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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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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的天宇下,高中少年们正奔跑在钻石球场上。阳光透过云层,如鎏金洒落在少年的后背上,仿若给青春镀了层难以褪去的金。
多田野坐在铁网外的横椅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球场上的比赛。今日是稻实高中的老生新生红白赛,多田野的四周都是专注观赛的球迷,只有他一人格格不入。
早上那则关于阿鸣的新闻是一记炸雷,让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所以他请了一天假,所以他才能在工作日坐在稻实的球场旁,看着高中生们在棒球场上挥洒汗水。
对于那则新闻,他没有惊讶。他一直都知道,前往更高的赛场,是阿鸣的梦想。
事实上,在上一辈子,他与阿鸣就已经对此做过讨论——毋庸置疑,他会支持阿鸣去追寻梦想,因为成宫鸣的梦想便是多田野的梦想。
他只是有些手足无措。
这则新闻的内容太对了。但是来的时机却太差了。
但他是知道的,这绝非阿鸣的一时兴起,也绝非阿鸣愤怒痛苦后的报复、逃离。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阿鸣对此付出的努力——阿鸣是那么认真地、虔诚地对待棒球。
这大概率是一个早已计划好的泄密。一个在正式的决定出来前,释放出来的风声。
没有多田野树,成宫鸣即便痛苦,也仍然勇往无前地走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之上。就像多田野树,即便没有成宫鸣、即便痛苦,也仍然平淡有序地过着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他们本就是这样的人。
多田野看着赛场上的投手,将一记凶狠的直球投入捕手手套中——成功地将打者三振。
和棒球一样。没有多田野树的搭档,成宫鸣还会遇见许许多多的捕手。
他们都是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的人。
阿鸣即将离开日本,去靠近梦想,然后自然而然地远离他——这不就是他所希望的?
他该开心的。
可是、可是——
为什么痛苦的锁链却狠狠缠绕在他的心脏上,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是奢望?
他的青春。他的梦想。他的爱。全都只属于成宫鸣一个人——而现在他们快要分离。
这将会是一场没有期待的重逢的分离。
他终于意识到,原来过去他能忍受分离这么多年,只是因为他还能期待未来存在和阿鸣重逢的侥幸。
他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
多田野想,真是狼狈啊。
但他还能够忍耐。
球场上的少年们挥霍着青春。曾在稻实的一幕幕,不断在多田野脑海中反复浮现。
他想起少年时代的阿鸣。那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但这辈子他却除了在比赛上,从未见证过这个孩子的青春。
他想起上辈子他们的搭档。他总是试图讨好阿鸣,试图帮阿鸣分忧——但直到最后,他才知道,他没法像阿雅前辈一样包容阿鸣所有的眼泪苦涩,只是因为他是被阿鸣包容纵容的后辈。
他想起他们之间的牵手、拥抱、接吻。他们曾经的每一个瞬间——都像是青春一般耀眼。
而一切都将与他道别。
夕阳西下。巨大的落日沉入熔金般的云层里。
球场上的红白双方彼此鞠躬,宣告着比赛的结束。
这是一场很好的比赛。
多田野想。可他却无人分享。除了阿鸣。
多田野苦笑了下,微微摇摇头,起身离开。
他一路向前。
再去一次稻实棒球场最喜欢集会的拉面店吧。他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但他总要向前。
终于,他站在了拉面店门口。
但陈旧的窄门紧锁。门上贴着一张便条——那是闭店的通知。
多田野愣愣地看着那一张纸条。
在这一刻,所有的试图被沉默消化的情绪,再也无法沉默,汹涌而上,将多田野整个人都淹没在情绪的海里。
他想要和人诉说。
但这个世界,除了阿鸣,又有谁能理解他?
没有了。
看了一场比赛。一家拉面店关闭了。
这样的琐碎小事,带来的快乐、难过,却是组成多田野人生的大多数。
他想要和人诉说他的感受。但这样的小事,又有谁会理解他的心情?
只有阿鸣。
只有阿鸣知道,这是一场稻实的比赛,是一场他们错过了这辈子的青春。只有阿鸣知道,这是少年时代集会的拉面店,是他们这辈子再也无法一起回顾的青春。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理解他。
而他却要将阿鸣放开。
他到底是伟大,还是愚蠢?究竟是温柔,还是残酷?
但在这一刻,他应该是不折不扣的冲动傻子。他只想见到阿鸣——不,他不应该——但他需要。
他忍耐了十几年,为什么他不可以对自己更好一点?为什么他总在忍耐?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再自私一点。
是啊,他不是一个足够有才华的人。他搞砸了许多事情。他甚至没法给阿鸣理想的幸福。
但是那又如何?
难道因为他不够好,所以他就不被允许和阿鸣在一起?
是的,因为他曾经尝试过,他也没有做好。
但是就算他不够好,难道他就不可以去爱了吗?
他没有足够才华的脑子里全是阿鸣。他没有足够勇气的心脏里全是阿鸣。
他花费了整整两辈子,从背后注视着阿鸣。没有人比他更爱阿鸣。
他终于明白,爱不仅是奉献、不仅是温柔,更是占有、更是痛苦。
他终于想要成为一个自私的人。
多田野拼命地奔跑,终于来到主路边上。他喘着气拦住了一辆出租车,迅速上车,说出阿鸣的住所。
坐在车上,看着窗外变换的街景,多田野的手心全是冷汗。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
成宫拖着疲惫的身子从电梯里走出。
这些天来,他为了自己的梦想不断奔走。即便从上辈子他就已经做好了计划,但真当实施的时候,一切仍然无比艰难。更何况,他还要妥善地处理自己沮丧的心情。
成宫吸了口气,努力抬起步子走向家门——他发誓,只要打开门他就马上躺在玄关上,直到缓过气来了再站起来。
走廊灯亮起。
成宫随意地抬起眼,然后与家门外的男人对上了眼。
成宫愣住。
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对视了会儿,成宫干涩地开口:“阿树?”
多田野微笑,有几分尴尬,又莫名带着几分坚定。
“阿鸣。好久不见。”
“是挺久。”成宫干巴巴地问,“你来干什么?”
多田野抹了抹鼻梁:“不如……我们先进去再说。”
成宫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多田野看起来有些狼狈。眼眶下是青黛色,眼里是疲惫的红血色。
他看起来过得不太好。
那我就开心了。成宫心里暗爽,顿时疲惫的四肢被注入了力量。他轻哼一声,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正当成宫进入房门,试图叫上背后那块木头时,他便发觉自己已被人从后背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房门被轻轻合上。
“阿鸣。我很想你。”在成宫的耳边,多田野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