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叔叔》亭亭木

15、第十五章

　　明晚六点，孟青筠准时来到了杜殊晖的家门口，站在门口，他长长地吁一口气，振奋了一下，才抬手敲门。立刻，门内传来一阵窣窣的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最后消失在了门后面。接着，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杜殊晖出现在了门后面。

　　“来了。”杜殊晖淡漠地笑笑，对他说。

　　“嗯。”他也淡漠地笑笑，竭力地控制着悸动的心跳。

　　“请进！”杜殊晖把房门打开了一点，让开了路。

　　“谢谢！”他说，就走了进去。

　　杜殊晖把房门关上，转过身来，指了指沙发招呼他说：“随便坐！我去倒茶！”

　　“不用了。”他连忙说，看着杜殊晖，眼神有些躲闪，“我一会儿就走了。不用忙了。”

　　杜殊晖深深地，直直地望着他，却说：“那也得喝口茶呀。你坐吧，我一会儿就好。”

　　杜殊晖去餐桌前沏茶了，像他第一次来那样。他一时有些感怀，半个月之前的第一次见面还历历在目，半个月后，他却要来跟杜殊晖结清交情了。短短的半个月，匆匆的半个月，就这样结束了。想不到他跟杜殊晖的缘分这么浅。

　　他黯然地走到沙发前，坐在了上次来坐过的那个位置。杜殊晖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很快把茶水沏好了。然后，他端着两杯滚热的茶水，走了过来，像第一次那样，把其中一杯放在了孟青筠的面前。

　　孟青筠点了一下头，说了声“谢谢”。杜殊晖把另一杯留给了自己，又像上次一样，坐在了旁边的另一张沙发上。

　　他刚坐下，孟青筠就寒暄地，漫不经心似的问：“家里就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住，当然只有我一个人了。”杜殊晖说，奇怪地看着他，表情是深思的，“你以为我这里还有谁？”

　　“你女朋友啊。”孟青筠局促地强笑了一下，“她不来你这里吗？”他倒想看看杜殊晖的这位神秘女友长什么样，看杜殊晖是被怎样的一位女子吸引住的。

　　杜殊晖愣了一下，缓过了神，就若有所思地说：“那也不能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吧。”

　　孟青筠的心揪着，仍然在强笑着，说：“一般刚谈恋爱的人不是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嘛。”

　　杜殊晖看着他，神色有点惊奇，也有点冷淡。“你好像很有经验，你曾经跟女朋友就是这样的吗？”

　　孟青筠却苦笑了一下，自嘲地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见的多了，自然就知道了。未必要自己去亲身经历。”

　　“这么说你没有过这种经历了？”杜殊晖又问，表情有点耐人寻味。

　　孟青筠猛地发现，他被杜殊晖绕了进去。他窘迫地笑了笑，模棱两可地说：“有没有的也都是过去了。倒是你，现在正在经历，应该深有体会吧？”他直勾勾地盯着杜殊晖。

　　杜殊晖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摆出一副很闲散的坐姿，转而慢吞吞地问：“你好像对我和我女朋友的事很感兴趣？”

　　他也直勾勾地盯着孟青筠，像是要看看孟青筠有什么目的。

　　孟青筠有些畏缩，不自然地欠动了一下身子，又窘迫地笑笑，搪塞说：“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如果冒昧的话。我很抱歉！”

　　杜殊晖却冷然一笑，端起茶水浅浅地呷了一口，才又说：“你该不会是想看我跟我女朋友的感情如何，然后看是不是能借机再把你表姐介绍给我吧？”

　　他还在记着这件事？孟青筠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没有。”孟青筠咬了咬牙，只好说，却无法向杜殊晖解释清楚。天知道他有多冤枉。

　　“没有吗？”杜殊晖怀疑地挑挑眉又问，随即，他就平复了一下神色，直直地看着孟青筠，“那是我误会了？”

　　孟青筠沉默着，还是没有说话。他能说什么呢？让他怎么说呢？

　　杜殊晖又深深了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下：“你的表姐很漂亮？你觉得她跟我很合适？”

　　孟青筠咬咬嘴唇，咬得嘴唇发痛，他很想说“不是”，但，他什么都不能说。他像是一个被人赃并获的犯人，根本就没有辩解的余地。

　　不过，杜殊晖还是没有放过他，杜殊晖紧紧地盯着他，继续咄咄逼人地问：“你觉得我跟你表姐哪里合适？外表？内在？还是什么？在你眼里，你表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嗯？说来听听？我跟你表姐到底哪里合适？”

　　说完，杜殊晖的眼底就窜起一簇隐晦的火焰。

　　孟青筠紧紧地攥着两手，脸色有点苍白。他感到非常的委屈。他没有，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孟展翔，都是孟展翔！不！还有孟济美，还有梁琴，都是他们合伙连累了他。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但，这些，他都无法告诉杜殊晖。他无助地在心里哀嚎。

　　房间里很安静。杜殊晖就那么不依不饶地盯着他，半晌，又催促地问：“怎么不回答？”

　　他慌乱地看杜殊晖一眼，就垂下眼睛，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无措地应付着说：“没有，我……那都是过去了。”

　　“过去？”杜殊晖诧异地重复着，“哼！”他又冷笑了一声，“过去。”他又重复了一声，“如果我没有女朋友，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把你表姐介绍给我？嗯？”

