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禾暮》仄禾

15、第 15 章

　　“乖儿子，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妈妈不要我了”
　　“胡说”

　　小阿润窝在沙发上
　　“我有一种感觉，妈妈谁也不要了，不要我了，不要干妈了，也不要你了”

　　纪行的心里“咯噔”一声，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严霖敲响了纪行办公室的门

　　“队长，这是我的请假条，我要请假回家一趟，请您批准”

　　纪行看严霖那么着急也没问原因就签了字

　　严霖走出门又退了回来

　　“队长，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我跟你去干嘛，你家的事我掺和什么”
　　“是和徐老师有关的”

　　“妈妈！爸爸我们去吧”

　　纪行点点头，开车去了严霖家，一开门，就被浓浓的酒味熏到了，纪行担心阿润，严霖就带着阿润去了同小区的父母家

　　“陈念恩？陈念恩？”

　　陈念恩突然从一堆易拉罐下面冒了出来

　　“严霖，禾禾不要我了，禾禾她不要我了”

　　阿润的话应验了

　　“陈念恩，你说清楚”

　　看到纪行，陈念恩瞬间清醒了，摇摇晃晃的自顾自的说着什么

　　“阿恩，我从小到大所有的的委屈都自己咽，我从来不敢告诉他们我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就怕我一个不小心他们就离开我了，可就在我什么错都没有犯的那天，他们不要我了”
　　“陈念恩，你在说什么啊”

　　陈念恩似乎听不到他在说话，继续说着

　　“只有外人，在相处的时候才会客客气气的，这些年，我最识趣的时候，就是过年的时候我骗你们，说他们让我回去一起过年，可从来都没有过，一次都没有过”

　　“阿恩啊，这些年要不是你在我身边啊，我早就不想活了”

　　“陈念恩！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看这月亮真圆啊，你说他们现在在干嘛呢？他们会不会对着自己的孩子说中秋节快乐？爸爸，妈妈很爱你，可是我呢？他们怎么就把我忘了呢？阿恩，我现在只有你了，如果有一天你也不要我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要突然就不见了，只要你跟我说，我一定会放你走”

　　“陈念恩！”
　　“这是禾禾喝醉的时候对我说的话，她在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过这些”

　　“也就是那天我下定决心，不管她要干什么，我都会陪她去，你能想象吗？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可她愣是没有让它们流下来”

　　“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这黑暗里摸爬滚打了多长时间，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资格对她说感同身受，理解这两个词，所以纪行请你用你全部的爱来温暖她，如果你做不到，那我就养她一辈子，我就养她和阿润一辈子”

　　“纪行，我为什么拒绝了严霖，不管是大学也好，现在也罢，我都拒绝了他，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他，而是我不想把给阿禾的爱分给别人，可禾禾希望我幸福，她永远是这样，只要我好”

　　她说：“陈念恩，纪行是我黑暗人生里救赎我的光，阿恩和阿行是我的光，有你们的照耀，我也成为了光”
　　我说：“禾禾，你本身就是光”

　　“她想成为光，可那些人亲手砌上了墙，不让一丝光透进去，也不让一丝光透出来”

　　“我被欺负我的那群混蛋堵在墙角的时候，是她以命相逼才救了我，她让我以后就别惹那些人了，我说我没惹他们，她说那我就祝你永远都遇不到坏人”

　　“为什么这么好的禾禾却没有一个好的家庭啊，为什么啊，纪行，你告诉我为什么？她那个混蛋爸爸和可怜妈妈都不要她，逢年过节我们都团团圆圆的，她呢？一个人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纪行第一次听到这些，一下子这么多信息，他快消化不过来了

　　“纪行！禾禾不想活了！她不想活了！我求你救救她！她不让我去找她，你去救她，救救她，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我求你了”

　　纪行愣在原地，自己说爱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她为什么不想活了？这世上这么多爱她的人她怎么就不想活了呢？她不是结婚了吗？她丈夫呢？

