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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   出发前,昭阳放心不下我一个人带队,扯着缰绳跟在我后面,到底没忍住,说我:“您也太着急了。”
      我当然着急了。
      为了这么一两个废物,我真是磋磨了太多时间。

      但抄近路的坏处也不是没有,走到荒郊野地之间,冲出来一波劫道的土匪,起初昭阳握着长枪拽住缰绳到我身前呈护卫姿态。
      我们都以为是敌军残党来埋伏了,若真是如此,那问题可就大发了,可是一旦交手,我和昭阳很快就发现这些还真是土匪。
      可我宁可这是我的敌人。
      他们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活。虽然我们人数不占优势,但是也算是兵将中的精锐,他们劫命不成,又生退却之意,连逃跑的路数看着也很熟练。
      若我的推测是对的,这些人常年盘踞在这野地,劫落单军队的事都做得出来,当地的官府岂能不知,竟然就这样坐视不管。
      官匪勾结,暗自生乱。
      怎么会不寒百姓的心。

      昭阳拿枪戳中了逃亡贼寇的小腿,把他从马上拖了下来,就这么绑在马后面,半死不活地拖到了当地府衙。
      我们这么一折腾,反而和陆惟君又碰上面。
      清晨的都督府门前,小厮打着哈欠,拿着扫帚清理门前的落叶,看到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策马而来的凶悍模样,吓得手中的东西直接掉在地上,进门通报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
      最开始出来的只是个小吏。
      我不耐烦道:“让易州都督滚出来。”
      他们面色异彩纷呈,但我们刀兵具在,只能灰溜溜叫管事的都督起床。
      良久,肚大腰圆的易州都督才擦着眼睛从里面出来,他眯住眼,上下打量着我们,直到看见地上哀嚎都嚎不出来的人后,才变了脸色。
      景宁元年后,地方府衙和军队逐渐有女子任职,数量虽少,但已经并不罕见,可我没想到这从五品的易州都督居然连我和昭阳都不认得。

      想到青州那一带不是很太平,京都那边派了人,说不定就和眼前这些人有关。
      若是上面来的,那这么嚣张就情有可原了。
      他看我是领头之人,上前还装模作样地拱拱手,再上前低声让我下马,“这位女将军,您且先进来再说,围观的百姓会越来越多,本官可就无法善后了。”
      我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陆惟君下马把人揪起后领推了上去,中间扯到了他小腿上的伤口,顿时地上划出一道血痕,陆惟君逼问易州都督认不认得。
      他神情忐忑,挺了挺腰,似乎为自己壮胆似的,说:“不认得,此人形状潦草不堪,本官如何认得。”
      陆惟君握紧了拳头,指着他说:“当朝五品地方大官,郊野常年匪寇横行,欺压百姓,扰乱商队,乃至截住军队,你好歹也是在大宴时能进宫的官,竟然说自己毫无察觉?”
      这人谨慎的很,陆惟君如此逼问,也不生气,反而摸了摸肚子,说:“我这个都督不行,您来了也未必可以,这十余年来,大战没有,小战不断,生出这样的乱子,本官也是有心无力啊。”
      都督手底下这些长史司马也纷纷聚在此处,三番四次邀请我们先进去说话,左右是含糊其辞,说是整改,说是解决——只想把我们打发走。
      陆惟君被气的说不出话,却完全没有惧怕他们的样子,惹得易州都督又打量了一番陆惟君,问他何许家世。
      陆惟君道:“东昆陆家。”
      他好似是松了口气一般。
      东昆之前是昆仑山东脉贵族的总称,后来才演变为陆家,细说起来也是北凉建立后的事了,虽说出了个武举魁首,但也只堪堪够得上新贵的门槛。
      昭阳笑出声来,反倒让这肥头大耳的忌惮。
      如今这年头,能当上如此威风的女官,尤其是军中的官,家中必然是四方大族,反倒让人谨慎。
      他又问昭阳,不知她是哪家的女君。

      昭阳和我对视一眼,大笑起来,拿枪尖指着他,嚣张跋扈道:“北凉萧氏,正一品勋翊护国昭阳长公主,萧文珠是也。”
      昭阳公主的封号代代由女子承袭。
      助我登位后,昭阳这封号背后的显赫更上一层,我说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那第二绝对是她。
      这些人全都傻了眼,连跪拜行礼都迟缓了不少。
      我摸出一块令牌,扔给陆惟君,“从今日起,陆惟君你在此担任都督,等大军行进到此地,帮着昭阳剿贼,顺便从上往下捋一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让他们这帮酒囊饭袋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昭阳这才收了混不吝的笑,冲我抱拳道:“您路上小心。”
      我点点头,策马继续西行。

