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秋》蓝赴

45、第 45 章

　　幽暗的蓝色月光从厚重的玻璃穿过，面纱一样覆盖在王乔的脸庞，她站在长身镜子前微微侧身，打量着身上的黑色挂脖礼服。不是很暴露的设计，仅仅露出两个光洁的肩头，黑亮柔顺的长发微微卷起，整个人透着淡淡的柔和感。
　　刘助发来消息，说已经等在楼下。
　　王乔没敢耽搁，套了一件同色系的黑色西装外套就匆匆出了门。

　　十一月份的宜京正在慢慢步入深秋，王乔刚出门就打了个喷嚏，她早有准备，从包包里掏出一个暖宝宝，贴在肚子上暖和很多。

　　刘助正坐在驾驶座上，见到她立马下车拉开车门，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的谨小慎微。
　　王乔朝她露出一个微笑，可后者反应淡淡，甚至有些局促。
　　王乔纳闷起来。
　　明明这几天她们在微信上聊得那么投机，可是见了面却总是很疏离。
　　当然像她们这样的高级白领，需要把工作和生活切割干净，没有平时那么热情也是情有可原。

　　“谢谢你，刘助。”王乔一面笑着，一面坐上车，就发现一旁的男人，也正含笑盯着自己。
　　她语气没来由地僵硬起来：“宴总。”

　　看到女人如此丝滑的变脸，宴玳扯了扯嘴角，视线移到她单薄的身躯：“不冷？”

　　“还好。”

　　黑色宾利缓慢起步，没多久涌入下班高峰的车流，随着汽笛鸣叫声此起彼伏，倒衬托着车内气氛过分凝滞。

　　自从答应宴玳的要求，孙思妙的造谣帖迅速被平息，所有污蔑和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也让王乔对宴玳的实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她没有能力反抗，只能选择平静的接受。

　　晚宴在市郊，车程大概有一小时。王乔不想说话，就闭眼靠在座椅上，昏昏沉沉间，竟然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被炙热的温度烫到冒汗，她闻着古龙香水醒来，意识到自己枕在男人的肩膀上，身上还盖着对方的长西装外套。
　　“不好意思。”王乔的嗓音带着沙沙哑哑的意味，眼睛半眯着像一只睡眼惺忪的猫咪。

　　男人声调温醇：“昨晚没睡好？”说着目光落在王乔脸上，神情极度的认真，王乔感觉两颊烧了起来，她忙不迭地弹开。
　　后背瞬间抵上车门，才发现男人越过两人原本的距离，几乎和她腿靠着腿。
　　这样的姿态到有些欲盖弥彰。

　　刘助从后视镜看过来，然后又匆忙移开视线，时不时低头瞥一下手表，眉眼之间有了点焦急之色。
　　今晚本来是和黄丽集团合作的庆功宴，到场的都是宜京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好几个都有和宴氏合作的意向。她卡好时间有心让老板压轴出场，自家老板却不紧不慢，甘愿充当半小时人形靠枕，等人好不容易醒过来，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实在是没眼看。
　　“宴总，李总打电话来了。”

　　只听到后座传来冰冷的一声嗯，王乔将宴玳的长外套叠好递过去。
　　“穿着吧，外面冷。”

　　“不用，我不冷，而且室内有暖气。”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刘助下车替他们打开车门，王乔出来的时候打了个哆嗦，余光看到宴玳伸过来的胳膊，下一秒她的手被握住，牢牢地搭在男人臂弯。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现场爆发出不小的骚动，虽然这是黄丽集团办的庆功宴，但其实大多数人都是冲着宴玳来的。
　　现在宴氏集团如日中天，比在宴宗庆手里的时候更加势大，说是占了宜京大半资产都不为过，凡是和他们搭上关系的没有不赚得盆满钵满的。

　　不远处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走过来，他穿着条纹毛呢西装，蓄满胡子的下巴十分饱满，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款眼镜，头发短短的，一双小眼睛却看得很远。
　　只是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落在王乔身上，只是一味的同宴玳说话。

　　王乔在一旁听着，嘴角保持着45的弧度，只是这中年男人实在善谈，二十分钟都在喋喋不休。

　　男人的气息靠近耳旁：“饿了就去吃点。”

　　这是要支开她？
　　王乔点点头，又象征性地向对面的男人示以歉意。
　　她待不惯这儿，名利场与她无关，只能当个花瓶，让人无所适从。

　　“哟，哪来的beauty？”身后响起打招呼的声音，王乔反过头，看到一个长发男人。

　　有点面熟，她吃了口甜品，想起来了，是几年前，在李娜家里，将她堵在门口的男人。
　　男人显然也觉得她眼熟，表情明显愣了一下。
　　吴越是个花花肠子，最喜欢沾花惹草，人群中一眼就看到王乔的背影，认定这是全场他最爱的女人。
　　“美女，我们见过吧？”他不假思索。

　　王乔摇摇头：“你认错人了。”
　　盯着女人那张真诚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吴越确定自己曾经见过她。
　　怪就怪他实在阅女无数，连这种等级的美女都记不清楚。

　　“哎哎哎别走啊。”眼看着美女就要离开，吴越一着急就要上手拉，王乔眼疾手快往边上躲，正巧迎面走来的短发女人。

　　李娜皱着眉瞥过来，那张姣好的脸上顿时现出错愕和轻蔑的眼神，她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王乔，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这样说着，视线在人群中逡巡，语气笃定起来，“你和宴哥哥一起来的？”

