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连星悦

87、何必

　　司机往后视镜瞄了一眼，副驾驶的助理坐姿笔直，注意力也全在后排。

　　“上班也行，带保镖，最少两个。”沈敬搂得紧紧的，语气不容商榷，“同意我就松开。”

　　“......”

　　"三二一，行，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沈敬松开手，揉了揉佳宁的脑袋，对前排说了声：“选两个能力突出的，明天起，形影不离保护叶小姐。”

　　助理立即应声：“是，沈总。”

　　佳宁：“......”

　　一直到晚上睡觉，佳宁都没再搭理沈敬，实际上，从看见沈敬举刀的样子，她就莫名的有点恐惧，到警察局，再到医院，全是沈敬在对接事情，佳宁默默的跟在后面，不说话，只配合。

　　她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总感觉躺在身边的男人有点陌生。

　　沈敬在她面前有一种孩子气，傲娇，却很顺从，人都有两面性，沈家老小都对沈敬疏远客套，没有亲人之间的温情，沈老八那么混不吝的人，跟沈敬说话时，掩不住的紧张和畏惧。

　　今天沈敬对郭刻动手时，丝毫没有留情，似乎就是要弄死他，后面更没问过郭刻的结果，是死是活全不在乎，反而对她脸上的小伤口更上心，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恋爱中的人会盲目，片面。

　　她是不是从未了解过他？

　　昏暗中，佳宁睁着眼睛看着暗色的屋顶，月光照进来，透过窗帘缝隙，在墙上留下宛如尖刀的形状，一只手钻进她的睡裙里，呼吸声凑近，佳宁转头，对上一双比夜色还深沉满含情欲的眸子。

　　沈敬一顿，“宝贝，还没睡啊？”

　　“.....”

　　“正好，我也睡不着。”他直接把她的裙子撩开，翻身覆上来，上下其手。

　　佳宁推他，“我不想。”

　　“为什么？”沈敬嘴上问着，动作半点没停，口吻随意的像敷衍。

　　“.....我想，跟你聊聊天。”

　　佳宁把裙子放下，沈敬又掀开，点了点头：“聊吧，不耽误。”

　　“你.....我......停一下！”佳宁忽然烦躁，抗拒加重，可能她的语气过于严厉，沈敬竟真停了，抬起头，借着淡白的月色盯着她的眼睛，一秒两秒，三秒，沈敬翻身躺到旁边，转头，“聊什么？”

　　聊什么？佳宁无从开口，她把衣服整理好，捞起被子盖在身上，两秒后，又把被子分给沈敬一半。

　　沈敬还在等着，两分钟后，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一句话问到了心底。

　　佳宁心尖一颤，沈敬太了解她了，竟然连她心底的想法都能猜透，瞬间，一股莫名的寒意蔓延全身，她感觉有点冷，裹了裹被子。

　　“从公司出来，你就不让我碰你，在警察局和医院都很抗拒，看我眼神也有点不对劲，佳宁，你是不是怕我？”沈敬的声音很轻柔，目光却沉甸甸的。

　　佳宁咽了咽喉咙，说：“如果我没有拦着，你会杀了郭刻吗？”

　　“大概率会。”沈敬毫无迟疑。

　　佳宁心底一沉，他继续说道：“从去年水库的事起，任何想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郭刻若死了对他会更好。”

　　“.....杀人犯法。”

　　安静几秒，佳宁听见旁边一声轻笑，沈敬淡淡道：“是吗。”

　　“佳宁，我跟家里不亲近，因为我不觉得跟他们处好关系能得到什么，我跟父母也不亲近，因为我知道，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就算不亲近，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我不会耗费自己的精力。爷爷当家，所以我小时候就懂得讨巧，他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十几年，才有现在的位置，后来喜欢你，和你朋友的弟弟做室友，给肖可芯升职加薪，变相讨好你，陪优优玩，本质上也是讨好你，佳宁，我目的性很强，做事全看结果。”

　　“你害怕我也正常，每一步接近，都存在我的刻意算计，但是我保证，一切都是源于爱你。”

　　“我小心眼，很记仇，报复心强，伤害过你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现在就可以明确告诉你，江白临，叶凯，包括那个郭刻，他们的下场不会太好。”

　　“不管你什么态度，佳宁，即使你不高兴，我也会这么做，你拦不住我。”

　　沈敬说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不再说话，佳宁感觉到枕边有两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沈敬在等她的回答，但是说什么呢？说什么会好点？？对他好，对两个人接下来的感情好。

　　这是第二次了，沈敬向她剖析自己，毫不留情的，赤裸的，好的坏的，全部都刨开呈现在面前，摊开给她看，真实的血肉和一颗滚烫鲜红的心脏，以及心底的晦暗。

　　他也紧张，紧张到呼吸极轻极轻，轻到仿佛睡着了。

　　佳宁转头。

　　四目对视。

　　沈敬眸色微闪，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想说什么，但看到佳宁平静无波的眼睛，又犹豫了。

