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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N.巷往巷 ...


  •   闻言,班屹短暂抬起头,他靠近江衔远,两人距离陡然缩短。
      呼出的气体缠绕交织,江衔远心脏骤停。
      但始作俑者一脸坦然,眼尾因为生理盐水泛红,雾气模糊了视线。

      “还打我手,你当幼儿园惩罚小孩呢?”
      班屹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站稳,直视江衔远。

      班屹脑袋思绪翻滚混乱,他只能依靠本能想一出是一出地说。

      前一秒,又拽又酷地说:“不好意思,你打不了我,因为我这人没上过幼儿园。”

      下一秒……

      “江衔远,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和你的适配度很高?”班屹生怕江衔远听不见,于是他贴着他的耳廓大声说:“那就是,道貌岸然。”

      没有得到回应。

      江衔远微低下头,关注男生的一举一动,双手没收回口袋,而是悬在班屹两侧,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距离。

      期间,可能是因为意识到给骂了,江衔远疑似嫌恶的皱了下眉。

      班屹心脏剧痛,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道貌岸然的家伙,你能给点反应吗?”

      江衔远只问他:“骂完了吗?”
      班屹点点头。
      江衔远:“骂完了,道貌岸然的人要送你去医院了。”

      从小到大最怕去医院的班屹:“……”
      突然觉得心脏也没很痛了。

      但身体是诚实的。

      班屹意识彻底模糊前的一瞬间,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他扯唇朝江衔远笑笑。一张充满少年气的脸似乎丧失了生命力,血色全无。

      班屹没有找任何支撑物,即使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而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卸下来所有的力气,快速向地面坠落。

      江衔远及时扶住下坠的人,“站不稳就找人扶着。”

      说完,班屹感觉到悬空感从脚底传来。

      江衔远抱住班屹的大腿根,抓着他的手腕绕到自己的后脖颈,让人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

      班屹全身不自觉地松懈下来,他精疲力尽,只能动动嘴皮子:“帮我把卫衣帽子戴起来,盖住眼睛。”
      江衔远:“什么?”
      “丢你一个人的脸就够了。”班屹把脸偏到一边。

      在班屹有记忆的年纪里,没人这么亲密的抱过他。他小腿很不自然地晃来晃去,晃得迷失方向,正正好好就敲到了江衔远的膝盖。

      江衔远如他所愿的替他带好了帽子,只不过不是卫衣帽子,而是鸭舌帽。

      江衔远没用什么力气地掰正他的下巴,露出他的眼睛:“死人才需要盖住眼睛。”

      班屹选择性耳聋,他垂下头,鸭舌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大部分的五官。他挪动下巴,在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后,就把下巴搁在江衔远肩膀上。

      警车的鸣笛声响彻巷往巷。
      红蓝交织的灯光浸染整个黑夜。

      脑袋垂了半天的班屹忽然又有力气抬头,“怎么办,咱俩好像得一起进局子了。”

      江衔远深呼吸,一字一句:“你想多了。”

      身体每处骨肉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痛觉,仿佛前十六年的伤痛重叠在一起向班屹袭去。

      班屹痛到最后几乎麻痹了,眼皮打架,“我先睡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班屹耳鸣的原因,江衔远的声音听起来几乎颤抖:“睁眼,不许睡。”

      巷往巷一整条巷子都被红蓝光照亮,万家灯火随之亮起,一扇扇窗或打开或关紧,人声嘈杂。

      巧得是巷往巷521号二楼的窗户随暴雨声打开,探出头来的是位年近百岁的老人家。

      班屹眼睛睁开一条缝:“你骗我?”

      班屹模糊的视线里有什么砸在他脖颈上,湿润的液体,从脖颈线条顺流下去。

      “骗你的。”江衔远自相矛盾说:“不算完全骗。”

      “那算什么?”班屹闭着眼睛笑了笑,“善意的谎言?”

      风吹动了层层的树梢,江衔远垂着眼,捏了捏了怀里人的手腕:“算我的私心。”

      班屹:“私心想整我是吧?”

      江衔远:“……”

      班屹:“嗯?”

