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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谏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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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主动约见自己,这是梁肜没有料想到的,按道理应该是自己去拜访这位中宫之主,然后被拒绝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长乐宫的茶哪有那么容易喝。
待行至内殿深处,一缕茶香悠悠袭来,芷素撩开珠帘,躬身望向屋里的人,“娘娘,梁昭华到了。”
梁肜顺势上前屈身见礼,“嫔妾叩见皇后娘娘。”
内殿摆设十分素净大方,皇后正坐在软榻一侧,手里的镊子夹着白玉茶杯,原本端肃的面容此刻也柔和了几分,“不必多礼。”
芷素望了望其他宫人,接着才一同退下,顺带关上内殿的门。
梁肜并未落座,只是站在那恭声道:“都是嫔妾不懂规矩,本该由嫔妾来拜见娘娘才对。”
望着眼前模样清艳脱俗的女子,皇后缓缓勾起唇角,“无妨,坐吧。”
见此,梁肜只得坐在软榻另一侧,神态依旧谦逊。
“本宫与皇上大婚时,也曾如你我这般一起煮茶烹酒,皇上喜欢喝雨前龙井,只是只是渐渐的皇上政务越来越忙,本宫需要操持的六宫琐事也越来越多,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品茶了。”皇后用镊子夹出滚烫的茶杯。
梁肜微微蹙眉,“自古以来好物总需要时间品茗,娘娘的茶在皇上心中必定还是独一无二的。”
皇后瞥了她眼,手上动作行云流水,“你很会讨人欢心,难怪皇上会喜欢。”
她记得皇上曾经最厌恶谄媚讨好之辈,可如今却宠幸佞臣,屡屡听信方士之流的胡言乱语,如今的皇上,已经不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皇上。
可她却还是中宫之主。
“你也不必自谦,皇上宠爱你自然是你的本事,本宫留下你,亦是想让你帮个忙,也算是帮整个朝堂一个忙。”皇后正声道。
闻言,梁肜立即一副惶恐不安的跪倒在地,“皇后娘娘吩咐,嫔妾自然不敢不从。”
皇后伸手扶了她一把,示意她不必拘谨,跟着又缓缓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迎着那道灼热的视线,梁肜只得端起白玉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沁人心脾的茶香充斥着齿间,与宫人泡的无疑是天差地别。
与茶有关,也与人有关。
“嫔妾从未喝过如此甘冽的君山银针,今日多亏娘娘抬爱,也让嫔妾长了回见识。”她微微一笑。
皇后垂下眼帘,拿起手帕拭了拭手,“你若喜欢,随时都可以过来,也能时常陪本宫说说话。”
闻言,梁肜顺势低下头,“只要皇后娘娘不嫌弃,嫔妾自然巴不得,可就是怕叨扰了娘娘。”
看了眼面前恭顺柔和的女子,皇后像是也懒得继续拐弯抹角,当即端起杯子抿了口清茶,“圣上喜爱求仙问道之术,此事本宫原不该多嘴,只是一些方士之流蛊惑圣上服用丹药,甚至干扰朝政,此事本宫便不可坐视不理,只是皇上固执己见,与本宫已然争执多回,如今你在皇上身边伺候,还是要时常提醒皇上远离佞臣之流,绝不可让那些丹药侵害龙体康健,如此,与前朝后宫都是一桩好事。”
听到这话,梁肜怔了怔,这时一杯清茶又缓缓推了过来。
她低下头,面露难色,“娘娘所言,亦是嫔妾心中所想,只是嫔妾人微言轻,皇上未必会听,届时再追问起来怕是会牵扯到娘娘身上,嫔妾被厌弃无关紧要,可若是让皇上迁怒娘娘,这才是嫔妾最不愿见到的。”
她就知道皇后找她不会有好事,哪有领导主动对下属示好,那必定是找她有事要办。
所有人都知道忠言逆耳,谁提谁倒霉,所以现在让她这个新宠出来顶锅,想的还真周到呀。
反正她说错话失宠也就失宠了,皇后哪里会管底下人死活。
自古以来领导都是这个样子,好事自己第一个上,顶雷的事都让员工去办。
“本宫并非让你直言不讳,只是在皇上身边提醒一两句,皇上很是喜欢你,纵然你言语有失,想来也不会苛责。”皇后定定的凝视着她,“纵然皇上怪罪下来,本宫也会出面说情,必定不会让你受到责罚。”
领导画的饼虽迟但到,梁肜皱了皱眉,又沉思了许久,仿佛内心在做什么挣扎,终究还是端起了那杯清茶。
见状,皇后也露出一丝笑意,一副和蔼可亲的拍拍她手背,“只要你能助本宫清君侧,本宫必定不会亏待你。”
四目相对,梁肜笑着点头,“能为皇后娘娘效劳乃是嫔妾福分,只要皇后娘娘不怪嫔妾笨嘴拙舌不会办事就好。”
皇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眼,“你若笨嘴拙舌,那宫里那还有善解人意之辈?”