　　他又问了一遍，看起来，他对孟青筠的答案很不满。孟青筠惶惑地看着他，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介意他介绍表姐给他？是这样吗？为什么？

　　孟青筠感觉一整颗心都在颤动着，这里面有他所期望的答案吗？有吗？他困惑地看着杜殊晖。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的设想，这不可能，杜殊晖已经交了女朋友。

　　咬了咬牙根，他振作了一下，只能说：“是我唐突了，抱歉！”

　　“抱歉？”杜殊晖讶异地盯着他，又冷笑了一声，“是的，你是该抱歉！”紧紧地抿着嘴唇，杜殊晖挺直了腰背，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然后，又端起茶水呷了一口茶水。

　　孟青筠费解地望着他，不知道为他“介绍表姐”的行为，为什么会令他这么生气。沉吟了片刻，孟青筠思忖着问：“怎么？你女朋友知道了这件事？跟你生气了？”

　　杜殊晖一怔，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来，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无奈地摇摇头，“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孟青筠讪讪的，有些失落，并没有为他的宽宏大量而感动，反而因此有些感伤。不提了，不计较了，就是不在乎了。一想到这里，孟青筠的心就开始抽搐。

　　但，他仍旧振作地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有了女朋友，如果早知道，我不会有这个念头的。我知道，我表姐即便再漂亮，但配你，还远远不够。”

　　杜殊晖立刻瞪向他，眼睛里发射着一道凌厉的寒光。就这样，他瞪了很久，眉宇间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失意。

　　“就这样吗？只是这样吗？”他又问。

　　“什么？还能怎样？”孟青筠惶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杜殊晖似梦初觉，一下子转过脸去，不再看向孟青筠。他沉吟了片刻，才说：“没什么。反正都过去了。”

　　又是“过去了”。孟青筠心里又是一阵抽搐。是的，都过去了。虽然短暂，像龙卷风似的，卷起他世界里的风沙和海浪，卷得他心神俱碎。但，最后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

　　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也该从这里离开了。

　　定了定神，孟青筠就赶紧把那枚用黑色包装盒包好的打火机，从上衣口袋里掏了出来，递给杜殊晖，好早点走。

　　“送你的。”他说。

　　杜殊晖诧异地看看那个黑色的盒子，又诧异地看看他。“这是什么？”

　　“你的生日礼物。”孟青筠说，不太敢看他，只把手伸给他。

　　杜殊晖接过了那个黑色的小盒子，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又问：“我生日还要几天才能到，为什么现在……”他不解地看着孟青筠。

　　孟青筠仓促地看了他一眼，就说：“我怕那天我忙不开，没法送给你。所以，就提前拿来给你。”

　　“你今天来就是为这个而来的？”杜殊晖看着他，眼神里闪过失望的神色。

　　孟青筠点点头，“嗯。”

　　杜殊晖更失望了，但，他只是很平静地看着那个礼物，半晌，才说：“是什么？”

　　“你可以打开看看。”孟青筠说，还是不太敢直视他。

　　杜殊晖把盒子打开了，当看到是一枚打火机的时候，他不禁笑了笑。笑得有点沉重，有点无力。

　　看着他这副表情，孟青筠担心地问：“你不喜欢？”

　　他却盯着打火机摇头，“不，我很喜欢。毕竟是快乐的帮手，我怎么会不喜欢呢。”他落寞地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你满意就好。”孟青筠嗫嚅着回答，为他对这个礼物的了解而感到欣慰。这总不枉自己挑礼物的一番心意。

　　杜殊晖深思地看了他一眼，就打开了打火机的上盖，摁下了点火器，顿时，一小簇遒劲而有力的蓝色火苗窜了出来。望着那簇小火苗，杜殊晖的眼睛眨也不眨，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孟青筠怔住了，杜殊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深沉而忧郁？他有什么心事吗？他遇到了什么困难吗？他很想问出来，但，他又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万一杜殊晖是在为女朋友而神伤呢？那太残忍了，他不想听。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杜殊晖突然开了口，松开了打火器，收起了打火机。

　　“什么？”孟青筠困惑地看着他。

　　“我是说，今天不是我生日，但是你把礼物提前送我了，那我也总该礼尚往来吧。你如果早点告诉我的话，我至少可以准备一下，请你吃顿饭。”杜殊晖解释着。

　　“不！”孟青筠客气地说：“不用！我……你不用那么客气！”孟青筠感觉事情好像失去了控制，他自己也失去了控制。他快忘了来这儿的目的。

　　“不是客气。这是应该的。”杜殊晖说，看着他，“小年那天你有事？”

　　“呃……”孟青筠支吾着，“嗯，亲戚聚餐。”他胡乱说了一个借口。

　　“什么时候聚？晚上还是中午？”杜殊晖又问，语气恳切而温柔。

　　“嗯……中……中午。”孟青筠又说，他完全无法思考了。

　　“那我就晚上办酒宴。你到时候跟你小叔一起来。”杜殊晖很干脆地说。

　　“我……”孟青筠惊讶地看着他，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做了这么周全的安排。

　　“来吧！”杜殊晖霸道地说：“否则，我不收你的礼物！”

　　他把打火机放在茶几上，接着，就推向了孟青筠的面前，看样子是下了决心。孟青筠愕然。整个人像被巫术迷住了似的，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