      “早睡早起。”江衔远说。

      班屹:“…………”

      班屹感觉周边的声音如潮海般褪去。
      人在濒临死亡时,往往会梦见对过去生活的回顾和对未来的期待。

      例如,班屹梦到了刚升上致理的时候。

      刚在炎炎夏日结束军训,就被致理送到大山之上的一所庙里研学。

      庙里供俸了一位山神,当地人说山神很灵,说桃花、学业、命数甚至是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可以请神,说得出神入化,引得很多学生都买了条红绳祈福。

      枫叶、银杏叶落了一点,时不时随风而起,又向万丈山崖坠去。

      方争一从后揽住班屹的肩膀:“你哪里来的闲钱买这个?”

      班屹从兜里掏出随身笔,“当时跟致理签的保送合同里面的奖学金。”

      “你不是拿钱去给班叔还钱了吗?”

      “就还了十万,还剩点儿。”

      方争一本还想问“还是点儿”是多少,剩下的钱还够不够每天吃饭的钱,不要再跟上次一样,剩一块钱也说是一点儿 。

      但最后还是没问出口,因为问了也没用,班屹太能吃苦了,即使是天塌下来,这人都还能笑嘻嘻的调侃句天空不作美。

      “算了,钱不够找兄弟。”方争一快速转移话题:“写了啥?”

      班屹望着不远处的背影:“我写了……”
      “三年后,再考个状元。”

      不远处的背影转过身来,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他脸上,海色的眸子像是海玻璃。

      无声的对视持续了很久,久到一瞬间场景颠导都令人来不及回神。只能锁住目光汇集之处,注视着那双眼睛逐渐与眼前的逐渐重叠。

      病房光线暖黄,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心率异常的警报。

      班屹平复呼吸,心跳没有得到平复,“江衔远。”

      “嗯,我在。”江衔远替他掖好被角,问:“身体有哪不舒服吗?”

      第一次听江衔远说这么有温度的话,班屹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于是随口回道:“还行,死不了。”

      “死了,你应该躺在停尸房。”江衔远按了下护士铃。

      班屹:“……”

      私人病房突然被推开,一个椭圆体的智能机器人从门外平移进来。

      椭圆体机器人惊叹:“你37°的嘴,怎么能说出如此寒气逼人的话语!!”

      机器人身后还紧跟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西装,但从上到下都写着狡猾和油腻。

      中年男人走到江衔远跟前,半百年纪在个舞象之年面前拘束到搓手,“江少,你同学醒了啊?”

      “江少”回复淡淡的:“嗯。”

      班屹感觉自己一觉醒来穿越到了八点半偶像剧。

      中年男人抬脚往病床前走,肩膀前横出一只手臂。

      江衔远说:“他刚醒,受不了刺激。”

      “哦哦哦!是我没想周全。”中年男人尴尬的笑笑,隔着半米的距离,打招呼:“你好同学。”

      同时中年男人伸出手和班屹握手,班屹给面子回握过去。

      接下来中年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宜町警察局局长。”

      聚众斗殴还能影响到警察局局长?班屹想。然后他的目光移向靠着病床的某个人,该死的资本主义。

      中年男人继续没说完的自我介绍,“……司瑭官。”

      在听清楚名字后,班屹豪不给面子地抽回手,“你好,班屹。”

      司瑭官脸上的笑容僵持不下。

      在司瑭官开口前,班屹先一步说:“不好意思啊,司局长。我刚醒来没来得及洗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和您握手,还真是脏手啊。”

      司瑭官“哈哈”笑两声,收回手,搓了搓手:“我们警察一心为人民服务怎么会在意人民的手脏不脏呢!”

      班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尖尖的虎牙露了出来,他语气不变:“所以啊,那些贪官污吏真可恶可恨。”

      “不过我相信司局长应该不是那种人的。”

      司瑭官汗流浃背,他随便说了几句,就被江衔远送出病房。

      班屹瞧着病房门开了又关上,最后这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还有个机器人……

      机器人平移到他床边,椭圆体的脑袋打开,升降台上升,升降台上盛着一盘糖。

      机器人用着冰冷的机械音说:“请你吃两颗糖!我感觉到你情绪低落,你很不喜欢这里吗?”

      班屹坐到病床旁,拿了两颗糖:“谁会喜欢医院?”

      机器人脑袋合上,两上的屏幕变成了撇嘴皱眉的表情:“这个问题不在于谁,而是在于你哦~”

      班屹笑了笑,“那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医院。”

      机器人:“难道你在医院没有美好的记忆吗?”

