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难安》醉夕山

52、国王游戏

　　在这一年的冬天，林随安拥有了一只自己的小猫。

　　在和宠物店确定好时间之后，林随安又开始对着聊天框苦恼。

　　他和徐悠南一直有联系，但总感觉中间隔着一层模糊的屏障，戳不破也看不透，两人就这么面对面沉默着，两颗心跳跃着听不见对方的回响，谁也触碰不到对方，甚至连触碰的手都不曾抬起。

　　不够亲近又不够冷漠，总之是一个非常尴尬的关系。

　　这天临时有个饭局，接猫的时间就要推后一些，他反复看着手机，消息删删减减，最终眼一闭、心一横直接按了确认。

　　消息发出后，林随安迅速反扣住手机，心口激荡得发麻，却还要抓下头发故作镇定。

　　一直到饭局结束，林随安都没有听到消息回复的提示音。

　　简单告别之后，林随安低着头往前走去，注意力一直在手机上，盯着没有回复的聊天框有些急躁，直到余光中看见面前有个人影，他才后知后觉的刹住脚步，随后抬起头刚想说“抱歉”就愣住了，被吓得往后一躲。

　　徐悠南正微微屈身过来，挑着眉一脸无辜的面对面看着他。

　　近得下一秒就可以亲上了。

　　林随安大脑还在一片空白中，徐悠南盯着他看了一会，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随后抬起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林随安惊得整个人都静止了，结结巴巴的，“你…你怎么…？”

　　“什么怎么？”徐悠南歪头看他，“不是接孩子吗？”

　　收到消息后的徐悠南忙完手头工作就一阵风似的卷过来了，和他同项目的同事包括他的顶头上司都大为震惊。

　　“拼命三郎”今天竟然不“拼命”了！

　　林随安回过神来赶紧点点头，眼里如微波荡漾般涌动。

　　选中的是一只三花米努特，小小的一只，眼睛圆溜溜地转来转去，抱在怀里看得人都要化了。

　　林随安看着这一团趴在自己的臂弯里，温温软软的跟个桂花小糯米团子一样，心下一片温热，抱着它的动作越发小心。

　　工作人员在一旁为他们讲解并叮嘱注意事项，林随安听得专注，小猫摇头晃脑地也跟着一起听，徐悠南站在他身旁，看着这一人一猫的侧脸，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猫。

　　开车把这一人一猫送回家，徐悠南又任劳任怨的把猫窝和一堆必需品搬上了楼，林随安把猫笼放下，又赶紧去给徐悠南帮忙。

　　把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林随安才顾得上给徐悠南倒水，再把小猫放出来让它适应环境。

　　小猫从笼子里探头走出来，看起来软趴趴的一团，小爪子欲放不放，好奇地四处看。

　　林随安蹲在地上，觉得可爱又好玩，拿起逗猫棒吸引它的注意，回头对徐悠南说：“你觉得该给它取什么名字？”

　　徐悠南放下水杯，平静的说：“你是它主人，你取。”

　　林随安有些苦恼，胳膊撑在膝盖上，“我想不出来。”

　　林随安忽然灵光一闪，狡黠地对这徐悠南一挤眼，“要不叫南瓜？”

　　徐悠南听出他话语里的玩味与逗弄，有些意外但面上还是保持平静，“哦。”

　　林随安被他看的有些悻悻地转回身，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背后那人却又开口了。

　　“你把小南瓜接回家了，那大南瓜呢？”

　　林随安猛地回头，满脸不可置信，却看见徐悠南低头捂着脸，他愣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刚才说话的到底是不是现在这个看起来羞愧到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的人。

　　他刚站起来准备走过去，就见徐悠南手还没放下就猛地一起身。

　　林随安眼睛都瞪大了，快走几步想去抓他，结果徐悠南手肘一歪就往反方向跑，两个人就围着个小茶几绕圈，最后林随安都被绕得无奈了，叉着腰看着他笑了，“你这是干什么？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吗？”

