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难安》醉夕山

16、蔷薇花

　　清晨，带着微微凉意，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一片墓园。

　　云遮盖住太阳，显得阴沉沉的，冷清又寂静。

　　车门打开，林随安捧着一束黄白玫瑰相间的花束，走了下来。

　　程昱临也拿着同样的一束，两人对视一眼，往里走，走到一个墓碑面前。

　　墓碑上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看上去年纪不大，眉目清俊，眉眼间和林随安很相似，正淡淡的笑着。

　　墓碑上也写着他的名字——程彦清。

　　林随安和程昱临跪坐在墓碑前，将花束轻轻放下。

　　每次来之前林随安都有很多话想要说，但真正面对着这块墓碑时有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听到程昱临对着爸爸讲述了自己最近的生活，在此期间他一直微微低着头。

　　等他抬起头想要和爸爸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在看到那张面庞的那一刻，眼眶突然就红了。

　　林随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那些想讲的事情都化成了一句哽咽的“我很想你”。

　　想了很多很多年。

　　说完这句话，即使闭着眼睛，眼泪也不断的渗出来，他感受到程昱临抱着了他。

　　泪眼婆娑间，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他哥的眼眶似乎也是红的。

　　这一天过后，林随安又恢复了正常的校园生活，程昱临最近工作不忙，在家陪了他几天，兄弟二人一直都是比较亲近的，林随安每天放学回家时也有了期盼。

　　晚上程昱临会去接林随安回来，林随安会在路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跟程昱临分享今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程昱临会按照网上的教程做林随安喜欢吃的饭菜，等他一起回来吃，饭后拿着自制的饮品拉着林随安到小院子坐着赏月，觉得热了就回屋子里打游戏，林随安也难得除了刷题有了别的事情干。

　　期间林婉书回来过一次，林随安知道她回来是为了什么。

　　有一天，他看见林婉书拿着剪刀站在花园里挑选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剪了几支蔷薇。

　　就坐在院子里，将这几支蔷薇精心打扮好，捧着这独一无二的花束出了门。

　　林婉书工作忙，每天都连轴转似的，没有多少空闲时间，一年也就见程彦清一次。

　　但到底是因为真的太忙了没有时间见还是不敢见，林随安也不清楚。

　　想想自己不也一样吗，明明就在一个地方，明明不是多远的距离，学习真的有忙到没有时间多去看看吗。

　　在这一点上他真的很羡慕他哥，他想起爷爷曾说过，他永远没有他哥想得清透。

　　林婉书在家的这两天，虽然程昱临一切照常，但林随安还是沉默了不少。

　　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时间久了习惯了很难改回来，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包括林婉书也是，她按照惯例问几句，她问什么林随安就答什么，即便有着程昱临在中间周转，这母子二人中间好像仍然隔着层玻璃。

　　但在林婉书离开的那天早上，程昱临早起准备锻炼的时候，却见到林婉书轻轻推开林随安的房门，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眼其实很久，又悄悄关上门。

　　林婉书坐上车离开时，程昱临在门口送她，和她拥抱了一下，准备回屋子里的时候看到二楼的窗帘动了，就像是怕被发现偷看，迅速拉上了一样。

　　等他进门，林随安刚好从楼上下来，看了他一眼就眼神闪躲地想往客厅钻。

　　被程昱临一把拉住，揽住他的脖子就揉他脑袋。

　　“怎么不去抱抱妈妈？”

　　林随安被他揉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蛋通红，扭头上楼了，早饭也没吃。

　　程昱临因为工作离开S市之后，林随安又恢复了坐地铁上学放学，和徐悠南一起。

　　只不过早就不是偶遇，而是成为一种习惯的约定。

　　习惯了在那道门打开时，你就直接撞进我眼中。

　　在学校的日子过得也飞快，也许是因为学校里有了期待见面的人，枯燥的生活也多了丝甜味，变得不那么难熬。

　　期末考试结束后，就要迎来难得的暑假，所有人都兴奋不已，期待着考试座位表快点出来。

　　按照年级排名排位置，林随安和徐悠南都在一场考试，林唯野和方淮上次发挥不好，一个掉到了二场，一个掉到了三场。

　　考试前所有人都提前把书搬回了家，方便考试结束直接冲出校门。

　　林唯野提前定了ktv包间，誓要唱嗨一整晚，趁他们唱得正上头的时候，林随安和尚予归想着下楼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

　　徐悠南本来也想跟着，但被林唯野和方淮拉着去大合唱了。

　　见状，林随安和尚予归立刻逃了。

　　在便利店里挑挑拣拣了一堆零食和饮料，准备结账的时候，尚予归又要了一包香烟和一块香膏，林随安看着他有些惊讶。

　　认识这么久，他才知道尚予归抽烟。

　　出了门，尚予归见林随安看着自己，笑了一下，食指抵在嘴唇上，“保密哦。”

　　林随安看着他，点了下头。

　　尚予归看看周围，又看看手表，说：“陪我逛一逛吧。”

　　说着就点了一支烟，林随安和他并肩走着，看着那虚无缥缈的烟雾，说：“我才知道，你抽烟。”

