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食》存档点741

1、肝腰合炒与肥肠

　　洛德将东西搬进过去买下的房子。从今以后，他就要一个人在这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

　　“好了，就这放在这里吧。真是太感谢了。”洛德给搬运工结清款项。

　　等搬运工走后，除去洛德的四箱个人物品，没有别的东西了。洛德看着没有人气的客厅、防尘罩都落了一层厚灰的客厅，叹了口气。

　　等收拾的七七八八，购买的生活用品也已送达，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洛德不想吃外卖，他希望这个家像洛明德说的那样，第一顿要生火“暖”居，这样以后的日子才会一直红火下去。

　　所以今天洛德只能出去吃饭。这座公寓临近大学，不少小炒、小摊，就算晚上8点，生意也依旧红火。洛德转过拐角，发现一家人多又价格实惠的炒菜馆，便进去点菜。

　　宣传上写着“一个腰子只炒一盘”，肝腰合炒是这家店的招牌。洛德也饿了很久，点完肝腰合炒后，又点了番茄丸子汤。看店家放在外面的卤菜心动，思来想去还是点了盘卤肥肠。

　　反正已经没人笑他了。

　　打完店家免费的土豆饭，从冰柜里拿出一壶酸梅汤，再给自己倒了满杯。洛德终于可以借冰镇酸梅汤那点微乎其微的酸，思考自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该怎么做了。

　　洛德，36岁，男性Beta，体制内某副厂长。现在已离婚，孩子归前夫哥。目前洛德已经和前夫哥签好协议，分走前夫哥的两套房产和四家门面。前夫哥的公司股份结婚前做过公证，离婚后洛德无权索要。

　　洛德也不想要，给巡查组查到他本人有外企股份，他官位还要不要了。至于不能再和孩子见面，他也无所谓。左右孩子也不是很想认他这个Beta爸爸。

　　思及前夫哥，嘴里那股酸味儿越发浓重。洛德发觉自己不是无所谓，他还是哭了。但36岁的人哭起来还是太招笑了，所以洛德借着饭馆的劣质薄卫生纸擦掉了眼泪。

　　眼眶还是酸涩的。幸好就在这时，肝腰合炒端上来了。洛德赶紧吃饭，一定是没吃饱才胡思乱想前夫哥的事情的。

　　肝腰合炒装在特意做成老式搪瓷样式的盘子里。腰子用凤尾刀法片过，现在在盘底一线清亮的红油中如凤凰羽毛般舒展开。腰花粉嫩、猪肝油亮。混着其中红绿泡椒和白色的葱段，色泽鲜艳，让人看了食指大动。

　　人气高自然有它的道理。洛德尝了一口腰花。腰花软嫩又不失脆感，酱料的滋味儿充盈了唇间。腰子特有的气味也并不减分，反而和料酒一起在舌尖炸开，咸鲜味美。

　　很下饭。洛德这样想，送了一筷土豆饭到嘴里。果然综合了酱料的咸，突出了腰花的鲜和柔嫩的口感。遗憾的是土豆饭并不像洛德在贵州那边吃的滋味十足，只是将土豆和米饭混蒸罢了。

　　吃了腰花，自然要尝尝炒肝。不同于腰花的细嫩，炒肝薄脆而有弹性。泡椒的辣味不仅遮盖了内脏的腻，还增添了炒肝的层次感，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麻味儿，让人食指大动。

