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难安》醉夕山

38、鱼跃日出

　　阳光洒在小洋房的一侧，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小院里的绿植沐浴在温暖中，风吹过时缓缓摇晃，几只小而艳的蝴蝶追逐着飞过，在花瓣旁稍作停留，又被微风轻轻抚走。

　　不远处的阁楼中传来搬运东西的碰撞声和窸窣声，在一片安详宁静中显得尤为突兀。

　　徐正泽搬下来几个陈旧的纸箱，放到地上时发出沉重的声响，与此同时还有肉眼可见的灰尘飘散到空中。

　　徐悠南捂着口鼻等了一下，才用手上的抹布简单擦拭了一下纸箱的表面。

　　江玮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都是一些旧物，有她和徐正泽恋爱时的书信，也有徐悠南刚出生时的照片以及他幼时的玩具。

　　江玮又去看了看其他箱子，没多做整理，只说：“咱们走的时候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吧，好好收拾收拾，你姥姥姥爷这都要放不下了。”

　　徐悠南随手翻了旁边的一个箱子，看见里面放着一个红色类似卷轴的东西和几本书，上面同样沾染着很多灰尘。

　　江玮看他伸手去摸箱子，赶紧叫住他，“别碰了，都是土，脏，等回去有时间了在收拾。”

　　徐悠南看着那个卷轴，慢慢合上了箱子。

　　徐姥爷习惯了晨跑，晨跑完吃了早饭就要去附近的公园遛弯逗鸟，一直到临近中午才会回来，徐姥姥有着一手好手艺，平时就喜欢琢磨美食，偶尔会跟着姐妹一起去跳舞。

　　因为分居两地，一家人极少有团聚的时候，徐姥爷弯不遛了鸟也不逗了，跟着徐姥姥一起准备了一大桌菜。

　　回来已经有几天了，几乎每天都是这样。

　　江玮和徐正泽今天好说歹说才让他们老人家歇了下来，夫妻上阵，徐悠南打下手，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完成了这一桌菜。

　　徐悠南在一旁嗦着螃蟹，听着桌上的对话时不时笑着说两句。

　　徐姥爷难得喝了几口酒，酒兴上头，拍了徐悠南的肩膀一下，“这都回来几天了，还没跟我好好待过，明天早起跟着我去晨跑！听见没！”

　　徐悠南被拍得呛了一下，练练咳嗽，江玮赶紧给他递水，徐姥姥在一旁埋怨徐姥爷，“你个老头子，下手那么重！”

　　徐姥爷也赶紧来看徐悠南，徐悠南捂着嘴，接过江玮递过来的水灌了几口，笑着应了，“行！我陪您！”

　　酒兴过了又睡了一觉，徐姥爷早把这事扔到脑后去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照常收拾了一下，太阳还没出来就要出门，被在门口蹲着看花的徐悠南碰了个正着。

　　徐姥爷还叫他：“南南！今儿醒这么早啊。”

　　徐悠南闻声扭头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笑道：“不是您约我一起去晨跑的吗？”

　　徐姥爷愣了几秒，一拍脑门笑了，“哎哟我这记性，喝点酒全忘了，走，咱们走。”

　　徐姥爷虽然年纪不小了，身体却很是健壮，带着徐悠南一路小跑跑到附近的湖边，清晨的湖边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微风轻拂，湖水粼粼，蝉鸣鸟啼。

　　徐悠南微微出了一层汗，呼吸不断起伏，徐姥爷拍拍他的背，“走走，咱爷俩走走。”

　　徐悠南跟着姥爷的脚步在湖边慢慢的走，衣服被汗沾湿粘在身上，徐悠南揪着自己的领口拽了拽，风借机灌了进去，吹得人发冷，消散了大部分的闷热。

　　走了一会，徐姥爷拉着他坐在附近的一个石凳上，从这个方向看向天空一览无余，毫无遮掩，是一个绝佳的观赏角度。

　　徐姥爷像分享秘密一样小声对他说：“这儿的日出可好看了，尤其坐在这。”手还指指天空。

　　徐悠南抬头望过去，太阳的红光已经从边缘蔓延出来，红霞微微照亮了那一小片地方。

　　就要日出了。

　　火红的圆日带着金光缓缓出现在眼前时，徐悠南的眼中也浮现出一轮圆日，周围的云霞被染得金红，火烧一般跳跃着，远处的山影也变得清晰，仿佛迷雾即将被吹散，湖面也欢舞着闪动。

　　徐悠南有些呆愣着看着远方，徐姥爷却仿佛见怪不怪，撑着脑袋面带微笑的看着。

　　徐悠南喃喃道：“确实很美。”

　　徐姥爷说：“人这一生啊，各有不同。但我们都能见到日落日升，月晴圆缺。”

　　“也会迎来同样的归宿。”

　　徐悠南眨了眨眼，心中有丝丝苦涩蔓延开来，良久，他说：“您和姥姥都会长命百岁的。”

　　徐姥爷笑着摆摆手，看着远处的新日，念叨道：“你姥姥呀，就是懒，不想起，死活都不肯跟我来晨跑，这日出多漂亮啊，她看不到，可惜了！”

　　他“哼”了一声，“迟早有一天，我得拉着她来看一趟。”

　　徐悠南笑了笑，掏出手机准备记录下这一刻，湖面突然有了些异动，泛起一圈圈涟漪，几条鱼儿猛地从湖面跃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鳞片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水面盛开出了几朵水花。

　　这一下，徐悠南和徐姥爷双双愣在了原地，瞪大了双眼。

　　奇景！

　　徐姥爷猛然站起身走到湖边往下看，湖面一片平静，涟漪都消失不见，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会有这种画面。

