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不可食用猫猫人

7、维尔莫德的魔法游戏（四）

　　……重置成功！

　　欢迎来到维尔莫德的魔法游戏，请挑选您的牌面。

　　我睁开眼，眼前还是熟悉的提示，熟悉的卡牌，只不过“小丑”的那张卡牌已经失去了色彩。

　　快结束吧，我看着面前仅剩的那张卡牌，内心忽然生出无限的疲惫。

　　我都莫得选择了，这行字还在那重复相同的话。

　　没劲。

　　“我选这个。”我在疯子的牌面上快速一划，那张卡牌仿佛有感应一般在我的手心转了个圈，而它旁边的其他卡牌则相继消失。

　　这么激动啊，转个不停。

　　“疯子……”我反复品味着这个词。

　　看着那张在我手心雀跃地旋转的卡牌，我稍稍扯着嘴角，然后用力一抓，攥紧了那张卡牌，而它就仿佛被我扼住咽喉了那样，上面画着的杂乱色块微微颤动着，没敢再转一下了，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手里。

　　有那么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也许不是来见证他的死亡的，而是来解救他的灵魂的。

　　心口传来同样熟悉的刺痛，我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发现那个地方被纹上了一个“红桃”。

　　提示：这是卡牌的限制，接下来请阅读卡牌须知。

　　“啪。”卡牌被我往半空一丢，翻了个优雅的身，落在我的指尖，我将牌面一扬，遮住了下面的卡牌须知。

　　那行字似乎有些愣住了，它迟疑地震动了一下，从牌面底下钻出一个问号来。

　　我提着卡牌往上一拦，把那个问号也遮住了。

　　“别刷新了，我说，都第四回合了，你就不能变点花样么——维尔莫德？”

　　牌面下的那行字开始剧烈颤动起来，我却没有理会，继续用卡牌死死卡住它，对着面前的一片虚无说着：“你先别着急反驳，咱们都保留意见好吗——还有，这孩子既然这么激动，那么就让他自己告诉我吧。”

　　……毕竟你的提示总是那么缺斤少两。

　　卡牌下震颤不已的字文终于平静了下来，我缓缓将那张正对着我的卡牌揭开，露出了卡牌背后的牌面。

　　那里画着一个身着纯白色长裙的贵族少女，她独自坐在堆满书籍的封闭阁楼里，神态幽静而诡异。

　　牌面上写的字是：海西，黑暗神的信徒。

　　我闭上眼，深呼吸。

　　一片虚无中，我似乎看到那个人坐在不远处，在地上写写画画着什么，手边还放着一本摊开的禁书。

　　然后她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洒在刚画好的咒印上，双手合十，安静得像要融进这四周无尽的黑暗里。

　　她轻声说：“伟大的黑暗神，您忠诚的信徒海西，为您奉上魔女之血。吾神阿塔艾亚斯，愿黑暗与您同在。”

　　地上的咒印凝成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实在觉得这团东西丑得可以，大概也只有疯子能对着这团不明物两眼放光了吧。

　　然后那团东西就伸出一只爪子，缠绕在了她的手腕的血口子上，贪婪地吞噬着鲜血，然后一面餍足地漂浮在她周身。

　　海西笑着接受了这团黑暗，那是黑暗神与她做的交易——她献上祭品，同时得到他的力量。

　　可本就强大的魔女，为什么还要利用这种肮脏的方式获得力量？我完全想不通。

　　大概疯子的想法本就无法理解吧。

　　四周的虚空渐渐变成了完整的场景，而我一直注视着她。

　　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杀死魔物，看着她在众人的簇拥下露出优雅的微笑，看着她接受家族的称赞和吹捧。

　　但那一天，黑暗神却没有要求她的鲜血，而是要她献祭一个人。

　　海西很快找到了目标。

　　——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玛吉娅。

　　海西觉得这个身份低贱的妹妹，与其被常年安置在废弃房间里，不如拎出来做点有用的事情。

　　于是那一天，海西带着那个整日被遗弃在黑屋子里的妹妹体验了一次在阳光下生活是什么样的感觉。

　　海西拉着她看从没看过的戏剧，吃从没吃过的晚餐，她们牵着手在夕阳下的花园中追逐。

　　玛吉娅也终于一改死气沉沉的模样，对着这个之前从没见过的“姐姐”绽开了微笑。

　　她说，谢谢你救了我。

　　傍晚的时候，海西带着她去了那个高耸的阁楼。

　　她将窗帘拉上，琉璃灯熄灭，向玛吉娅摆出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海西说：“我们来玩捉迷藏，你数到十，再来找我。好不好？”