　　王乔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只好点点头，完全没有和她周旋的兴趣。

　　“王乔？”吴越哦了一声，回忆道，“是宴玳那老相好啊。”
　　他这声音不大不小，贯穿在三人头顶，李娜愤怒地瞪他一眼。

　　“没事的话，我要过去一下，可以吗？”王乔笑了笑，纯粹出于礼貌。
　　李娜哼笑一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王乔长相干净柔和，简单的妆容和礼服将她衬托得愈发出尘脱俗。尽管李娜不想承认，但经过岁月的洗礼，王乔显然变得更加成熟富有韵味，与几年前的青涩相去甚远。
　　“真有手段，也不知道，宴哥哥要是看到你这心机样子，还会不会喜欢你？”

　　“他喜不喜欢我，和我没关系。你的评价，我也毫不在意。”王乔将手中的最后一口蛋糕吞入腹中，“你要是喜欢他，就去找他，别浪费时间在我这里扯来扯去。”

　　李娜脸色越来越冷：“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隔了这么久的时间，李娜脑海里却一直留存着王乔当时假意“耀武扬威”的模样。她是黄丽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从小就受尽宠爱，只要是她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人生中唯一失控的，就是宴玳对她的感情。原本她对宴玳还只是喜欢，毕竟那样优秀的男人，无论是谁都会心动的。男人表面上温和，实际上却是极端疏离，原本她以为他一直都这样，偏偏王乔成为那个特殊的人。居然让宴玳为了她对抗长辈，作出那样疯狂的举动！
　　为什么就不能是她？
　　“就是因为你，宴哥哥才会取消和我的订婚！”李娜没忍住朝她吼起来。

　　“喂李娜。”吴越眼看局面不好收场，“你冷静点。”
　　“怎么你也要帮她？”
　　“你这说的什么话......”

　　王乔只觉得聒噪，不愿意再逗留，刚走出两步。只见李娜拿起酒杯，冰冷的液体从王乔头顶滑落，浸湿了长发。

　　就那么一瞬间，不少人投来目光，他们认出李娜的身份，对王乔投以或淡漠或戏谑的眼神。

　　王乔握住手掌，说不难堪是假的，寒意从四肢蔓延，她险些发抖。
　　只听到来人的脚步声，熟悉的古龙香水味，下一秒被人从头顶罩住。

　　王乔被拉着走出宴会大厅，刺骨的寒风钻进她的衣裙，她一路被拉上车都没有说话。

　　“很冷？”宴玳看出她在克制自己的颤抖。

　　“宴玳。”王乔深深吸了一口气。

　　似乎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宴玳率先打断了她的话，将外套又往她身上套了套，“冷就多穿一点，送你回家？”他的语气轻柔到像在哄小孩。

　　“宴玳，明天就是周一了。”
　　“嗯。”

　　“这一周，我陪你参加了三个宴会，两场拍卖。”她擤了下鼻子，“我们的交易，算圆满结束吧。”
　　长久的静默，久到王乔慢慢抬起头，对上男人如水的眼神。
　　“嗯。”

　　“那以后......”王乔道，“我们尽量别再联系了，好吗？”
　　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早就不该有任何交集。

　　酒水粘在她的长发，空气中都是酒香。
　　“先坐好。”宴玳帮她扣好安全带，王乔看出这不是去她家的路。
　　“去哪里？”

　　宴玳装作没听到，一味踩下油门，王乔被惯性往前推了推，一只手抵住车门。

　　“我要回家，请你送我回去。”

　　“乔乔醉了。”男人轻笑一声，黑色宾利融入夜色，很快驶入一片别墅区。

　　车门被打开，王乔负气不起，被宴玳一把抱起来，她推开男人的胸腔。

　　男人快速将她抱上沙发，屋内二十四小时供暖，让她僵硬的身子立马暖和起来。她撑着手臂要起身，却看到宴玳拿着一个医药箱过来，拉起她的手蹲在面前。

　　王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掌有着一个不明显的伤口，像是被尖锐的刀片划破，鲜血滑进手心，那是她用指尖攥出来的伤口。她太过紧绷，以至于忽略了痛感。

　　“疼不疼？”
　　“不用，这是小伤。”
　　“有伤口就要包扎。”宴玳语气轻柔，态度却很强硬。
　　“可是你也不用特地把我带来你家，这点小伤我自己回去处理一下就行了。”
　　宴玳看她一眼；“乔乔是怕我再把你关起来？”
　　王乔用眼神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乔乔这么信不过我？”
　　宴玳一直都知道自己感情淡薄，也没有什么道德观念，他习惯性伪装，这样能让大家对他放松警惕。他不讨厌任何人，自然也没有喜欢的。
　　他对王乔起初只是兴趣。
　　王乔说的对，他们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甚至是完全不同的人。他伪装着完美，实际上渴望被人戳破，获得某种心理上的快感。而王乔看似淡淡的，却每一步都谨小慎微，从来不敢放纵自己沉沦，或是踏错任何一步。

　　“宴玳，过去的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我身上花费心思了。”
　　“我也想轻松一些。”

　　她将话说到满，明显看到男人脸色僵硬，直到手心的痛感消失，才听到男人轻轻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