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大写字母K

135、Take 135

　　19岁之前，于文文每年的生日，都像一个庆典，家人和朋友围绕，做着喜欢的事，唱着喜欢的歌。

　　这一切，都在张妍出事的那一年，戛然而止，在那之后，对她而言，仿佛庆祝她的“生”，就是对另一个人“死”的亵渎。

　　直到张俪出现。

　　很多时候，于文文都在想，自己和张俪之间，到底是种什么关系。

　　抛去萦绕在两人之间的种种，单从“一个人”来看，张俪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可惜，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从开始就不纯粹，两人之间的天平，总时不时地，偏向一头的恨。

　　不是单纯的恨，或许更难抽离。

　　小卡的出现，像是往天平的另一头，加了砝码，而这个砝码，张俪可以随时拿走，但她却没有。

　　：谢谢，你可以睡了。

　　于文文低头回消息。

　　咖啡馆的落地窗外，乌云散去，地上被雨浇筑的水坑，将好不容易露面的阳光，反射向四面八方，刚好有一束，恍了她的眸。

　　有些湿润。

　　-

　　查天一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就往张俪身上靠，被她嫌弃地推开，撇撇嘴，只好自己去吹头发。

　　谁说姐姐会疼人的，她明明就对着手机在笑，一点儿也没顾及自己。

　　【姐姐有自己的姐姐，弟弟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发在论坛的匿名贴很快被吃瓜网友回复，他扫了眼评论，得出一个结论：岌岌可危。

　　搞什么？我们好着呢！

　　把手机甩进沙发，查天一再也坐不住了，床上的张俪还在看手机，表情有些惊讶。

　　“张俪！”
　　“又干嘛，我的大少爷？”

　　张俪嘴上回应着，眼睛却抬都没抬一下。

　　：谢谢，你可以睡了。
　　：礼物后补，别送我已经有的。

　　这些年，于文文回复自己的零点生日祝福，通常就只有谢谢两个字，这次不止催睡，还开口要了礼物，这让她很意外。

　　手指更是飞速地敲着手机屏幕。

　　：就睡了，有人已经吃醋了。
　　：老虎大开口啊，那我得好好想想。

　　刚按下发送，想抬头，就被扑过来的人一把夺了手机，一脸委屈的样子，逗得她不禁笑出了声。

　　她悄悄抬眉，默不作声。

　　“我最近通告那么满，今晚好不容易有时间，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现在不是看着了吗？”说着，她揉了揉被吹得毫无造型的脑袋，真不晓得要是让查天一的粉丝看到他这个样子，会不会即刻脱粉。

　　查天一晃了晃脑袋，想把张俪的手摇走：“我怀疑你作为经纪人故意压榨我，但我没有证据！”

　　“啧……”这小孩，挺挠人，张俪勾上小天鹅脖颈：“既然你被你经纪人压榨的这么可怜，那作为女朋友的我，就体贴一点，放你好好休息休息~”

　　什么东西？查天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张俪说完就放开了他，自顾自地躺下，还把被子都盖上了。

　　“张俪！！！”小狗急切起来，可是一秒都按耐不住，他将人翻了过来，看着她不为所动的样子，压下身子，抵着耳畔：“姐姐……”

　　张俪忍住笑：“怎么了？不是被你的经纪人压榨透了吗？”

　　“嗯，所以，要姐姐给充电~”
　　“臭小子……”

　　-

　　郑秀妍出考场的时候，没看见于老师的车，只看到了Vicky和Claire拿着咖啡在等。

　　接过热热的纸杯，她等不及喝上一口，浓郁的肉桂香味扑鼻而入，打消了考试的疲倦。

　　“于老师呢？”四下张望，还真的没来。

　　Claire耸耸肩：“你不是想办法让我把她支开，所以就没来咯~”

　　“哇你用了什么理由？”郑秀妍笑着凑近问。

　　“不告诉你，走吧，要去哪？我载你去，晚了你家于老师可是要找过来了。”