　　徐悠南这会放下手了，应该是表情控制住了，但依旧不看林随安，就留给他一张侧脸，抿了抿嘴正要说话，眼神无意间一扫，整个人都定住了，声音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林随安有些疑惑的探身去看，见这回徐悠南没再躲赶紧几步跨过去捉住他的手臂，可徐悠南不知怎么了，这回被他抓着人都一动不动，林随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更疑惑了。

　　这面墙他做成了嵌入式电视墙，因为觉得有些单调，就把旁边打成了一面书柜，零零散散地放着几本书，他偶然发现的一些好看的小东西以及——他独奏音乐会上拍的照片。

　　程昱临当时拿着相机去的，拍了好多张都洗了出来放到相框里，因为东西多，林随安本来没打算拿回来，结果回来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来了两个相框。

　　林随安去拽徐悠南，问：“你怎么了？”

　　徐悠南眼神闪烁，复杂得难以言喻，他看着相框里的身影，声音都飘忽起来，“这张照片里的人是你？”

　　“嗯。”林随安应完看着他的样子越发担心了，“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哈，”徐悠南喘了口气，自嘲一般笑了一下，神色悲伤到林随安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哭了。

　　林随安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难过，只是心也跟着他一抽一抽的疼，忍不住想去抚摸他的脸。

　　徐悠南看着他的手，在即将被他触碰到的时候忽然反手抱住他，深深埋进他颈间。

　　林随安眼睛猝然睁大，胸膛紧贴，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来自徐悠南胸腔的震动。

　　两颗心不安分的跳动着，如寒泉破冰，天光乍现，让人心惶不安。

　　林随安手足无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要放到他的背上，结果手还没放上，徐悠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着外衣离开了他的怀抱，只留下一句“再见。”

　　林随安还保持着半抱的姿势，“……”

　　又是闹哪样。

　　新年夜的那天原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但在这座忙碌的城市中不是每个人都有着为他亮起的一盏灯，但总会有人为你点起一盏灯，等你归途。

　　新年夜的第二天，五人小组在五年之后终于再度齐聚，只是这回变成了六人。

　　方淮和凌羽新年夜要陪同双方父母，同时把婚礼事宜再次商讨后安排妥当了，这才有空和大家一起来聚一聚，商量了半天最终定在了他俩的家里。

　　凌羽见到林随安十分激动，对着他猛眨眼，恨不得立刻把他拽到一旁询问他的进展怎么样了。

　　对此，林随安只能报以微笑。

　　林唯野和尚予归姗姗来迟，带着满身寒气，笑容却如暖春。

　　细细算来，这五个人中有四个他都见过了，唯有尚予归，直到今天才终于见到面。

　　只是令他有些意外，尚予归竟留起了长发，比自己的还要稍长一些。

　　尚予归上前来有些激动的抱住他，“随安！终于见到你了！”

　　林随安回抱住他，“予归，好久不见了。”

　　尚予归松开他，笑道：“留头发了？”

　　林随安：“你不也是？”

　　尚予归捻起散落在肩头的一缕头发，斜睨着看，“哎呀，我这是工作需要。”

　　林唯野揽了他一把，说：“他最近有个新戏，要求是长发，他刚接的。”

　　林随安有听徐悠南说过尚予归现在有在演戏，也找过几部来看过，还去打卡了尚予归的超话，但真没注意到他接了新剧。

　　方淮在厨房做饭，凌羽就在一旁打下手，徐悠南和林随安来的时候都带了一些菜，而尚予归和林唯野则带了一大堆酒。

　　饭过三旬之后，林唯野晃了晃酒杯，提议道：“光吃多没意思，咱们晚点游戏吧。”

　　尚予归瞥了他一眼，应道：“好啊？”

　　徐悠南抬眼扫过他们两个，没有发表意见。

　　方淮：“玩什么？”

　　林唯野：“真心话！只玩真心话！”

　　凌羽有些奇怪，“没有大冒险？”

　　尚予归笑了，“没有。”

