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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正文完。 ...

  •   尽管自己心情不佳,她也不想扫了别人的兴致。
      但云聆不用猜就知道他考得很好,笑着说:“应该考得很好。”
      “应该?”晏闻舟嘴里重复这个词,眼神看着她,“这么不相信我啊?”

      云聆失笑,摇了摇头。车缓缓行驶,忽然,车窗外的一股风吹进来,云聆的头发被风扬起,右脸泛红的巴掌印更加清晰,还传来丝丝痛意。

      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云聆转过头,看着神色讶异的晏闻舟,这才注意到自己被掀开的痛楚。

      她窘迫地低下头,没再看晏闻舟。

      而晏闻舟也心有灵犀地不再提及。
      到了站,晏闻舟买了一支药膏递给她,并嘱咐记得擦,其余的也没再多问。

      他是知道她们家的情况,语文常常不及格也明白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
      “你们那年级的寝室晚上是不开灯的,我这里有手电筒你先拿着用,我先去办公室一趟,后面我再给你父母打电话说明一下。”

      晏闻舟担心她父母找不到人,所以才填了后面这句话,实际上,他完全是多虑了。

      云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默默地接过手电筒道谢,再抬起头时,早已看不到晏闻舟的身影。

      高三已经进入紧张状态,都是每月一放,而高一却没有施行这一项。

      此时天色昏暗,她拿着手电筒走回寝室,可脑海一直挥之不去奶奶慈祥的话语。
      奶奶卧病在床,那双布满褶皱的手握着她说:“聆聆别哭,奶奶会一直陪着你。”

      “奶奶……,奶奶……”空荡荡的寝室传来哽咽的声音,最后逐渐被哭声代替。

      这夜,好暗好长。

      *

      “啊!!!!”
      云聆被一阵尖叫吵醒,她睁开眼,望着门口,想着自己是在寝室,立即开口:“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这话一出,门口那人安静下来,大着胆子靠近瞧,看着是熟悉的同学,书包一丢,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大早上的,你坐在床边吓人啊?”

      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云聆又道了一次歉,解释自己是昨晚忘记上床睡觉了。

      这个天儿,晚上不盖被子也无妨。
      室友摆了摆手,不再搭理她,自个儿盖上被子拿出手机玩。

      云聆知道这个室友,她家里管得严,买手机只是为了她和家人联系,在家几乎是禁止她玩手机的,于是她每周很早就来学校,只想趁着来学校的时候多玩玩手机。

      她叹了一口气,往寝室门口的方向走去。
      身上的稻草被一根一根地拔掉,她这才认清现实,她再也没有哄她的奶奶。

      刚走进教学楼,她突然察觉腹部一阵疼痛,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只知道她耳畔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她想看清说话的人,可眼前重重迷雾,怎么也剥不开。

      再次睁眼她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也是她最讨厌的味道。

      房间里另外两张病床上的老人正在哀叹:“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的,怎么得了胃癌?”

      云聆闻言一怔,抬头看了看自己输液瓶。

      门被风推开,云聆望过去。
      以她的视线,她只看得见一个人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在和人攀谈,似乎极力忍耐着什么,听那语气,好像是和病人家属沟通医疗费相关事宜。

      云聆不想猜就知道那门外的家属是她父母,她二话没说,拔下留置针,趿拉着鞋,匆匆地往门口走去。
      身后两位老人半晌没反应过来,足足过了一分钟左右才喊:“你回来!你快回来!你这水都没输完呢。”

      老人的声音引起医生的注意,医生撇头一看,正好对上要走的云聆。

      “你做什么?有急事按铃。”医生看着她还在出血的手背,皱了皱眉。
      云聆解释了一番,表明自己要出院的想法。

      “你现在属于胃癌中期,好好治是有康复的可能。”见病人也没有治疗的打算,医生苦口婆心地劝。

      这位病人年龄还这么小,他作为一个医者,当然想的是挽救。
      云聆摇了摇头,说自己家庭目前拿不出这笔昂贵的化疗费,先前为了诊治她的奶奶已经倾尽所有,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从医院出来后,云聆猛地大吸一口气。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她生理不适,再加上自己的奶奶也死在医院,她打心底是害怕医院的。

      云海天和江雨梅一路上心虚不敢多言。

      回去后的云聆生活一切都步入了正轨,每天学习吃饭回寝室。
      直至这天出早操,云聆突然晕倒在操场上,红色的跑道洇湿了她吐出来的血。

      再眨眼,她被人背在背上,整个身体摇摇晃晃的,耳边时不时传来某个人的碎碎念。

      云聆觉得有点吵,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气若游丝,“顾星夷,你别担心呀,我听得到你说话。”

      顾星夷一顿,哭笑,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想着安抚好他的情绪。

      她整个人轻得像蒲公英,风一吹,怎么也抓不住。
      顾星夷拼命地抓呀抓,他忘了,人和蒲公英的速度是不对等的,因为风的关系,蒲公英最远可飞行八百公里,可顾星夷只有一双腿,他追不上。

      背上的云聆呼吸渐弱,双目紧闭。

      顾星夷的嘴像开了话匣子,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好多废话,扭头看去,背上的人儿没有任何回应。
      “云聆?云聆?你在听吗?车马上就来了,你别睡好不好?”
      “学校外面的野迎春开了,等你好了我们去看好不好?”