　　纪行请了长假

　　徐牧终于放假了，去找徐禾，却被房东太太拉到一边，说徐禾不记得他们了，徐牧扔下书包就冲了回去

　　“姐姐！”
　　“你谁啊，怎么还私闯民宅，出去！要不然我报警了！”
　　“姐姐，我是你弟弟啊，我是阿牧啊”
　　“胡说，我哪来的弟弟”

　　徐禾见眼前的人快哭出来了，也就放缓了语气

　　“爸，妈，他真的是我弟弟吗？”

　　在徐禾忘记他们时候，房东先生和房东太太骗她，说他们是他的父母，徐禾信了，房东太太点点头

　　“我怎么还有个弟弟......”

　　徐禾去做自己的事了，“啪”手中的盘子摔到地上，徐禾眼前一阵眩晕，腿下一软，还好徐牧接住了她

　　“阿牧......”

　　徐禾昏了过去，他们再怎么叫都没有醒

　　徐禾再醒来时，就是那熟悉的刺眼的白

　　“我要回家，我一定要回家”

　　徐禾想跑，可陌生人一直在拦着自己

　　“你们别拦着我了，让我回家吧”
　　“姐！”
　　“小禾！”

　　“我们带你回家”

　　徐禾冷静下来，乖乖的跟着他们走了

　　回到家中又来了一个陌生人

　　有人叫他絮哥，有人叫他小沈，或许他叫沈絮吧

　　晚上徐禾做了个梦，每个人的脸都很模糊，还有一只小狗，自己叫着他们的名字，名字很清晰，渐渐地他们的脸不再模糊，徐禾努力记住每个人的脸，他们似乎很重要

　　港城，纪行没有立马去滨海，而是去找了徐军，求他，跪着求他，让他去看看徐禾，徐军也同意了

　　纪行去了滨海守在那条路上等着陈希再次从那条路上经过，终于让他等到了

　　纪行求她，拼命求她，哪怕只是最后一次，陈希终于同意了

　　他们一起来到陈念恩给的地址，一个眼神空洞的人坐在院子里，小狗在她脚边蹭着，她好像感受不到一样，一个男人给她盖了件衣服

　　“小牧！你怎么在这？”
　　“爸......”
　　“她又蛊惑你是不是？”
　　“不是！姐没有”

　　“爸...妈...”徐禾站了起来，衣服掉在地上，她踏着衣服慢慢的朝他们走过去，不确定却又试探性的想要触摸他们

　　“爸妈，你们下班回来啦，我今天考了全班第三，厉不厉害”

　　徐禾跑到他们中间，挎着他们的胳膊就往屋里带

　　徐牧和纪行两个人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跟在身后

　　屋内沈絮给徐禾热完牛奶，正准备端出去，却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你谁啊，怎么在我家？”

　　徐禾绕过他，让徐军和陈希坐在沙发上，自己翻箱倒柜的找着试卷

　　“诶？我试卷呢？”

　　找着找着，徐禾突然不找了，自言自语起来

　　“才第三名，爸爸是希望我考第一名的，算了，不找了，不找了......”

　　徐禾转过头，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家？”

　　“絮哥，我的牛奶呢？”
　　“这，这呢”

　　沈絮递了过去，徐禾躲在沈絮身后，怯生生的看着他们，又鼓起勇气把徐牧拉到自己身边

　　“阿牧，别和陌生人站在一起”

　　“呦，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房东太太端着水果左看看又看看，还没发觉不对劲

　　“妈妈，快过来，我们报警，这些人私闯民宅”

　　“徐禾！你看清楚，我才是你妈！”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纪行脸上挂不住了，人是他请来的，也得他自己解决

　　纪行拉过徐牧，跟他说了原委，徐牧领着两人去了厨房

　　“你谁啊！你跟我弟弟说什么了！”

