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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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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薛府。
“……你后天再走。”
刘弈歌没有听从许君安让他离开的建议,而是听完许君安和薛岚月的对话后,自行坐在薛家祠堂的台阶上,低头想着什么。
当薛岚月走后,他抬头对许君安说了刚才那番话。
“为何?不是你昨天晚上说让我抓紧,况且村里……”
许君安想到刘弈歌并不关心和他无关的吴家村村民和薛二小姐,于是硬生生将后半句的话咽了下去。
“不是,我是说你给我留点时间,毕竟我不能给你变出来袖箭对吧?”
右手腕被轻轻抓住,袖箭套里空空如也的现状让她知晓刘弈歌的意思。
见眼前的人明白自己的意思后,刘弈歌松开她的手腕,许君安点头的同时又有些担忧地看向祠堂,那里燃着点点星火,昭示着薛岚月还没休息的事实。
任务完成,正当许君安打算离开薛府时,她发现刘弈歌并没有走的意思,这才回想起来他还有别的事,抬头瞥见檐角空悬的月亮。
许君安轻触腰上瘪瘪的口袋,心里明了明天有别的事要干。她从口袋里掏出几文钱,跑到准备离开去书房的刘弈歌面前递给他。
“我先走了,请大夫的钱理应我出,喏。”
被拦住的刘弈歌意外地挑眉,眼神不断游弋在她的眼睛和手上的铜钱,许君安的耐心有限,自觉尴尬打算收回掌心时,铜钱被刘弈歌拿走了。
“一路小心。”
——
离开薛府后,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随意找个店住下,而是在街边转悠。
要问理由嘛……
没钱了。
许君安在墨州城待了有些天,这期间也算了解哪里最热闹,哪里最有钱挣,于是她把目光放到城北的醉梦街。
醒时纵欢,酒酣放歌,世间多苦难,不如大醉入梦。
醉梦街南北朝向,华灯初上时,街道东西两侧店铺大门敞开。
不知名的古董商偷卖情报,容貌艳丽的女姬挥动香帕揽客,号称能手眼通天的算命先生煞有介事地诉说孩子的命数。
赌坊门口的大汉笑嘻嘻地摇动手中骰子,待开盖一瞬间,乌泱乌泱的人一窝蜂地挤上去,离得近的人看清后立刻叫好,后边看不到的人也装模作样地大喊。
热闹非凡的不夜之地。
许君安不想以真实样貌去给人看病,然而手头已经没有画皮,之前的还是楚昱给的,如今他不在,让许君安有些为难。
低头左找右找,最后她的眸光定在自己的衣袖上。
一个时辰以后。
“孩子多少年的鼻塞,谁料一闻您手中的玉色小瓶,喘气立马顺畅了!”
那妇人面带笑容,一边温婉地说着客套话,一边恭敬地将那蒙面女子送到门口。
那女子微微福身,手掌径直伸向妇人面前,眉眼带笑。
直白又浅显。
“好说,好说……翠儿,给钱!”
许君安将钱收好没有离开,只是凑近妇人问了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问题。
“请问……你们家有遮面石像吗?”
此话一出,那妇人面色有些发紫,嘴唇被牙齿咬的泛白,半晌才犹豫开口:
“有……那东西自从姓薛的走马上任后,至少一半的人家曾经听薛县令说过这东西招祥瑞,只是……”妇人使了个眼色给许君安,轻推她的肩膀,领着她远离人来人往的醉梦街,四下无人才敢接着说:
“只不过,我听闻墨州城外的黎岭原先至少有十来个村子,但是现在只剩下一个吴家村,你猜怎么着?今年不知为何都死了!”
“那很蹊跷。”许君安配合妇人说话,脑子不停转着,妇人双手抱臂一脸神秘。
“可不是?!更可笑的是,这几个村子的唯一共同点是,每家每户都有那个遮面石像,怪异吧?”
许君安装作意外的样子,继续问下去:
“但是这样的话,那薛县令说这石像为祥瑞,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呵,那姓薛的就是王八蛋。我们这边的铺子少说每月给他这个数……”说罢许君安见她比划了一个数,眉宇间全是苦不堪言。
“所以,他的名声并不好?”