　　被子掀开，佳宁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放在他的脸颊上。

　　“沈敬，你喜欢我，是这样，以后若不喜欢我了，又会是怎么样？”

　　沈敬的喉结上下滑动，坚定道：“不会，我爱你。”

　　佳宁笑了笑，“那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怎么办？”

　　沈敬的眸子深沉幽静，深深的看着她，停顿几秒，轻笑了一声：“谁知道呢。”

　　以前她也不喜欢他，他默默的等待，后来享受过，如果她把爱再收回，那他能否像之前那样等待？大概率不会。

　　“沈敬。”佳宁凑上去，吻了吻他的薄唇，嘱咐：“不要杀人。”

　　沈敬微微一怔，顿时笑了，把她揽到自己身上，仰头亲了亲，说：“好。”

　　“我也永远爱你。”

　　“嗯，幸福的有点晕乎，怎么办？”沈敬声音里满是笑意和轻松，他的手又顺着裙子溜进去，掌心滚烫，像带着火似的，在肌肤上缓慢燎过。

　　佳宁似浑然不觉，低头咬他的嘴唇，稍用力，然后退开，

　　“还晕吗？”

　　太可爱了，小脸红扑扑的趴在上面，沈敬的心跳抑制不住的加快，他所有的紧张情绪都是这个女人带来的，情绪波动全部被她掌控，甘之如饴。

　　他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唇埋进她的脖颈间。

　　“......晕呐。”

　　-

　　公司出事次日，叶峰给佳宁打来电话。

　　“爸，他要杀我。”佳宁搂着抱枕窝在沙发里告状。

　　“郭刻那个混蛋东西！这两年越来越放肆！！他娘的，居然带刀去公司。”电话那边怒不可遏，叶峰张嘴闭口都是脏话，“我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严不严重？！沈敬也是！在公司怎么还没护住你！废物！”

　　“爸，您骂沈敬干什么？！”佳宁不高兴了。

　　叶峰改口，“行，不骂他，多少还有点功劳，你伤哪儿了？我怎么听说你毁容了？！！”

　　“脸被划伤了。”佳宁说，“不能见人，公司业务暂时交给副总了，爸您什么时候回来？？”

　　手机安静了。

　　佳宁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夸张了，她又找补道：“一个小伤口而已，在脸颊上，不大，医生说不会留疤，您别担心。”

　　两秒后，叶峰低沉的声音才传来，“真的？”

　　“真的。”佳宁说，“一会儿给您拍照片看。”

　　“一个小伤口，沈敬下手那么狠干什么，刀刀扎心口，人差点没救回来，他想坐牢吗？！”叶峰更气了。

　　“......爸，我已经批评他了。”

　　“你跟他说，以后再这么冲动，他前脚进局子，咱立马就改嫁！甭想有人在外面等他。”

　　“......”

　　“爸您什么时候回来？”佳宁又问了一遍。

　　“后天。”叶峰冷冰冰，“听说江白临回去了？他闹离婚又回来找你了？”

　　“没找。”

　　“甭搭理他，你既然和沈敬订婚了，就赶紧筹办什么时候结婚，沈怀山说家里都等你进门，嫁过去不会受委屈，这门亲事老子同意了。”

　　现在同意是不是有点晚了？人家婚都求了。

　　佳宁也不争讲，点点头，乖巧答应。

　　医院

　　郭刻全身裹成木乃伊，平躺在病床上，脸上带着呼吸罩，面容憔悴，嘴唇干涸开裂，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他没有家人，只有叶凯一个朋友，两人相伴长大，比亲兄弟感情还深。

　　叶凯一直在床边守着，整夜没阖眼，亿越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他想象不到刀扎进心口是什么感觉，肯定很痛，只差一点点，刀子再深一点，送过来的速度再慢一点，人就没了。

　　叶凯非常后怕，也非常憎恶，他憎恶沈敬，憎恶佳宁，憎恶每一个针对自己的人。

　　既然敢让他差点失去最亲的人，那就一报还一报。

　　沈敬，你不让我碰叶佳宁，可以，我不碰她，我要让她感受失去最爱的人是什么滋味。

　　叶凯起身走到窗前，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响了两遍那边接听，他的眼眸抬起，嘴角也扬起毫无温度的淡笑，“临哥，这两天还好吗？我妹出事了。”

　　-

　　江白临看到佳宁脸上的纱布，眼底的心疼毫不掩饰，想伸手碰一碰，又怕碰疼了，手生生的尬在半空中，佳宁还没来得及躲，他就收了回去。

　　几日没见。

　　江白临憔悴很多，下巴一层浅浅胡茬，衬衫罩在消瘦的骨架上，神色暗淡，眉眼垂下看向桌角时，佳宁竟然有点心疼他。

　　“何必呢？既然她不愿意离婚，你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你到底在折腾什么。”她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男人。

　　江白临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什么样的日子算好日子？宁宁，你不在我身边，我每天都像生活在地狱，看不到半点光亮。”

　　佳宁皱了皱眉。

　　他继续道：“看到你订婚的新闻，我心痛到吐血，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