　　“这里……”郑秀妍拿出手机，打开地图app，塞给Claire。

　　“行，上车，小V，保密噢~”

　　Vicky迟钝地点点头，诶不是，这俩人什么时候还有这秘密交易了？

　　坐到后座的她，默默地掏出手机，给自己的老板发去消息：接到Jessica了。

　　不一会儿，那边回复：带她四处转转，晚点再过去，我和刘恋还没谈完。

　　：没什么大事吧？
　　：没事，晚点见。

　　-

　　于文文原本的计划，是下午带郑秀妍在校园里逛一逛，差不多吃晚餐的时候，再去目的地，不过现在也一样。

　　刚回复完Vicky的消息，她切到和小卡的聊天框：结束了？我还有点事，让Claire她们带着你逛逛，晚点我去找你。

　　等了一小会儿，小卡没回过来，也好，免得她好奇起来，问是什么事，自己还得编个理由。

　　“于文文？！”

　　刘恋好像叫了自己好几声了，抬头，对面果然皱着眉。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嗯，关键字都听到了。”
　　“……”

　　刘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知道今天是于文文生日，本不该在这天聊病情，可她晚上的飞机就要回去了，再不聊，下次见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真的听见了。”于文文看刘恋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补充道：“你刚说，不受刺激，不要再做危险的事，大概率就不会再出现和之前类似的情况，是不是？”

　　“嗯，但也不绝对，你知道的，关于人的心理和精神方面的疾病……”刘恋认真的阐述，却没料到后半句，被于文文抢了去。

　　“……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百分百的定论。”
　　“诶你……”

　　于文文嘴角提了提：“刘恋，这些年在你的耳濡目染之下，我都快成半个心理医生了，真的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你啊，就安心回国去把凯琪追回来吧！”

　　“嗯？”刘恋一脸狐疑：“你怎么知道的？”

　　“细节你就别问了，帮你升了舱，飞机上好好休息，至于下了飞机，有没有人来接你，我就不保证了。”

　　“好，行，我谢谢你。”

　　听于文文的言下之意，自己的航班号，她应该是让凯琪知道了，会不会在机场见到呢，居然有些忐忑。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买了单，于文文看着还有些时间，就开车把刘恋送到了机场。

　　“对了，让你查邮件的事，不要别人知道，我团队的人也不行。”趁刘恋下车前，她又嘱咐道。

　　“想到办法了？”
　　“暂时没有，先拖着吧。”
　　“有需要我的地方，告诉我。”
　　“废话，我还能和你客气？”

　　送走刘恋，郑秀妍的电话进来，不偏不倚，刚好是晚餐时间。

　　“终于想起我了？”
　　“于老师！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是小兔子雀跃的声音。

　　“机场。”
　　“啊？你……你要回去了？”

　　于文文听着对面的声音从高亢急转直下，忍不住轻笑：“不是我，是刘恋，我送送她，你在哪儿呢？”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给你的……”郑秀妍的话突然停住。

　　听筒两边都没了声音。

　　“嗯？怎么不说话了？你要给我什么？”于文文饶有兴趣地问道。

　　“没有啊，我饿了，你快来带我吃饭好不好~”郑秀妍扯开话题。

　　-

　　波士顿的灯塔街，和Berklee所在的街道平行，那里有于文文订好的餐厅，只是，被Vicky提前剧透给了郑秀妍。

　　三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将Charles River的夜景尽收眼底，Claire兴致勃勃地给郑秀妍说着河面上，距离最近的两座桥。

　　只有Vicky在心里踌躇，一会儿该怎么和自己的老板解释这一切，在手机编辑好的消息，删删减减。

　　“Vicky姐，没事啦，有我在，于老师不会说你的~再说了，是她的生日，当然是得我给她惊喜嘛~”

　　郑秀妍笑着安慰，Vicky只好陪着笑，是是是，只是这餐厅，也不是于老师要给你的惊喜啊……

　　「啪」

　　一只手搭在了Vicky的肩膀上，她机械地转过头：“老板，你来啦？哈哈哈……坐，来，你坐Jessica对面……”