      “没有。”班屹很浅地笑了下,是那种浮于表面的笑意,他拍了拍机器人的头顶,“走啊,出来去透个气。”

      *

      江衔远缴费回来,就见到这么一幕。

      穿着蓝白色病号服的少年左手上还打着吊瓶,右手举着一瓶没折封的矿泉水逗狗一样逗机器人玩。

      主要是人和机器玩得都很开心。

      江衔远走到他们旁边,把挂在胳膊上的毛毯盖班屹头上。

      江衔远忍着笑,“医院给的。”

      班屹懒得跟他计较,一把扯下毛毯,过程中,他的手指触碰到柔软干净的毛毯,这么好的材质的毛毯怎么看都不像是医院里面会有的。

      班屹指腹摩挲着毛毯上的绣得跟无限符号一模一样的刺绣,“医药费多少?”
      “不多。”江衔远说。

      班屹还没来得及问不多是多少,江衔远替他翻整好病服衣领,同时按护士铃,让护士来换药。
      一来一回,班屹也把原本想问的问题抛之脑后了。

      “医生说你没什么事了。”江衔远问他:“回去吗?”
      “没什么事待医院干什么。”班屹说:“而且我是真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机器人欣赏着两位帅哥的盛世美颜,不争气地屏幕上的眼睛变成两颗爱心:“你们好般配哦~”

      然后,不两人拒绝的机会直接咔嚓一声,给两人来了一张合照,当场拍照,当场成片。

      机器人将照片递给看起来比旁边那位Bking好相处好一百万遍的班屹。

      班屹拿照片拍了拍机器人脑袋,“这是我这辈子听到最恶毒的诅咒。”

      江衔远:“……”
      “你晚上住哪?”

      班屹:“家里。”

      江衔远垂眼和他对视两秒:“你家?”

      班屹随口一说:“总不能是你家。”

      机器人转了个圈,“未婚小情侣不建议同居哦~”
      班屹笑得倒一边去:“哈哈哈。”
      江衔远骂机器人,“破铜烂铁。”

      “诬陷!”机器人生气的怒视江衔远,“我要去找管理员告状!”

      江衔远双手抱胸,无所谓道:“去,告我。”

      机器人表情变成火山喷发的Emoji,然后平移过走廊向电梯移动。

      江衔远望着机器人每秒十厘米,“你的原型是只乌龟吗。”

      龟速前行的机器人转过头:“谢谢你的赞美哦~乌龟是长寿与健康的象征哦~”

      江衔远:“……”
      他才应该打电话给管理员。

      班屹欣赏了一下江衔远无语至极的表情:“哈哈哈。”

      “笑够没?”江衔远没什么语气的问班屹,得到对方摇头的回复后,江衔远放任了班屹的行为:“晚上去哪睡?”

      “这么晚学校肯定进不去。”班屹安静片刻,语气依旧:“江衔远你一晚上多少钱?”

      机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绕回来:“未成年人请勿触碰成年人行为。”

      拥有18岁成年身体,17岁的灵魂班屹:“……”
      管理员电话多少?

      班屹重新问:“你家一晚上多少钱?”

      江衔远反问他:“你还有钱?”

      班屹疑惑:“什么意思?”

      江衔远替他点开某绿色软件:“自己查。”

      机器人围着江衔远转圈,“你们人类的语言好复杂哦~看来我还需要多加学习!”
      机器人脸上跳出来一个握拳加油的Emoji。

      对于机器人突如其来的热情和讨好,江衔远没理它。

      机器人吐苦水吐得没有语气词:“可恶的人类,可恶的资本家,可恶的资本家他儿子。”

      而另一边的病号,视线范围内,绿色聊天软件零钱为0。

      班屹:“……”
      我钱呢?
      我奖学金呢?
      我兼职赚的钱呢?

      江衔远给机器人调了个方向,成功迷失方向的机器人脸上的显示屏弹出一个单词“Where?”