原本气氛凝结的内殿氛围忽然活络了起来,梁肜只是一味的喝茶,也知道皇后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她下毒。
不得不说,皇后的茶确实好喝,只是再好喝的茶,天天喝也会腻,这就是男人。
只有权力才是永恒不变的,不仅男人需要,女人同样也需要。
待到从长乐宫出来时,芷素还特意送来一盒君山银针,说是上好的佳品,皇后都没舍得喝。
又是一番热络,等她坐上轿撵时,彩玉这才忍不住问道:“皇后娘娘好像很喜欢主子。”
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皇后娘娘在宫里与谁走的近,便是旁人想亲近,皇后娘娘也都是一视同仁,可如今竟然主动留主子喝茶,显然是十分喜欢主子的。
“皇后娘娘心怀六宫,自然体恤嫔妃。”梁肜坐在那闭上了眼。
她已经得罪了太后,短时间内不能再把皇后也给得罪了。
答应又如何,谏言那也需要时间,再说她有没有谏言,皇后总不能躲在床底下听,谁又知道她说了什么。
她说自己说了,那就是说了,皇帝自己不听,那也不能怪她,皇后最多骂她没用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可如果真的说了,那就真是没事找死了,永远不要小看男人翻脸的速度,一旦触碰到他的底线,随时都会翻脸不认人。
皇帝的底线就是众生唯他独醒,倘若自己再和旁人一样否定他的道,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会付之东流。
其实谏言也不是不可以谏言,但绝对不是现在,还是需要稳扎稳打慢慢培养好感度才行。
等回到秀光阁,常嬷嬷倒是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老奴近日与宫中一些老人多有打听,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由,太后娘娘才会对您心有芥蒂。”
常嬷嬷看了看彩玉,后者立即出去顺势关好殿门,避免有人靠近内殿。
“听闻太后刚入宫时并不受宠,那时整个后宫怡贵妃独大,便时常仗着先帝宠爱刁难太后,老奴去画馆寻了一番,可惜没能看到怡贵妃的画像,兴许是因为主子与怡贵妃有几分相似,也让太后念起过往之事,故而难免迁怒到主子身上。”常嬷嬷揣测道。
梁肜靠坐那揉了揉额心,“妃位以上都会有画像留存,宫中画师难道也不清楚?”
这么说来倒是有迹可循,宫里的仇怨向来都是牵扯不清的,换作她骤然看到一个长的像仇家的人,她也未必会喜欢。
“那个画师已经辞官回乡,如今怕是不好寻。”常嬷嬷皱了皱眉。
梁肜看了她眼,“此事我自会让父亲去处理,若真是因此让太后心生芥蒂,自然还是要尽快解开为好。”
闻言,常嬷嬷立即点点头,她差点忘了主子父亲是吏部梁大人,只要宫外有人,想必很快就能清楚事情原委,此结若是不解,对主子而言必定是个隐患。
唤彩玉拿来笔墨纸砚,梁肜很快就用左手写了封书信,让人看见也无妨,旁人看不明白,可梁远之这么聪明肯定知道她什么意思。
“你尽快将此物交给父亲,不可耽搁。”她递去书信。
彩玉连忙接过塞进怀里,“主子放心。”
“主子,王公公派人传话,皇上马上就会驾临秀光阁用膳。”
殿外忽然响起常嬷嬷的声音,梁肜示意彩玉先把桌子收拾好,这才跟着走了出去。
她在秀光阁门口等了一会,不久一道浩浩荡荡的仪驾逐渐映入视线,龙撵上的男人一身锦白,他的常服仿佛都是如此,难怪宫中妃嫔会觉得皇帝喜欢白色。
“嫔妾叩见皇上。”
邵谦走下龙撵,上前握住女子胳膊,顺势拉住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外头风大,怎不在屋里等着。”
对上男人温和的视线,梁肜嘴角抿着淡淡的弧度,“皇上走了那么久才到秀光阁,可嫔妾不过才走了几步,如此一来又算的了什么?”
邵谦唇角微扬,“那倒是朕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