      日夜兼程,终于赶在了祭月节当晚赶回了京城。今年仲秋暖风徐来,尚且没有凉意,正巧过节,赶上了祭月,这座城池上空如繁星一般的祈明灯,好似赶夜路时看到的万家灯火,陡然生出种归家的好心情,令人倍感安慰。
      我们之前约定在大明王宫过节,我连打理一番都顾不上,直接把马拴在院中,穿过莲池上的水廊直奔寝殿,远远就看到谢灵仙披上衣衫倚着门。
      她望着映照着月光的寒池,目光幽涩不知在静思何事,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灵仙没有回头,却知道是我:“陛下回来啦。”
      说完,才回首,冲我莞尔一笑。
      我也冲她笑笑,身上陡然卸了力,连脚步都慢了下来,踱步到她身后想要她圈在怀中,但身上污秽颇多,还是把剑撑在地上,脱力似的坐在地上,弓着腰抬头,和她一起在静谧处看着夜色中如明河般的祈明灯。

      谢灵仙见我沉默,俯下身,轻柔地摸摸我的脸,生怕惊扰我似的,说:“膳房还有团圆饼,陛下想不想吃?”
      “想,很想。”
      “那我去让人端来。”
      “等等,我给你带了东西。”忽然想起什么,我从怀中掏出来一个被裹的严严实实的长条,将布拆开,露出里面缠着根红条的桂枝。
      谢灵仙已然猜到它的来处,“少时就听闻青州的明通寺灵验,既然是能让陛下带回来的,自然是那的桂树枝吧。”
      我点点头,把东西递给她。
      这还是我磨了老主持半晌,答应给他不少香火钱,他才舍了我一条树枝,还嘱咐我好好供着,当时昭阳和陆惟君两个憋笑憋的脸都红了。
      谢灵仙拿出来,从红布条里掉出来一支翡翠绿梅簪子和一对琥珀桂花耳坠。
      青州盛产翠石,原本我只想打一根簪子,但是看到那桂花,又觉得光带回来簪子还是不够。不过,这两样东西加起来,都没这枝还开着花的桂枝难弄来。
      她说:“你平安,就最好了。”
      我用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她胸前落下的衣带,谢灵仙摸摸我这双血迹还干涸的手。我道:“爱卿怎么不问问我此行顺不顺利。”
      “陛下顺利归京,自然是迎刃而解,只是……”
      “只是?”
      “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我挑眉,哼了两声,抬头亲了亲谢灵仙,“香风绰约,寒鬓斜钗,明月作珰……珠玉娇唇,既然可以一亲芳泽,怎么会不快乐呢,爱卿说这些未免扫兴。”
      她却说:“陛下,您不要逞强了。”
      说罢谢灵仙就将身上脏兮兮的我圈在怀里,我的脑袋被怼在她胸口,难得让我害羞了起来,我紧紧勾住她的腰,缓了许久。

      她拍拍我的肩,问我:“陛下要不要去唤医官来,免得落下暗伤。”
      我摇摇头,将她横抱起。
      谢灵仙到嘴边的话便被生生打断了,她又拍了两下我的肩膀就要下去,但是我却高高兴兴抱着,权当她是打情骂俏了。谢灵仙无奈地轻叹一声,道:“陛下,好歹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将她放在榻上,扑在她怀中,阖眼良久,谢灵仙语气软了下来,又道:“和我说说,陛下遇到什么了?”
      我这才细细说来这些时日遇到的事。
      听完后她道:“到头来还是靠官压官才能解决,这种人坐上了高官之位,看似没什么影响,但在看不到的地方,只是白白耽误一方百姓罢了。”
      是啊,我固然气恼这些宵小为了争权夺利,顶用了太子的名头,也气愤那个庶人在西戎搅弄云雨,但真正让我落寞的,还是在易州遇到的事。
      朝局总是一环扣一环,这种形式下或许我不久后就要挂帅出征。
      这是个无比沉重的话题。
      我又说起了昭阳和陆惟君,这两个人跟着我一同亲征,再好不过,这时也没忍住调侃她两句,“萧文珠她母亲本想着这孩子可以作个文弱秀气如珠似玉的闺阁娇女,谁曾想却是个打小将泼辣豪爽刻在脑门,把不服管教视作人生条例的女儿家,她母亲不知为此头疼过多少次,如今也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了。”
      谢灵仙安静地聆听着我的唠叨。
      渐渐地我们都有了困意,朦胧中我翻了身,把她带着凉意的手揣进怀中,心满意足地说了声睡吧。

      不知过了多久,谢灵仙却挪到我身旁,在我耳畔轻声道了声殿下。
      按照北凉律,我登基后再唤我殿下是大不敬,可是谢灵仙却喜爱在情急之际床榻之间喊我,殿下。有时恍惚,她也会脱口一声殿下。最开始她还请个罪,后见我欢欣也便这么喊了。
      我阖眼假寐,且听她要偷偷摸摸说些什么我醒着不能听的话,她却用额头蹭蹭我的肩膀,自顾自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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