      *

      直到出医院,两个人站路边等车,班屹还在疯狂地察各个银行卡的余额。

      察到最后,只剩下最后一张银行卡。
      存着班屹读大学的钱。

      班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下意识从卫衣口袋里摸出那包烟来。

      打开,抽出,点燃。

      “班屹。”

      身后有人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问:“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班屹一愣,没再把烟头往伤口上怼。

      从医院到街道,全程江衔远没有说一句话,只在每次班屹没注意到红灯的时候,及时从后面拉他一把。

      所以从始至终,班屹以为身后空无一人。

      漫漫雨夜,高楼大夏下道路拥挤,地面上的积水被各色灯照得波光粼粼。

      男生转回身,手背到身后,歪头,嘴巴里像模像样地叼着烟,“谁告诉你我会抽烟的,我单纯想试下不行?”

      江衔远视线扫过“吸烟有害健康”六个字,双手交叉抱胸:“吸烟是什么好习惯吗?”

      “我又没什么好习惯。”

      班屹突然记起来,他扯唇露出虎牙,笑得有点孩子气,“之前跟你争谁上谁下算好习惯吗?”
      江衔远微皱眉:“什么上下?”
      班屹理所应当的说:“年级第一、第二的上下啊。不然还能有什么上下?”

      江衔远撑着雨伞,他垂眸看着他,片刻后,在打火机冒火的那瞬间,抬手弹了下班屹脑门。
      “Du bois.(木头。)”

      烟刚吸入口腔,班屹就感到不适感,两颗天然薄荷冰珠,带来的强烈薄荷味口感,仿佛悬崖峭壁雪崩时,皑皑白雪倾泻而下。

      果然,薄荷离了青提味道不会好。

      班屹咳嗽咳得红了眼眶。

      江衔远盯着他,沉默几秒,缓声说:“烟给我。”
      班屹红着眼眶,挑眉问:“你也要抽?”

      “嗯。”
      “?”

      班屹下意识把烟递过去,“你认真的?”

      江衔远没理他,俯身、低头借着班屹的手,薄唇咬住烟。

      一直垂眸的人倏然抬起头,略微自上而下的角度,班屹脑袋里的一根弦断了。

      最后江衔远掀了掀眼皮,声音低冷磁性:“舍不得收手就替我一直夹好。”

      江衔远的嘴唇离班屹的手距离不到1厘米,近得可怕。
      甚至从影子形状上看,像是九十年代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吻手礼。

      刹那间,班屹反应过来,这烟刚刚还在自己嘴里。

      这人洁癖给狗吃了?

      烟雾在流动的空气中起伏、蔓延,烟头火星落在手背上。指腹迅速升温,给人一种要达到纸的着火点的错觉。

      班屹忽然烦躁起来,“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江衔远愣了愣,“忘了。”
      “戒得掉吗?”
      “没成瘾。”过了会儿,江衔远又淡淡道:“不清楚。”

      班屹低头看他,江衔远这个本身就很难让人琢磨了,阴雨天里透过雨幕,这双深如浩海的眼眸又染上了难以言说的情绪。

      语文阅读理解都没这难理解。

      班屹很想把烟给江衔远拍了,于是,他挑眉骂道:“江衔远,你没长手是吗?爷手酸了。”
      “不是舍不得?”
      “做梦去吧,梦里啥都有。”
      笑着骂完,班屹干脆利落松了手,香烟没能成功落地上,江衔远咬着烟、直起身。

      江衔远取下香烟,他低头,对着班屹的脸吐出烟圈。班屹心跳漏了一拍。灰白色的雾气朦胧灯光,烟雾缭绕在两人之间。

      雾气散去,少年的五官再次清晰。

      班屹笑得灿烂狡黠,“江衔远,这真的很像是梦里面才会出现的场景。”

      不远处便利店里的音响适时响起,钢琴渐奏,播放的音乐是节奏感和宿命感兼具的《Una Mattina》
      江衔远海色的双眸锁定班屹的眼睛,他杵灭烟,“我不做梦,也从不痴心妄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N.巷往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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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今天进门,朋友一定要我左脚先进门,本来想建议她去医院看看脑子的,不然这么年轻可惜了。 结果这人反嘴就来一句:“左脚进门涨收藏!” 我“呵呵”一笑,左脚踏进门。(queen never cry) 总而言之,真的不能留个收藏再走吗? (撒娇打滚求收藏) —— 因为三次很忙(不被当成人的程度),等存稿发完,就会从隔日更改为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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