　　Vicky只有知道自己犯了错，才会心虚地开口叫于文文“老板”。

　　于文文挑挑眉，刚要开口，被站起身的郑秀妍拉住手：“于老师，是我让V告诉我的，谁让你不来接我~”

　　嘿，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学会反将一军，Claire无声地笑着，这俩人，还真是配。

　　法餐很精致，一道又一道的上来，郑秀妍在头盘结束的时候，就隔一阵子看看时间。

　　一举一动都被于文文看在眼里，想和另外两人对对眼神，无奈她们总躲着。

　　行吧，有安排惊喜这件事，昭然若揭。

　　快三个小时的晚餐总算吃完了，郑秀妍执意要买单，于文文也不拦着，她想看看她的小卡，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于老师，我吃的好饱噢，不然你陪我在河边散散步？”

　　出了餐厅，风有些凉，郑秀妍挽住于文文的手臂，轻靠过来问。

　　于文文含着笑意，点点头：“行啊，那让Vicky和Claire先回去？”

　　咦？自己还没开口，怎么于老师就正中下怀，岂不是正好，免得还得想理由把她们支走，好让她们提前去准备。

　　“好呀~”郑秀妍咧开笑容：“那就不好意思咯~我和于老师要二人世界了~”

　　两人各怀心事地牵着手散步，时不时夜跑的人经过，河上很安静，游船在这个点儿早已结束。

　　“小卡，你知道国内已经第二天了？”
　　“你知道呀~等这里零点，我的首转就要上线了~”

　　句句不提生日的事，还不是心里有鬼，既然如此，于文文也配合着不提。

　　“嗯，过面试结束回国没几天，就是你的第一场个人签唱会，到时候我做嘉宾？”

　　“真的？！”郑秀妍站定在于文文跟前。

　　于文文轻点了小兔子的鼻尖：“真的，小予她们都安排好了。”

　　“太好了！有你在，我就不担心没人来了~”
　　“傻瓜，是我沾了你的光。”

　　说笑间，她们走到了河滨公园，于文文一愣，这是她在Berklee第一次路演的地方，怎么会走到这，是巧合吗？她低眸看向身边的人，小卡正若无其事地望向公园里面。

　　“这儿还有个公园？离学校好近噢！”

　　看来是巧合。

　　“是啊，以前我周末常来，不过现在很晚了，就不进去了？”于文文试探地问。

　　“啊……走都走到了……”郑秀妍略显失望，她得想办法让于老师进去啊！！！有了！！！她继续装作不高兴：“还是于老师你一会儿还有别的安排？”

　　“……”怎么又觉得不是巧合了，于文文一时语塞，她确实是有别的安排，但不赶时间。

　　“我一会儿没有其他安排，你想逛，我陪你，走吧。”

　　直到她们走到公园的中心草坪，于文文才百分百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被松开的手还没来得及去抓悄悄走开的人，隐约可见的幕布上，陡然出现了画面。

　　“锵锵！是不是很惊喜！于老师！”

　　郑秀妍清亮澄澈的声音响了起来，于文文的心，也跟着换了节奏。

　　“我呢，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想要给你准备什么生日惊喜了~多早呢，大概就是看到你在那天蛋糕的微博下，默默祝我生日快乐的时候！但这个礼物，随着和你相处，就不断在变，刚开始，我想着要不就做个蛋糕还给你吧，后来熟一点了，就想着用EP赚的钱和音综的钱给你买一组特别棒的效果器，结果，你反而先给我布置了一个录音室，你看你，总是抢我的主意！”

　　于文文笑着摇摇头。

　　“还好，你带我来了这里，于老师，这里是你梦开始的地方，这座城市，承载了太多你的过去，这几天，我能感受到你多喜欢这里，谢谢你带我来，也让我终于想到，要送你什么。”