      “云聆,你别睡,别睡。我下次生日还是请你吃饭呢?上次你食言,下次可不要失约。”
      “对了,我借阅卡的登记人写的是你的名字,我卡都还没还回去,你可不要忘了。”

      “云聆,你不要睡过去,不要睡。”顾星夷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喊她。

      顾星夷见她没有回应,话语中更是带了点着急,“你别睡,别睡,你不要睡,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看雪好不好?”
      他的步伐逐渐加快,抖得背上的云聆上下颠簸。

      “顾星夷,你别告诉他。”云聆的声音很轻很轻,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这个他,二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及,但彼此都知道。
      云聆不想他知道自己在和病魔做斗争,她没有自信,没有勇气。

      “顾星夷,答应我。”云聆语气中带了一丝恳求,弯弯的黛眉蹙起,神情痛苦。
      顾星夷慌张不已,胡乱地点头,“好,我答应你,你别睡啊。”

      云聆重重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再睁眼的时候又是白色的天花板和难闻的消毒水,不用猜就知道又来了医院。
      顾星夷正站在病床斜前方盯她的点滴,眼睛一眨不眨。

      云聆醒来和他聊了几句就打发他回学校上课,等人走远了,她一个人又办了出院手续。

      要不是顾星夷一放假就来医院找医生问云聆的情况,恐怕还不知道她竟然不顾阻拦回了家,听医生的意思,大概是每天只拿药吃。

      他气得半死,本想着和她大吵一架的顾星夷,在来到云聆家后,看着瘦骨嶙峋的她艰难地吞药,他红了眼眶。
      等她完全咽下药,他仰头清了清嗓子,出声:“云聆。”

      云聆抬眼望着他,笑了笑。

      后来的每一天顾星夷都会找时间来一趟云聆家,云聆起初还疑惑,她也是后来才得知他读了走读。

      这天,顾星夷带了一个笔记本来,他说他知道云聆是闲不住的,索性让她在本子里写点东西。
      此后,云聆一得空去会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顾星夷也不知道她写了些什么。

      再到后来,她握不住笔了,眼窝凹陷,身子骨更脆弱,仿佛风一吹就要倒,明明是骄阳正好的日子,她却穿着厚厚的毛衣躺在昏暗的房间。
      这一天是二零一二年,六月十九,天气晴。
      也是她病魔缠身的第二年。

      十七前的今天,她在苏城的筒子楼诞生。

      顾星夷今日来得迟,风尘仆仆地提了一个礼盒来看她,她手颤颤巍巍地去接,却使不上力。
      她无奈地笑了笑。

      她自知时日无多,便开口:“顾星夷,到时候叫我亲人把我葬在后山的野迎春那儿吧,我喜欢那个地方。”
      她从来都没指望她父母会记住她的话。

      顾星夷没回话,把礼盒里的小熊拿出来,摆放在她床柜旁,做完这一切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你别这么看着我呀,我嘱托你的事情可别忘记呀。”

      顾星夷低低地嗯了一声,垂着眼,看不清他此刻在想什么。
      “生日快乐,祝你新的一岁得偿所愿。”苍天,奇迹降临在她身上吧。

      这是他一生所求。

      云聆抿着唇微笑,道了句谢,“其实奶奶告诉我,我出生这天也是观音娘娘的生日,这是恩赐。”

      “嗯,我知道。”顾星夷不仅知道,还一大早就去庙里为她求了平安符,这也是他今日来得迟的缘故。

      云聆望着灿阳笑了笑,闭着眼默念她没说完的话。
      可自打她记事起,没有一天是福泽。

      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床头柜上的小熊倒了。

      2012年,六月十九日,她一缕香魂归还人间,没了束缚。
      雨下了整整一夜。

      云聆的葬礼办得简陋,只请了亲戚和附近的邻居帮忙,学校也请了一个老师做代表来参加,每个人提及她无不惋惜。
      最后如她所愿,伴着野迎春,不再孤苦。

      几个月后,云海天一家搬离惠阳镇回了苏城,而顾星夷也跟着父母辗转多个城市。

      直至今年,顾星夷定居惠阳镇的第七年,他等到了宿迟。
      “她在后山野迎春那儿,这么多年一直都是。”

      宿迟淡淡地回:“多谢。”

      “我这里有她的东西,你来拿走吧。”顾星夷转头看他,补充了一句,“是她的本子。”

      宿迟拿到那本泛黄的本子后,冷着脸离开了。
      他在后山找了块儿空地坐下来翻看,翻开的第一页就写着“仅我可见”,上面还画了可爱的猫猫表情包,还写了几句诗,字体娟秀工整,看得出主人的用心程度。

      继续往下翻,第二页就不再是文字,是一副素描人像,画的是宿迟初来小镇的那天。

      棒球帽遮住锋利的眉眼,穿着纯黑T恤的他单手抄兜,看起来懒散极了。

      后面每一页都是他的画像,模糊的曾经慢慢变得明朗,他似乎看见她缠绵病榻,手指微微颤抖,于日记的纸页间,缓缓勾勒出过往的痕迹。

      宿迟噙着泪翻到最后一页,这页只画了草稿,稿图的下方写一行字,字写得歪歪斜斜:“隆冬已至,而我那个不可战胜的春天也不会再来。”
      落笔时间是二零一一年的冬至。

      这个时候,云聆已经病入膏肓,提笔明显吃力许多,之后的半年更是卧病在床,周身乏力。

      他是她迟来的春天,而迎春终究没有熬过凛冬。

      或许,他早该想到的。

      在寒冬,谁都没有等到回春。

      —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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