　　徐禾想要冲上去和纪行理论，却被沈絮拉到怀里，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徐禾就乖乖的回了房间，只是上楼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楼下的这些人

　　谁是真的？谁又是假的？

　　“你跟阿禾说什么了，她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她不听我的话，她只是信任我”

　　“你出来，我想跟你谈谈”

　　沈絮走到院子中，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放在了椅背上

　　“Lucy去屋里，去找姐姐”

　　小狗晃着尾巴从虚掩的门缝的钻了进去，沈絮关上门

　　“纪行，你是最懂她的人，才把她父母带过来的，对吧”
　　“嗯”

　　沈絮突然提高音量
　　“我们难道就不想嘛！可抛弃她的人永远都不值得原谅！”
　　“可......阿禾想他们”

　　沈絮突然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无力的坐到椅子上

　　“她病了，不记得我们了，不记得以前了，她也不记得她爱你了，那你呢？你爱她吗？”
　　“我爱她”
　　“她在生小阿润的时候差点没挺过来，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要生下他，她说那是你和她的孩子，她不想让她的孩子不被期待，可她自己跨不过去，过去那些不好的回忆如海浪般翻涌而来，她只能选择逃避，她就是这样一个别扭的性子，谁会真正知道她的痛苦呢，谁都不能成为她，走走她走过的路，经历她经历过的事”

　　太阳西斜，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天，你会做什么？”

　　沈絮看着远方，天空是紫色的

　　“我想我不会特地去做些什么，平时做什么这一天就做什么”
　　“两个傻子”

　　屋内叫嚷着开饭，没一会又嘈杂起来，沈絮纪行闻声赶忙往屋里赶

　　徐禾抱着Lucy与陈希对峙着

　　“小Lucy是好狗狗，你凭什么不让它过来！你又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徐牧夹在中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房东太太则坐在椅子上看着满脸怒色的陈希，还时不时问她喝不喝水，眼中充满了不屑

　　沈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徐禾身边，跟之前一样，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徐禾就放了手，Lucy回了院中，这荒唐又可笑的饭局终于开始了

　　房东太太坐在主位上，徐禾，沈絮，徐牧坐在她的左手边，陈希，纪行，徐军坐在她的右手边，恰巧那日房东先生去了书店，要不然他才不会错过这一幕

　　“爸，姐姐她不吃香菜的”徐牧面露难色的看着面前这几盘菜多多少少都放了些香菜，为难起来

　　“矫情什么，有什么不能吃的”陈希冷哼一声，夹了满满一碗的香菜重重的放在了徐禾面前

　　除了徐军，所有人都在阻止，徐禾抬起眼，眼前却不是这个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的妈妈，而是她小时候还会冲她笑的妈妈
　　“妈妈让我吃，我一定会吃的”

　　徐禾似乎很幸福，可她已经干呕起来了，她冲到洗手间，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好些了，来到水池边，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

　　满脸的眼泪，嘴角的血渍，已经让她不清醒了，摇摇晃晃的扶着洗手池，使劲的晃了晃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漱了口，嘴里的血腥味终于淡了些

　　“你是我吗？”徐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是梦吧，他们怎么会来呢”
　　“你累吗？还熬得住吗？”

　　徐禾自嘲的笑了一声

　　“呵，真是病得不轻”

　　徐禾将额前的头发用手拨弄好，想着出去就见不到那些人了，徐禾打开门，洗手间外只有房东太太一人

　　“小禾，你快去看看吧，他们要把小牧带走”
　　徐禾来不及回答就冲了出去
　　他们？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带走阿牧？

　　客厅里吵闹极了，沈絮和徐军一人抓着徐牧的一只胳膊，陈希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着什么

　　“够了！叔叔阿姨，阿禾她病了，你们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说话吗？”

　　纪行的声音极大，镇住了所有人，包括在角落的徐禾

　　“我求求你们了……”纪行跪下了，他没有挺直后背，他低着头，是在祈求，祈求他们看看他们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