　　玛吉娅答应了。

　　她乖乖地数到了第十下，而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姐姐正站在椅子上冷漠地伸手一推，将她推进了身后的黑暗之中。

　　海西用手帕神经质地反复擦拭自己的手，嘴里啧了一声：“脏死了。”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突然被人死死拉住，整个人失重摔了下去。

　　我想，海西那个时候大概什么都想好了，唯独没有想到玛吉娅会早有防备吧。

　　毕竟她只是一个被家族遗弃的废物啊！

　　就这样，海西和玛吉娅一同摔进了黑暗神设下的法阵里。

　　法阵由于混乱发生了崩坏，而本该进行的献祭也变得一团乱。

　　黑暗从海西的身上退去，连同它裹挟着的魔女之血，尽数被吸进了玛吉娅的身体里。

　　海西倒在阁楼里，而玛吉娅仓皇而逃。

　　从此，两个人的命运互相调换了。

　　由于海西的身份，在她失去魔女之血后，家族并没有遗弃她，只是依照她的喜好将她安置在了摆满书架的阁楼里。

　　她就站在那个高高的阁楼上，看着那个地位低贱的家伙剥夺了本属于她的位置。

　　家族碍于面子不向外透露实情就算了，就连外面那些愚蠢的凡夫俗子，都仍然以当初对待她的方式来对待那个家伙，完全没看出来这已经不是最初他们所赞不绝口的那个魔女殿下了。

　　自那以后，海西没法再召唤黑暗神，于是终日在阁楼中研究禁术。

　　没错，就是那个可以让身体互换的禁术。

　　第一次，她的试验并没有成功，由于法阵的错误，她被转换到一个名叫费切特的贵族身上，而要命的是，这个人并没有被转换进海西的身体，而是和海西一起被禁锢在自己的身体里。

　　在海西眼里，费切特和那个叫瑞兹的勇者一样蠢，他信奉着那个没用的光明神，遵循着所谓的骑士精神，还常常说着他那令人发笑的理想，说什么要像光明神一样——驯服恶龙，解救公主，成为王国的英雄。

　　真是可笑，海西想，他难道不知道王国的英雄都被杀光了吗？而那个没用的神——也很快就要堕入黑暗了。

　　费切特总是妨碍她的计划，海西一直想杀了这个愚蠢的贵族，但碍于他们生存在一个身体里，海西无法下手。

　　不久，海西听说人们所追捧的那位魔女殿下接受了试炼。

　　海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不顾费切特的反对，抢夺了身体的控制权进入了魔物遍布的丛林。

　　在她佯装被魔物追赶的时候，那位“善良的魔女殿下”果然来救她了。

　　她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已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听到自己说：“我叫费切特，尊贵的魔女殿下，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啧，那家伙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虽然海西有点不满，不过她很快想到，让费切特这个蠢货消除一下玛吉娅的警惕也不错。

　　所以她放任费切特和玛吉娅相处，可很多时候她仍然觉得很不爽。

　　这个取代了她的小丑哪来这么大魅力？还不是因为夺走了本属于她的东西！

　　更可恶的是，费切特这个家伙还常常在她面前替玛吉娅说话，夸赞他的魔女殿下是多么地可爱和迷人。

　　强烈的恨意盘旋在海西的心头，她彻底将费切特压了下去，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对玛吉娅使用了那个禁术。

　　然后，就是第二回合勇者所看到的场景。

　　“哈哈哈哈哈哈！！！”

　　用金杖杀死了玛吉娅的海西爆发出癫狂的尖笑，她继续拿起法杖攻击着勇者，而崩溃的费切特则质问她为什么要杀死玛吉娅。

　　这个蠢货，还不明白吗。

　　“她夺走了我的血统！夺走了我的人生！夺走了我的神！”

　　海西对着费切特声嘶力竭地喊道。

　　“神？”

　　“啊啊，我可不是说那个没用的光明神！我是说黑暗神，伟大的黑暗神！他赐予了我力量，他让我品尝到凌驾一切的滋味，他……”

　　海西没能再说下去。

　　因为自己手里那把法杖已经插进了胸口。

　　“去死吧，海西。”

　　她听到费切特这样说。

　　虚无将他们吞没。

　　我站在原地，轻轻盖上了那张灰白的卡牌。

　　“现在可以出来了吧……维尔莫德。”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