“岂止?所有人盼着他们家死绝!姑娘……我这么给你说,这方圆百里没有大夫愿意给他们看病,毕竟药铺还要药税呢。”
……
许君安大致明白了。
薛铭月可能是曾经触碰过家里的石像,而薛岚月从妹妹这里听说过后,便利用遮面石像这一点不择手段地想找到救妹妹的大夫。
石像上的生漆,确实是每一道工序都会涂抹上的。薛岚月将浓度更大、量更多的生漆涂抹到吴家村的石像上,造成许多人的不适和死亡。
许君安叹了一口气,有些惘然。
白香茉无色无味,混在香里难以察觉。而与之相克的凉通草,必然是有人故意下给薛铭月的!
思及此处,她习惯性地挠头,嘴唇被她咬出血痕。
问题来了,是谁呢?
许君安走后,身后那个妇人的婢女上前替妇人披上衣服,语气鄙夷。
“太太,我看她穿的破破烂烂的,这人能信吗?万一孩子之后喝这人的药出事了,如何是好?”
那妇人笑着摇晃她的食指,一脸“她不懂”的高深莫测表情,缓缓开口:
“这种人要钱还算好的,毕竟你还知她要什么……最可怕的,是那种你不知道他要什么,还帮你的。”
走远后左右顾盼,许君安见周围人不多便扯掉遮面的布,随后从小巷里遁走。
墙角身影消失的一霎那,一男一女先后从刚才的小巷口路过。
“喂喂……小辫子,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这点了还是回去睡觉吧?你觉得许君安会来这里吗?”
敏宁困的两眼睁不开,反而之前一直习惯夜行的阿欢倒觉得还好。
“看你这样子,凌云阁难道没有夜行任务?”
敏宁漫不经地回应她:“有是有,但是轮不到我。”
还没等阿欢明白为什么,敏宁将话题又扯回去,他指了指左边的怡香美人阁,又指了指右边的好运赌坊,随后两手一摊,笑着应她:
“至少这俩地方……我觉得你家姑娘绝不会去。”
……
阿欢将头扭向一边,脸色有些许不自然,眼神左右游荡。
“当……当然!只不过我觉得她可能会来此地找寻生计罢了。”
随着人流往醉梦街深处,愈发热闹拥挤。
火红的灯笼映红满天的星辰,欢笑声时不时跃入耳中。
倏尔,她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身着藏绿色锦袄,略微佝偻的身形,脚步仍然轻盈。
熟悉到就算他化成灰,阿欢也能认出他。
不白来。
双脚几乎不受控制地抬起,快走,到最后变成了狂奔,穿过层层人群,想死死抓住那人的衣领,质问他。
耳边声音都消失了,就连敏宁在身后慌忙叫她也没有听见。
自己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为什么?
她现在都不想相信,这么好的人会和姑娘的仇人有关。
哪怕给她一个理由……也好啊……
敏宁见阿欢失心疯一样大踏步地跑着推开人群,跟着她的同时觉得她此时太不对劲。
在追上气喘吁吁慢下来脚步的阿欢后,他往阿欢手指的方向一瞥,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一般僵硬。
敏宁认得这个老先生,是刘弈歌的师父,也是整个凌云阁的兵器支援。
也算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那个老先生似乎没注意到两人,只是走走停停,时而脚步迅速,时而停下街边喝茶。
阿欢冲动,见他好不容易在一家酒楼停下,找小二叫一壶酒后,立刻打算上前,却被敏宁重新揽过肩膀,转过身被带离葛清的视野,藏到一个角落里。
阿欢不明所以,自觉敏宁孬种,发觉自己被他硬生生拐走,心里陡然生出怒火,使劲想扣开他抓住自己肩膀的手。
“你做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他,看他的脸上有几层虚伪的面具!”
就在她疯了一样想脱离敏宁的掌控时。
“小辫子你看不出来吗?他在吊着你一路跟到这里。”敏宁没费多少力气就把阿欢的攻击力道卸掉,又转过她的头,示意她将视线投向现在正喝酒的葛清。
“在醉春亭要了一杯茶,在玉色堂买入两块枣酥,现如今在你追的太累时,又停下来喝一壶陈酿桂花酒……”
葛清在看自己躲藏的墙角,而敏宁和阿欢在墙角后对视,墙角隔绝街坊的叫卖声和迎客声,安静得几乎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沉着冷静的分析让阿欢渐渐从满腔愤怒中清醒过来,敏宁的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葛清,薄唇轻启:
“他的武功远在你我之上,既然早就注意到你我跟着他,那他想引我们去哪里呢?”
双方视线恍如透过墙隔空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