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仔小熊的短篇合集》旺仔小熊

15、爱与恕的回响

　　父亲——于建华

　　十八层，应该是地狱的代名词。而我此时就坐在十八层的护栏上。说实话，这里视野倒是不错，蓝天微风，云卷云舒，让你脱离了城市的霾雾和吵闹。但我此时却无心欣赏，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现在只是一个输了股民股份并且因入室盗窃而被通缉的人。为了保护自己，我甚至还拿自己的女儿当人质，我简直是这世界上最不负责任的父亲，我咒骂自己无用。我抬眼看向旁边，女儿正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爸爸，我们坐在这里干什么呀？”我低头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小脸，长得可真像我啊，我忽然心软了，她这么纯洁，我怎么可以带她一起赴黄泉呢？可当我看见那几个追来的货主和警察时，我知道，我已经别无选择了。有句话说得好：“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我这个该千刀的，今天就将被“制裁”了吧？我站了起来，这里很高，从这里跳下，几乎无生还可能。据说，人死之前，脑海里会闪过一生的影像。父母第一次带我去游乐园，那时我考上一中时，那是我们地方最好的学校，我和麦子结婚时，还有，我的女儿出生时……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画面。我这一生对不住过很多人：我的债主，他们把钱借给我，我却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我的妻子，对不起，我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我的女儿，对于她我是最愧疚的，我不是一个好爸爸。想到她以后问到“我爸爸是谁？他在哪？他是干什么的？”我就会痛苦。那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我看着站在离我约有6米远的警察，他们对着我，说什么“你不要冲动，不要做傻事”之类的话，我笑了笑。

　　我低头专心地看着女儿，想把她的模样刻在我的脑海里。我终究还是把女儿交了出去，一个警察小心翼翼地接过我的女儿，再把娇小的女儿放到衡之怀里。我默默地闭上眼，直直地往后倒去，我的女儿仿佛感应到什么一般开始号啕大哭。我想，人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警察冲上来抓住了我的腿，其他警察也一拥而上，硬是把我从死门关拉了回来，我又可以活下去了。真好。他们把我的手交叉放到背后，给我带上了手铐，等待我的，将是一个叫做“重生”的监狱，重新生活吗？真好。

　　路过妻子时，我摆摆手示意警察停下来，我轻轻地贴近衡之的耳朵说：“对不起，麦子，照顾好自己。”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会的。”这么冷淡，她应该是心如死水了。

　　在我银铛入狱后的几天，我发现狱中生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只是无聊而已。我厚着脸皮朝狱卒问了问关于我妻子的情况，他说：“她过得不是很好。自从你入狱后，周围邻居就经常对她指指点点，她应该是受不了就搬家了。”

　　“哦，谢谢，谢谢大哥。”我脸上堆起一堆谄媚的笑，内心却无比凄凉。走了，走了好啊。如果可以重来，我的人生又会是一幅怎样的景象，我无数次想象，但世上没有后悔药，错了就是错了，对了就是对了，反正都无法改变就是了，我是真的醒悟了，但这醒悟来得太迟，代价也太沉重了。

　　母亲——温衡之

　　我曾一度以为我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但现在我发现，我其实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坚强。我是怯懦的，所以我顶不过风口浪尖的巨大压力，最终决定带着女儿搬家了。我变卖了一切能卖的东西，逃离了这个我曾留下甜蜜记忆的城市——无趣的华市，这个城市像它的名字一样繁华而耀眼，到处都是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理所当然，房价也特别的贵，一平方就要几千。对于目前的我，恐怕买个十几平米的房子都成问题，所以我意识到三件重要的事：买房子，找工作，给孩子找个学校。当然，我需要先做的，就是找工作，也许你会惊讶于我明明经历了那么巨大的打击后，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振作起来。我只好轻轻地告诉你，我没有别的选择，生活的重压不允许我倒下。

　　我带着女儿暂住在一个狭小昏暗的出租屋里，夜晚，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我难以入眠。女儿睡在旁边的小床上，呼吸均匀，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暗暗发誓一定要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

　　第二天，我开始四处奔波找工作，可每一次面试都因为我带着孩子这个“累赘”而被拒之门外。我感到无比的绝望和无助，但看着女儿那双天真的眼睛，我又鼓起了勇气。终于，在一家小餐馆里，老板看我可怜，答应让我先试用几天。我满心欢喜，尽管工作辛苦，薪水微薄，但这是我们生活的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餐馆里努力工作，女儿也在附近的一所简陋的学校上学。她很懂事，从不向我要这要那，每次看到她小小的身影背着书包走进学校，我的心中就充满了愧疚和欣慰。

　　而在监狱中的于建华，也在努力改造。他积极参加各种劳动和学习课程，试图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他时常想起妻子和女儿，那些回忆成了他在狱中坚持下去的动力。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沉沦下去，他要为了家人重新做人。

　　几年后，于建华因为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的机会。出狱的那天，他站在监狱门口，望着外面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妻子和女儿在哪里，也不知道她们是否还愿意接受自己，但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们，向她们赎罪。

　　于建华凭借着以前的一点人脉，找到了一份体力活的工作，虽然辛苦，但他咬牙坚持着。他一边工作，一边四处打听妻子和女儿的消息。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得知了妻子和女儿的住处。

　　那天，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妻子和女儿居住的地方。当他看到妻子瘦弱的身影和女儿长高的个子时，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他缓缓地走向她们，轻声说道：“麦子，我回来了。”温衡之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身体猛地一颤，转过头来，看到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怨恨，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女儿则躲在母亲身后，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于建华看着女儿，小心翼翼地说：“孩子，我是爸爸。”女儿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渴望。温衡之深吸一口气，说：“你回来干什么？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于建华低下头，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我只是想弥补我曾经犯下的过错，给我一个机会吧。”

　　日子在尴尬和矛盾中继续前行。于建华每天都会来看望妻子和女儿，给她们带一些生活用品和小礼物，尽管温衡之一开始总是冷言冷语，但他从不气馁。女儿也渐渐地和他熟悉起来，会拉着他的手一起玩耍。

　　在这个过程中，于建华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慢慢地融化了妻子心中的坚冰。温衡之看到他的改变和努力，心中的怨恨也渐渐消散。终于，在一个温暖的夜晚，温衡之看着于建华和女儿在院子里玩耍的身影，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也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于建华听到这句话，眼中闪烁着泪光，他知道，自己终于迎来了人生的又一次机会，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守护好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