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非衣之

16、当年你我

　　夏雨来势汹汹，文澜没有带伞，只得抬手挡住头脸，作用微乎其微，他匆匆地寻找避雨的地方。

　　最终文澜停在一处报刊亭，他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几本书，幸好用袋子装着了，没有打湿。

　　一阵风吹过，文澜打了个喷嚏。

　　有点冷，他感觉自己可能又要生病了。

　　“叮铃——”

　　亭子顶沿挂着的风铃响了，声音清脆悦耳。

　　文澜余光瞥见有人来了，不过他没有抬头去看，只专注地盯着脚下，雨水泼洒过来，不断逼近他的脚尖。

　　雨近，他退，直到背后抵上玻璃橱柜。

　　文澜放任自己松懈下去，心里想着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正跟报刊亭老板交谈，似乎要了一本杂志。

　　一股清淡的花香裹挟着冷意，钻进了文澜的鼻子里，他闭上眼感受了一下，察觉那应该是玫瑰的味道，不是香水，而是从鲜花上沾染的。

　　刚紧绷起来的神经又松了，文澜不由思索，不是香水就好，因为香水里复杂的成分会让他过敏。但是花香没关系，只要不直接接触鲜花里的花粉就好了。

　　这味道真好闻，不过等文澜睁开眼时，气味的来源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淡淡的余香。

　　文澜不经意间低头，一下愣住了。

　　地上多了一把伞。

　　.

　　文澜今年高三了，学业非常繁忙，时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在学校里唯一的放松方式就是去喂流浪猫，虽然因为这个被父亲责骂了几次。

　　文澜每次去喂猫都要全副武装地护住口鼻，也只能放下食物就走，远远地看着那几只小猫进食。

　　小猫很乖，也许是知道他不方便靠近，每次都是安安静静地吃猫粮，吃完了伸个懒腰、喵喵几声。

　　文澜很想上手摸摸它们。

　　但是不行。

　　这天文澜照常去喂猫，等了很久却不见它们出现。

　　他有点疑惑，难道是已经被其他人喂饱、窝在角落里睡觉了？

　　刚好有个保安路过这里，文澜便叫住了对方，“你好，请问你有看见附近的几只猫吗？”

　　保安随口道：“最近学校外边出了几起流浪猫伤人事件，现在校领导吩咐要把学校里的流浪猫都处理掉，免得伤到学生。”

　　文澜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要送到流浪动物救助中心吗？”

　　保安的表情有一瞬的古怪，“处理掉的意思就是，全部人为安乐。”

　　“……”

　　文澜试图挽回什么，“可是我喂了它们一年多，从来没有出现过伤人的情况……”

　　保安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这就不归我管了。”

　　文澜眼前仿佛出现了几个成年男人围捕流浪猫的场景，他们用抄网把猫抓起来，在无人的角落，棍棒落下，将那几只小猫活活打死。

　　他的眼眶红了，“您能不能告诉我那些猫去哪了，全部……处理了吗？”

　　“哦，这个倒没有。”保安说，“现在在保安室放着，我估计今晚就要弄干净。”

　　文澜的下颌绷得很紧，半晌，在保安准备走掉时，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让我收养它们行吗？”

　　.

　　收养流浪猫，对文澜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此之前，他需要征得文澹的同意，只有文澹愿意帮他，他才有可能避免父亲的责难。

　　文澹最近很忙，文澜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接通。

　　文澜叫了他一声，“哥。”

　　电话那头传来文澹疲倦的声音，“怎么了，小澜？”

　　文澜犹豫一下，还是把刚刚的事说了，“……哥，你可以想办法帮我安置那几只猫吗？”

　　在文澜看不见的地方，文澹烦躁地一把扯掉了领带。

　　他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圣父心了。

　　只不过是几只流浪猫而已，这点小事，根本不需要去管，也不需要浪费他的时间。

　　文澹尽量温声：“学校是为了你们好，如果等流浪猫伤了人那就迟了。”

　　文澜攥紧了手机，小声说：“可是它们很乖，真的不会……”

　　文澹深吸一口气，态度有些敷衍，“好吧，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好的。还有你以后也别去喂流浪动物，姐和爸都对动物毛发过敏，你又有哮喘，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

　　文澜松了口气，但又因为文澹的后半句话皱眉。

　　他以为文澹能理解他的。

　　“……好，谢谢哥。”

　　“好了，小澜，哥哥还有会要开。”不等文澜作答，文澹率先挂了电话。

　　文澹靠进椅背里，揉了揉眉心。

　　秘书候在一旁，欲言又止。“……文总，会议挪到两个小时后了。”

　　“我知道。”文澹站起身，往休息室走。“我睡一会，别让人打搅。”

　　“是。”秘书想了想，又问：“那二少爷刚刚说的流浪猫的事……？”

　　文澹漠然，“不用理会。”

　　.