　　尚予归笑笑，吐出一口烟，“现在也就你知道。”

　　抽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不太明白尚予归为什么一直瞒着。

　　而且现在又不瞒着他了。

　　尚予归明显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林唯野不喜欢我抽烟，看到要生气的。”

　　经此一话，林随安明白林唯野和尚予归的关系是真的很亲近了，才会这么在意对方的看法。

　　“既然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怎么又当着我的面抽烟了。”

　　尚予归很平淡的说：“徐悠南一定会告诉林唯野的，方淮的话也有可能，但你，我觉得是一个嘴很严的人。”

　　冷漠疏离又有分寸，不会去窥探别人的秘密。

　　虽然他觉得冷漠这个词更适合自己，林随安只是看上去冷，实际很柔软。

　　尚予归又眯着眼来看他，“你不会辜负我的期待吧。”他嘴角带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不然，你会被我暗杀哦。”

　　林随安看他的动作也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尚予归看着他，把这支烟抽完了。

　　“可是回去会有烟味的。”林随安感觉自己现在就已经被烟味包围了。

　　尚予归把烟灭了扔进垃圾桶，“所以现在不是在散味嘛。”

　　说着又掂了掂手里的袋子，“而且我还买了香膏，你一会也擦一下。”

　　最后两个人顶着一身的茉莉花香回了包间，方淮懵了：“你们去哪了，身上什么味道啊？”

　　在林随安靠近徐悠南时，明显看见他蹙眉皱了皱鼻子，搞得他有些坐立不安。

　　尚予归那边就应对自如，在林唯野凑过来问他身上怎么一股香味的时候很自然的把香膏递给他，“刚才路过看见的香膏，很好闻，在那里试了几个。”

　　还让方淮也试试，被方淮婉拒了。

　　林唯野拿着香膏半信半疑，尚予归表情如常，还对他笑了一下。

　　想再凑近去闻，尚予归却径直站起来拿过林唯野手里话筒去唱歌了。

　　徐悠南看看那边，又看看林随安，林随安干脆主动出击，“是不是有些难闻，好多味道混到一起了。”

　　徐悠南愣了一下，说：“没有，还好。”

　　说是要唱一个晚上，但也就唱了三个小时左右，就转战烧烤大排档了。

　　烧烤和酒很快送了上来，因为顾及到都是学生，老板那边推荐的都是度数比较低的酒。

　　徐悠南看着桌上的酒，沉思了一下，问旁边的林随安，“你就不要喝酒了吧？”

　　林随安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反应了一下才说：“我哥回来了，家里有人。”

　　徐悠南这才点点头，拿过酒瓶来给他倒酒。

　　但林随安酒量也算不上好，不敢多喝，只敢偶尔抿几口，见状徐悠南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徐悠南其实也不怎么多喝，倒是林唯野和方淮，陪着烧烤聊着天，酒越喝越上头，慢慢的就带了些醉意。

　　尚予归也陪着他们两个一起喝，但林随安注意到他明显清醒多了，喝得不少人却一点不觉得醉。

　　最后林唯野都只能靠尚予归搀扶着才能直立，方淮到最后知道喝不下了开始收敛，现下意识是清醒的，人也能站着，就是有些不稳。

　　“我……我打车回去，你们走吧。”说着方淮就开始向路边招手，林随安赶紧拉他，防止他冲到马路中央。

　　最后在路边陪方淮打到车，确认他上车并准确说出了家的地点，给他提前支付了车费，才准备各自回家。

　　尚予归抓住林唯野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准备带他往停车的地方走，跟林随安和徐悠南告别，“我先带他回去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徐悠南看着他，“你喝了也不少，能行吗？”

　　尚予归也看着他，笑了笑，“没事。”

　　见状徐悠南也不再多说，和林随安一起往地铁口的方向走。

　　林随安扭头又确认了一下，确定尚予归脚步是平稳的才扭回头。

　　结果刚扭回头就见徐悠南看着他，还没等他先说什么，徐悠南就说：“不用担心，尚予归酒量很好。”

　　听着这话，林随安也没再多问，只“哦”了一声。

　　他们背着书包吹着晚风一起漫步，和往常一样坐上回家的地铁，晚班的地铁几乎没什么人了，可以不用人挤人抢位置。

　　林随安和徐悠南并肩坐着，地铁门关闭在开启，这节车厢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随安盯着上方的指示灯，提醒他马上就要到站了，他却没由来的有些失落。

　　“怎么了？”徐悠南轻声问。

　　就在这时，地铁马上到站，报站音响起，林随安起身，对他说：“下次见面就是两个月后了。”

　　地铁停下时，车厢晃动，因为惯性林随安差点站不稳，徐悠南扶住他，抬头看着他笑，“不一定。”

　　林随安还没明白这个“不一定”是什么意思，地铁门开启，有新的乘客走进来，他眼里只有徐悠南的笑容，“要下车了。”

　　林随安只得赶紧转身走出车厢，在转身时，车门已经关上，他只来得及和徐悠南挥挥手。

　　幸好是玻璃，可以让他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