　　“抽到什么就回答什么，回答不上来就喝酒。”林唯野一脸不怀好意，“怎么样？”

　　眼神刻意扫过徐悠南，又落到林随安身上。

　　方淮也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身子都坐正了，跃跃欲试，但凌羽不知道，还问他：“咱家有牌吗？”

　　林唯野“咻”钉一下从包里抽出来牌，“我有。”

　　徐悠南眯了眯眼以示警告，让他不要乱来，可惜林唯野完全不在乎，再加上有尚予归打掩护，更是有恃无恐。

　　徐悠南敲了一下玻璃杯，“我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林唯野：“那随安替你喝。”

　　徐悠南：“不行，他也开车来的。”

　　尚予归长吁短叹：“这样可就没意思啦。”

　　林唯野加大马力，“你俩得出一个人喝吧。”

　　凌羽刚想说自己可以替他们喝，就被方淮撞了一下。

　　凌羽：“？”

　　徐悠南：“我喝，我替他喝。”

　　林唯野一挑眉。

　　林随安有些着急，“我自己喝就行。”

　　“别呀，”林唯野赶紧劝住，对徐悠南一挤眼，“没事啊，你醉了，就让我们小随给你送回去呀。”

　　林随安也听出言外之意，一时间哑然失笑。

　　徐悠南叹了口气，拿过了林随安面前的空杯子倒上了酒。

　　游戏正式开始，抽签决定，最大数的人要被进行真心话提问。

　　几轮下来，林随安都快炸毛了，都不明白自己的运气是算好还是坏了，怎么回回最大的都是他！

　　经过前面几次的循循渐进，林唯野憋了个大的，“提问！你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是谁？”

　　林随安扶额，“我……”

　　徐悠南看他一眼，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随安都愕然了，想去抢他的酒杯却慢了一步。

　　林唯野恨铁不成钢，叫道：“你！”

　　尚予归按住林唯野，看着徐悠南笑了笑，“酒不能喝太快哦。”

　　林随安握住徐悠南的手腕，抿着嘴唇，眉头皱得很深，“我没说不回答。”

　　徐悠南任他握着，“我已经喝完了。”只是看着他的眉眼，“别皱眉头。”

　　闻言，林随安像才意识到一样慢慢松开眉头以及握着他的手，表情有些微妙。

　　林唯野轻咳一声，有些悻悻地看了尚予归一眼，尚予归接收到眼神赶紧张罗，“好了好了，我们下一局。”

　　凌羽在前面几局完全没有体验感，此时终于她点数最大，跃跃欲试地等待提问。

　　尚予归：“你最疯狂的事是什么？”

　　凌羽：“疯狂？那太多了，我高三的时候因为压力太大就直接给爸妈留了张纸条说自己要出去看世界，写完背着包就走了。”

　　方淮满脸崇拜：“什么？！然后呢？”

　　凌羽：“没然后了啊，第二天就回去了，没成年我酒店都住不了。”

　　方淮：“……”

　　凌羽眨了下眼，“但是我回去之后我爸妈就给我请假带我出去逛了。”

　　方淮有点无奈的笑了，还不忘夸道：“很勇敢的羽毛。”

　　下一个是尚予归。

　　方淮提问：“你最不擅长的一件事是什么？”

　　说完之后，不光尚予归沉默了，桌上的所有人包括提问的方淮都沉默了，除了不明所以的林随安。

　　尚予归咬牙：“……拍照。”

　　林唯野开始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吹口哨。

　　徐悠南：“……”

　　凌羽干笑两声，“呃…其实…那个…”

　　方淮：“哈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下一个下一个！”

　　林随安：“？”

　　这回转到了徐悠南。

　　凌羽在网上搜索了一下，问：“哭得最伤心的是哪一次？为什么？”说完她又有些疑惑：“你哭过吗？”

　　方淮和林唯野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显然都想到了那一天。

　　徐悠南沉默了几秒，拿起面前的酒杯一干而尽。

　　这是拒绝回答的意思。

　　气氛一时间都沉默下来，林随安也隐约感觉到什么。

　　林唯野打破沉默，“来来来，我洗牌。”