　　徐姥爷看了几眼又赶紧转身走回去，看徐悠南还懵懵然的样子，赶紧拍他，“你刚才是不是拍照了？拍到没？”

　　很可惜，徐悠南是在鱼儿跃出水面的前一秒按下的按键。

　　这一瞬间发生的太快太急，转瞬即逝，让人反应不及。

　　徐姥爷恨铁不成钢，“手机都举起来了，这怎么能没拍上呢？！”

　　回去的路上，徐悠南把拍到的日出发给林随安，林随安此时也刚刚醒来，ABC趴在他床边的地毯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林随安垂下一只手去抚摸它，ABC立刻坐起来，往前去蹭。

　　林随安另一手拿起了手机。

　　【徐悠南：我和姥爷来晨跑，看见了很美的日出】

　　【徐悠南：还看到了鱼跃出水面，只可惜没拍到】

　　【徐悠南：还被姥爷骂了】

　　林随安笑了，笑得双眼弯弯。

　　【1741:好可惜啊】

　　【1741:一定很美，鱼儿怎么不能跳得慢一点呢】

　　【徐悠南：我们可以以后再看】

　　林随安看着“以后”这两个字，心中暖烘烘的，嘴边有一缕化不开的笑意，慢慢的有淡下去了。

　　他点开手机摄像头，对着ABC拍了一张，发送了过去。

　　【徐悠南：大脸】

　　【徐悠南：饲养员辛苦了】

　　林随安笑了笑，对着ABC招招手，让它离自己很近了些，他伸手搂住它，脸也贴上去，又拍了一张。

　　徐悠南看着照片里的一人一狗，林随安睡眼惺忪，头发有些凌乱，几根毛呆呆的竖着，眼睛弯弯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脖颈纤细白净，掩在棉质睡衣里，ABC的绒毛轻轻扫到了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很柔软。

　　徐悠南伸出手指，轻轻去触碰照片里林随安的脸庞，在照片被点击到而退出到聊天页面时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脖颈，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完蛋了。

　　我好喜欢他。

　　林随安起来后先给ABC喂了早饭，又给自己点了份早餐外卖，ABC吃完了就躺倒在他身旁，林随安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它。

　　待了没一会ABC就有些不耐烦了，林随安猜它是想出去了，看了眼送达时间，打算先带它出去转悠一圈。

　　林随安给ABC穿戴好狗绳，ABC已经兴奋的急不可耐，一直想往他身上扑，林随安好容易才安抚住它，伸手推开门。

　　一推开门，就看见程昱临站在院子里。刚才闹得他根本没听见院子里的声响。

　　程昱临看见他后就停住了脚步，目光在他和ABC身上来回打转。

　　程昱临往前走了几步，弯腰去看ABC，“这么大。”

　　林随安：“嗯。”

　　程昱临：“我还以为是条小狗呢。”

　　程昱临伸手搔了搔ABC的下巴，ABC不耐烦地躲开了，程昱临笑了笑，“脾气不小。”

　　他评价道：“没我们cc乖。”

　　ABC有些不服气般来回踱步，鼻子里哼出气声，叫了一声，林随安拽了拽绳子，辩解道：“它也很乖的。”

　　“是吗？”程昱临不死心又去摸ABC，可ABC听了他的坏话更不让他摸了，直往林随安腿后多，不断哼唧着。

　　程昱临直起身，对着林随安一挑眉。

　　林随安汗颜：“它……和你还不太熟，熟了就很乖了。”

　　程昱临看看他，问：“你这是要出去遛狗？”

　　林随安点点头。

　　程昱临一撸袖子，“我来。”

　　林随安：“啊？”

　　ABC警铃大作。

　　程昱临伸手就要去抓ABC，“不是说熟了就好了，我来和它增进增进感情，我牵着它。”

　　林随安看了ABC一眼，把狗绳递到了程昱临手里，ABC不服的哼叫几声，林随安微微弯身去揉它，“你乖一点。”

　　程昱临拿到狗绳在手里晃了晃就准备牵着往外走，走了几步一回头，发现林随安还站在原地，默默目送着他们两个。

　　程昱临：“你不去吗？”

　　林随安双手插兜，“你去了我还去干什么，我等外卖。”

　　程昱临隔空用手指点他，“好好吃饭。”

　　林随安笑了，对着他挥挥手。

　　等程昱临再带着ABC回来的时候，林随安已经吃完了早饭，坐在客厅写作业。

　　程昱临进门就给ABC解开了，ABC立刻直奔这林随安这来，程昱临就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

　　蹭了两下，ABC转头看见程昱临又扭身回去扑他，程昱临接住它捧着它的脸揉来揉去。

　　林随安被震惊了，呆呆地望着那一人一狗。

　　林随安：“你…这么快就…？”

　　程昱临拍拍ABC让它从自己身上下来，走到林随安旁边坐下，托着自己的下巴一耸肩。

　　“这有什么难的，我不过是跟它讲了讲人生哲理，让它通通人性，做狗啊也是要有情商的。”

　　其实不过就是多喂了几根肉肠而已。

　　林随安“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去写，程昱临看看一旁的ABC，伸出一根手指去敲林随安的作业。

　　林随安抬头看他，程昱临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问：“你想cc了吗？”

　　林随安垂下眼，“还好吧。”

　　程昱临点点头，说：“等下次有空了，我带它来，这几次都太紧了，来回太折腾它。”

　　他知道林随安一直都很喜欢小动物的，只是没有时间养，也没有得到选择的权利。

　　林婉书看似远离他，实际处处都在掌控着他，他年纪还太小，还没有能力逃脱桎梏。

　　而他也因为迫切的想要逃离而忽略了弟弟贫瘠的内心。

　　想到这里，程昱临弯腰摸了摸ABC的脑袋。

　　谢谢你和你的主人，谢谢你们无意中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