。
　　【郁钦：家里有点事，今晚应该不回去，你早点睡觉，别等我。】

　　发完消息他仰头往沙发靠背一躺，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浑身散发着冷漠气息。
　　他揉揉眉间，心里止不住地烦躁。

　　郁父情绪激动，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尤其对郁钦的话置若罔闻。
　　尽管阮沁没有明显表态，但郁钦能察觉到她是站在他爸那边的。

　　郁钦并不打算让步或妥协，但为了避免闹僵，只能等他爸情绪稳定之后再找解决方案。

　　宁沛之回消息很快，他没有问出了什么事，只让郁钦也早点休息。

　　郁钦吐出一口气，嘴角微微下垂，点开备忘录，淡漠注视自己做的长串长串的出柜笔记。
　　屁用没有，可以删了。
　　果然不能相信百度，理论和实践压根不是同个东西。

　　但凡刚才他打断他爸，加一句：爸，你先别生气，我给你看一段同性恋的科学研究。
　　……应该会直接打起来。

　　该死的。
　　郁钦抽空回想发送到郁父邮箱的照片，忘记看邮箱地址了。
　　谁他妈的会跟踪他和宁沛之，最好别让他抓到。

　　郁钦手指插入发间，没什么耐心地向后捋了一下。

　　叩叩。
　　房门敲响。

　　郁钦接过佣人准备的晚餐，说了声谢谢，他探头往走廊瞄了一眼。
　　气氛一如往常，没有丝毫压抑的地方，仿佛十分钟前的争吵只是错觉。

　　夜晚郁钦躺在床上，安静的环境并没能安抚他烦躁的情绪。
　　他翻来覆去，发丝乱糟糟的，偶尔迷糊间往旁边伸长手臂，下一秒，捞了个空。

　　翌日清早，郁钦揉按着太阳穴，与白云湾截然不同的房间不断提醒着他昨天发生了什么。

　　郁钦偏头看向窗外，准备起床去上班。
　　他无视桌上佣人准备的早餐，径直往大门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背后传来他爸的声音。

　　如命令一般，不容置疑，“在你想清楚之前，哪也不许去。”

　　郁钦转身，郁父的目光仿佛要将他钉在原地。
　　他言简意赅：“工作。”

　　“工作？”郁父忽然向前两步，嗓子发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决不允许郁家留下任何污点！”

　　郁钦敏锐察觉到一晚的时间并没有让郁父冷静，反而让他想了更多的方法对付自己。
　　郁钦面无表情，转身往门口走去。
　　几秒后，他站在门口简直要气笑了，只见一排保镖站在花园里，直勾勾盯着他。

　　郁钦转身。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无形的火花悄然蔓延。

　　郁钦紧了紧拳头，脑袋阵阵发晕。
　　他什么也没说，绕过他爸上楼。

　　大理石台阶上的脚步沉沉回荡在家中。

　　郁钦当然不会就此作罢，前门不给走，那他走后门。
　　结果脚还没迈出去，楼梯转角的窗户外一排保镖已待命。

　　他爸仿佛是下了血本，今天连公司都没去，一直和他僵持在家里，以行动逼迫他妥协。

　　下午，父子俩大吵一架。
　　周围的佣人纷纷低着头，偌大的客厅，绣花针落地的声音仿佛清晰可闻。

　　郁父听着楼上传来的巨大关门声，手掌在桌上狠狠拍了一下。
　　手背的青筋鼓起，随着心跳频率越来越快。

　　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儿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传出去简直是家族的耻辱！
　　郁铖深吸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的怒意。

　　他微微抬眼，目光仿佛穿越时空一般，透过客厅的高大的落地窗，落在花园的尽头。
　　半晌。
　　郁铖起身，缓步走到花园尽头的红枫树下。

　　他莫名蹲在树前，捧起一抔泥土。
　　往事如缥缈烟云，忽然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想起小溪了？”
　　背后忽然传来阮沁的声音。

　　阮沁上午去公司开了个会，半天下来，始终忧心忡忡，最终交代了齐助几句，转而回家。

　　阮沁看着一脸忧愁的丈夫，与他一同蹲下。

　　郁铖将手中的土放回原处，莫名说了句：“二十五年了……”
　　算算时间也该转世投胎了，不知道他这辈子过得怎么样。

　　“你说小溪当年要是……”郁铖一顿，叹了口气，“要是没把那个男的带回家，也就没后面的事了。”
　　“别想太多，哪有什么如果。”

　　“妈上午还给我打电话，让元旦回老宅吃饭……你说说小钦怎么这么不懂事，要是让妈知道……”
　　郁铖语气烦躁，要是让老太太知道……无法想象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阮沁缓缓眨了眨双眼，凝视着眼前的红枫，又像是透过红枫凝视什么人。
　　老太太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郁铖以及他的弟弟郁溪。

　　也不怪郁铖反应那么大，因为二十五年前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类似的事情。
　　只不过当年是郁溪主动坦白，只可惜……结局不太好。
　　这么多年，始终如同一根刺般扎在郁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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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日光透过窗帘斑驳照在木地板上，郁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藏了一堆烦心事。
　　数次找机会出去无果，他强忍着心中烦躁，发了条消息给宁沛之。

　　【郁钦：这几天家里有事，不能回家了TAT。】

　　郁钦才发送成功，点表情包的工夫，手机没网络了。
　　灰色的小圆圈一直转个不停，最后出现一个红色感叹号。

　　更准确而言是没信号了。

　　郁钦愣住，用力戳了两下手机屏幕，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手机卡坏了。
　　两分钟后才反应过来，是信号被屏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