　　除了肝、腰，配菜合炒的木耳也是嫩滑爽口。既不失自身的爽脆，又不至于和这盘浓酱麻香的菜肴格格不入。

　　肝腰合炒吃的七七八八，卤肥肠和番茄丸子汤才上桌。刚吃了味道浓重的，正需要清淡的番茄汤清口。

　　丸子手工做的，每颗大小不一，入口即化。吸饱了番茄汤的肉丸既有肉的浓郁，又有番茄的酸甜。令人食指大动。

　　洛德意识到他之前嘴里只是酸苦了。现在滑入他喉咙间的番茄汤温暖开胃，留在唇间的只有它的浓厚，回味无穷。

　　一口汤、一筷子炒菜；一口湿一口干；一口酸甜一口鲜香。番茄汤中和了浓酱重油菜的油腻，恰好在胃里形成“永动机”，让洛德停不下筷子。

　　眼见着一菜一汤都要见底，洛德才想起，还有一盘卤肥肠还没怎么动。

　　肥肠这个东西，洛德其实不爱吃，他爸洛明德爱吃。在洛德小学时，经常接了洛德放学便在附近某家小店点肥肠粉吃。

　　那是一家同样装修简陋但人气十足的店铺，有着蓝包边的塑料连体饭桌下的劣质纸团已经堆起来了。而洛明德强行牵着洛德在“抢”到两个好位置。

　　“吃什么？”洛明德已经先给老板吆喝好了要碗肥肠粉。没给洛德点，因为洛明德知道洛德不吃肥肠粉。

　　洛德闷闷不乐，不愿意开口。因为洛德讨厌这家永远冒着白烟的小店，它太臭了。猪肠特有的味道让洛德非常不适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带上了这种难以言说的臭味。

　　“蛋炒饭……”洛德也没看墙上的菜单。正如同洛明德每次来都点的肥肠粉，洛德也从第一次开始就一直点的蛋炒饭。

　　但洛明德每次都会特意问洛德，要吃什么。

　　与招牌肥肠粉不同，这家的蛋炒饭显然炒的不算好。米饭太过硬，鸡蛋碎又太油，还加了过量的葱段。与其说在吃一盘蛋炒饭，倒不如说在吃一盘葱油炒饭。

　　送的汤更是敷衍，清汤寡水，豆芽菜煮的。洛德每次都疑心里面是不是加了什么香精。直到后来洛德生病，洛明德煮了黄豆芽汤，吊的汤底浓白，才知道那是豆芽本身的鲜甜。

　　但那时候的洛德不知道，他只会闷闷又像是和洛明德赌气一样，麻木往嘴里塞炒饭。

　　然后狼狈地哽住，慌慌张张用那碗豆芽汤把饭团硬灌下去。

　　洛明德好笑地说：“吃饭那么急干什么……”

　　“要不要尝一下？”洛明德挑起一筷子在洛德看来灰色暗淡的粉来，上面还摇摇晃晃挂着一块垂头丧气的淡褐色肥肠。

　　洛德嫌弃地用手捏住了鼻子，肥肠粉太臭了。

　　现在也人快中年的洛德将拣了块肥肠送进嘴里。于是油脂和卤料的香气在他嘴里泛开，浓郁醇厚。

　　并不是他记忆里湿哒哒泡在汤里肆无忌惮发出的臭味。

　　洛德又夹了一块。不仅不臭，甚至可以说的上丝滑软嫩了。

　　这其实是洛德有记忆以来主动吃肥肠，不过这间隔也确实很久了。至少30年了，洛德边吃边想。

　　前夫哥，也就是他曾经的初恋宿礼州，家里规矩很多。洛德当初倒追的时候也没指望能结婚。但就是出乎意外的顺利，洛德和宿礼州结婚了。

　　所以从谈恋爱到婚后，洛德都没可能吃肥肠这种内脏。

　　谈恋爱时，宿礼州也没陪着洛德吃过路边摊。路边摊，都是洛德和舍友赛后总结或者和牛马同门实验室总结时吃的。

　　肥肠的臭味感觉又来了，可能是没洗干净。洛德甩甩头，不去想讨厌的前夫，用洛明德经常评价肥肠的话安慰自己。

　　洛德不想承认，臭的不是肥肠，是自己的眼光。谁能轻而易举说自己过去十多年的人生是发烂发臭的？

　　洛德没胃口了，三两下扒完与其说是土豆饭，不如说是蒸土豆和蒸米饭的东西，清空了桌面上的菜碟。

　　洛德漫无目的走在人群中，穿过嬉笑打闹的大学生，和行色匆匆的人群，回家了。

　　他想起来了，洛明德说过，明天要过来看他。

　　今晚得加个班收拾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