　　于文文吸了吸鼻子，风不大，却吹迷了眼。

　　视频镜头一转，过渡到郑秀妍拿着手持DV，在波士顿街头随机找路人的画面，她诉说着Kelly和自己的关系，她和Berklee的故事，还给他们放Kelly的歌。

　　一声声陌生人的生日祝福在视频里络绎不绝，街道都是她以前走过的地方，一路来到了Berklee校园里，祝福的人，开始变得熟悉。

　　想也知道，帮着小卡拍摄的人，肯定是Claire。

　　最后，郑秀妍站定在她当年的学院楼门口，对着DV镜头：“于老师，你看，除了你自己，有太多人希望你快乐了~”

　　于文文仰起头，但眼角的泪还是固执地滑落。

　　“好了没，还要彩排！”

　　视频里突然传出了赵梦的声音，于文文怔住，没听错吧？

　　她下意识回头，郑秀妍正举着DV，对着自己，她的身后，是赵梦，采洁，Vicky，Claire，还有……整个闪星乐队。

　　“你们？”
　　“少废话，拿着。”

　　赵梦一把将手里的电吉他递到于文文眼前。

　　“于文文，十八岁时答应我的事，还算不算数，你第一次路演结束，给我打视频，说要带我来这里演出的事，还算不算数？”

　　于文文接过吉他，看向躲在DV镜头后的郑秀妍，所以，这是她给她准备的惊喜，在她曾经肆意的城市。

　　“当然算数。”她背起吉他。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十年前，于文文冲着镜头，眨了眨眼，和其他几人，走上了公园一直就有的路演舞台。

　　“Jessica，看好了，这是十八岁的于文文。”Claire双手插袋，看着穿着皮衣，咬着拨片，在调音的于文文，笑着长出了一口气。

　　舞台设备一早就被等在这里的赵梦几人调试好，插上电，就是燥。

　　Intro响起的时候，还在公园里的人们纷纷投来目光，周间应该很少有这么晚的演出。

　　一个休止符。

　　赵梦凑近立麦：“可我们……”她看向另一边的于文文。

　　“是星星。”于文文接话，随即乐谱就在脑海中展开，这首歌是赵梦在闪星解散前写的最后一首，她倒背如流。

　　“when somebody feels the lightThere are stars in your eyeswhen somebody cries at night……”

　　于文文的烟嗓，比少年时期更有说服力。

　　“放弃的理由那么多如果快乐可以选择别放纵悲伤去流浪~~~”

　　赵梦的少年音，在多年以后，依旧炙热。

　　“need someone to tell you to try to shine”伴奏里的和声，是郑秀妍！

　　于文文看到台下，DV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到了Claire手里。

　　小卡拿着Vicky递给她的麦，一步一步走向舞台：“我想带你坠入无边天际穿破云层让光照向大地星辰海洋森林总是召唤不停 不愿让你独自等待黎明寻找那份勇气曾属于你流沙岛屿海底我都在这等着你”

　　郑秀妍是什么时候学会这首歌的？？？

　　于文文的惊讶难以自禁，好在她的肌肉记忆带她流畅地弹着吉他Solo。

　　她想起第一次在录音室听到郑秀妍的声音，仿佛一道光亮，照进她内心的缝隙，现在这道光，也照进了她的从前。

　　刚要进第二段主歌，不知哪个路人高喊了一声：“Police！！！”

　　“不好！撤撤撤！！！”紧接着是Claire的呼喊。

　　于文文很快反应了过来，好家伙，这是没申报吗？？？

　　一行人火急火燎地拿着乐器，沿着早就踩好点的撤离路线，跑出了公园。

　　停车场里，她们把乐器放进车里。

　　“疯了吧？！”于文文拍了拍郑秀妍的脑门：“如果被抓到，留了案底，我看你还怎么进Berklee！”

　　“你放心啦，我们几个早就想好plan ABCD了，总之呢，肯定不会被抓的。”Claire得意地和Vicky赵梦对了对眼神。

　　郑秀妍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双手奉上DV：“于老师，这个，你应该没有吧？”

　　“礼物？”于文文接过DV，和自己以前用的是同一个牌子，最新型号。

　　“嗯！连同里面的视频一起，都是给你的，生日快乐，于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