　　一轮过后，林随安再次抽到了最大的那张牌。

　　凌羽自告奋勇来问：“你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

　　有了前车之鉴，林随安这回先按住了徐悠南的手腕，他思考了一会，起身站起来，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停顿在徐悠南身上。

　　他十分郑重的弯了下腰，才开始了自己的回答，“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没有和我的朋友们好好道别。”

　　“对不起，我为我的不告而别而抱歉。”

　　也后悔因为怯懦而妥协。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方淮的拳头慢慢收紧，站起身砸了他一下，“你小子！你还记得啊！”

　　尚予归眼眶有些湿润，紧接着笑了，“这道别和道歉可都欠了我们五年咯，终于补上了。”

　　林唯野哈哈笑着：“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儿上，就原谅你吧！”

　　凌羽是当年唯一一个没有参与的人，对此无法评述，但此时此刻竟然也有些感同身受。

　　唯有徐悠南静静地看着他，忽然一扯嘴角，一双眼慢慢垂下，“朋友。”

　　林随安看着他这个样子，内心一阵没由来的慌乱和害怕，想去牵徐悠南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林随安也愣住了。

　　林唯野见势不对，想赶紧转开话题，一时间又想不到，愁得想挠头，莫名感觉撮合了比没撮合之前更糟了。

　　尚予归一拍桌子，“咱们换个游戏，玩国王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一共六个人七张牌，七张牌中会有一张国王牌，抽到的人就是国王，国王除国王牌还有另一张未知的牌，他可以随便对六张牌其中的两张牌发号施令，抽中这两张牌的人（包括他自己）可以选择完成任务或者喝酒。

　　第一轮国王是尚予归，他想了想说：“1号和2号交杯酒。”

　　各自掀牌，1号是林随安，2号是尚予归自己。

　　尚予归：“哇。”

　　林唯野：“？”

　　林随安：“嗯。”

　　徐悠南：“……”

　　凌羽：“啊啊啊啊！”

　　方淮扶额，怎么感觉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尚予归一挑眉，拿了个杯子倒满水，笑着递给林随安，“随安不喝酒，就用水代替吧。”说完就勾住林随安的手臂，还不忘挑了下林随安的下巴。

　　下一轮开始，国王是徐悠南。

　　徐悠南：“3号和5号握手。”

　　方淮和林唯野对视一眼，正直无比地伸出了手。

　　好几场游戏下来，除了林随安，每个人的脸上都喝得泛红，时间也不早了，方淮提议再来最后一轮就结束。

　　最后一轮的国王是林唯野。

　　林唯野跟壮胆一样猛闷了一口，放手一搏，“4号！抱着1号！公主抱！隔着卫生纸亲一下！”

　　牌依次掀开，1号是林随安，4号是徐悠南。

　　看到这个结果，林唯野和尚予归长舒一口气，林随安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徐悠南喝得脸红扑扑，眼神都不太清明了。

　　凌羽还挣扎着尚存意志，“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方淮靠在她肩上，“没事！可以喝酒！喝！”

　　林唯野听得想去敲他脑门，“还喝！喝晕了都！”

　　林随安犹豫着该怎么办，身旁的徐悠南忽然站起来扯住他的手臂把他一把拽进怀里，拦腰抱了起来。

　　骤然被横在半空中，林随安身体无意识地紧绷，徐悠南抽出一张纸垫在林随安嘴唇上，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林随安眨了眨眼，一手按住纸巾，另一手按住徐悠南的脖颈，把自己送了过去。

　　嘴唇隔着柔软的纸巾相触时，徐悠南猛地瞪大了双眼。

　　林唯野和尚予归酒劲上头，激动得都要落泪了。

　　方淮就看着他们傻笑，笑着笑着头一转在凌羽肩窝里哭了。

　　凌羽看着凌乱的一席人，头脑都清醒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状况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