　　刚下晚自习，文澜就听说了学校里那些流浪猫狗的去处。

　　有个慈善性质的动物保护组织接走了那些毛孩子们，不收取任何费用，还承诺接下来几天会陆续抓捕学校周边的流浪动物，送去驯化。

　　文澜以为这些是文澹的手笔，脸上不由漾起一个笑。

　　他拿出手机，给文澹发了条信息。

　　【大哥，明天忙吗？晚上回来吃饭吧，我新学了一道菜……】

　　.

　　大雨落下时，宋迟黎站在公交亭下。

　　闲暇时他总是跑来中学附近，四处逛逛。

　　有时会遇见文澜，有时不会。

　　就像今天，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宋迟黎觉得应该不会再碰见文澜了。

　　那个人的身体太脆弱，雨天出门容易感冒。

　　可是命运如此的巧合，就在宋迟黎不抱希望，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身影匆匆闯入了他的视野里。

　　宋迟黎的脚步顿了顿。

　　一条马路之隔的对面，文澜就像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翅膀的小鸟，穿过雨幕，躲进报刊亭下面。

　　宋迟黎看见文澜的发梢、肩膀都淋湿了，怀里仍紧抱着几本书。

　　文澜打了个喷嚏，宋迟黎也跟着心一紧。

　　他打着伞，穿过了马路。

　　风铃响了。

　　文澜低头看雨，宋迟黎看他。

　　.

　　文澜一直在喂流浪猫的事，宋迟黎是知道的，他还撞见过几次。

　　看着文澜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仍旧不敢太靠近猫，宋迟黎不免感到了一阵心酸。

　　同时，宋迟黎也对那几只小猫上了点心。

　　他花钱找了几个学生，定期去照看一下学校里的流浪动物，有什么问题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因为流浪猫伤人事件，导致校方要集中处理流浪动物，这个消息宋迟黎比文澜更早知道。

　　他第一时间给校领导打了电话，希望延迟处理的时间。

　　随后立即联系了某个动保组织，给他们捐了一笔钱，请求他们收留那些流浪动物们。

　　对方很快答应了，并且实行了措施。

　　宋迟黎知道文澜一定很担心，所以特意去了一趟中学。

　　他站在校门口对面等了很久，只为看文澜一眼。

　　同样的一马路之隔，文澜站在校门口等车来接，他低着头不知跟谁发信息，脸上带着笑意。

　　这次宋迟黎没有走过那条马路，他静静地看了文澜许久，然后离开。

　　文澜笑起来很好看。

　　-番外完-

　　.

　　彩蛋：

　　接到动保组织的电话时，文澜正处在混乱的浪潮中。

　　他和宋迟黎的手机铃声是一样的，思绪乱糟糟间，他也就没注意看是谁的手机响了。

　　“喂……”文澜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完了。

　　伏在他身上的男人发出一声低笑。

　　文澜瞪了宋迟黎一眼。

　　电话另一头的人没察觉不对，热情的声音传出来：“您好，宋先生，打扰了，今天是我们动保组织成立十周年，特此致电！”

　　文澜把手机举到宋迟黎耳边，口型：找你的。

　　与此同时他感到了一丝疑惑，动物保护组织？

　　宋迟黎的声线很稳，“恭喜，我一会让秘书送上贺礼。”

　　“不不不，宋先生，您误会了，我们这边现在不缺钱。”对方解释，“打这通电话是想告诉您，五年前您让我们收留的那些流浪动物陆续找到了领养人，为庆贺十周年，我们免费赠送了一些玩具、动物粮给领养人们。”

　　“去拜访领养人的时候，我们拍了些照片，毛孩子们的近况都很不错呢，您需要看看吗？”

　　宋迟黎说，好。

　　电话挂断，文澜看着他眨了眨眼，“你还资助过动保组织？”

　　“这几年是，想起来了就投点钱。”宋迟黎说。

　　手机连续响了几声，是刚刚那个人发了照片过来。

　　文澜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随即便愣住了。

　　他双手捧着手机，认真地翻看那些照片，越看越眼熟。

　　“这两只猫，还有这只狗……长得很像我以前喂过的流浪动物……”

　　文澜把手机屏幕翻过去给宋迟黎看，“真的，花色斑点一模一样！我跟你说过吗，我上高中的时候，在学校里……”

　　说着说着，文澜的话音顿住了，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宋迟黎。

　　宋迟黎目光微动，微微一笑。他仿佛知道文澜要问什么似的，缓缓开口：“当年是我。”

　　文澜微微张大嘴，彻底懵了。

　　宋迟黎把他抱起来，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很意外？”

　　“我……我不知道……”文澜有些语无伦次，“我以为……”

　　“没关系。”宋迟黎嘴角含着笑，“现在知道也不晚。”

　　文澜安静了好一会，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宋迟黎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戏谑道：“宝贝，你在想怎么报答我吗？”

　　忽然，文澜探身抱住了宋迟黎，手臂不断收紧，他带着点鼻音，“宋迟黎，你怎么这么好呢？”

　　宋迟黎郑重地说：“你值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