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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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洺没骗人，两个人确实是在晚自习之前回学校的，但是也是才进校门。
还有三分钟就上课，但是高二五班在五楼，简籍一把按住因为奔跑而扬起来的外套：“电梯这个时间应该没人。”
“什么电梯，”黎洺跑得急，闻言回头看向简籍，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这破教学楼没电梯。”
简籍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儿不是附中。
预备铃已经打了，这个时间走廊已经是空空荡荡，只剩下两个人在回旋楼梯上你追我跟，简籍一步迈三个台阶道：“这么高怎么不装电梯……”
黎洺显然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还有精力在旁边滔滔不绝：“还不是校长老头的事儿？想当年修这破教学楼非要只修六层，就是为了少装几个电梯……去年说要整改，一直拖到现在也没弄，要我看啊，啧啧。”
简籍的神色微微变化，他分明看见在楼梯口，校长正背着手看着两个人。
而黎洺还拗这身子，和身后的简籍絮絮叨叨，完全没看见身前的当事人。
简籍眉头一跳：“你……”
“怎么了？”
“你前面——”
简籍话才说一半，震天响的上课铃在两个人头顶响起，所有声音全掩盖在这样的铃声下。
简籍第一次听见这样撕心裂肺的上课铃，被吓得快要灵魂出窍，回过神，就感觉空气静静地，原来是黎洺的后领的校服正被校长拽在手里。
老人面上笑眯眯，手上手劲却很大，黎洺近乎一米九的个子畏畏缩缩佝偻着腰，任由后者拽着自己的领子。
“要你看怎么样？”校长老爷子问。
黎洺讪讪的笑：“我看挺好的。”
简籍：“……”
他上前两步，道：“校长好。”
“嗯，小简同学你好，”校长点了点头，“来二中第一天就晚自习迟到，不愧是被黎洺带出来的兵。”
黎洺在一边听了不高兴了：“什么叫我带出来的，我只是想着人家小孩儿第一次来这边，抢食堂功力太弱，这才带着他去尝尝咱们校门口的——”
“米线，”老校长一把撒开了黎洺的领子，“一股米线味儿，进了班级别人学什么？”
黎洺嘿嘿一笑：“那您说怎么办嘛。”
“和我有什么关系，”老校长指了指身后道，“你们班主任就在后面，自己问班任去。”
两个人看去，果然看见了捏着小蜜蜂的沈乐。
校长在这儿，沈乐轻咳一声道：“迟到了，黎洺你说，怎么办？”
黎洺老老实实道：“罚站。”
沈乐点点头：“你俩，自己拿着书去外面走廊站着吧。”
这还是简籍学生生涯中第一次被罚站，他抱着数学练习题站在走廊的时候，还是感觉有点哑然。
黎洺却一副自如的样子，把手上的直液式笔在指尖转啊转：“第一次迟到？”
他好像就这一根笔，笔尾巴塑料都被磨得起皮了，简籍看了眼笔，又看了看导致自己罚站的罪魁祸首，不想和他说话。
黎洺见简籍只是看了自己一眼，抬手去拽简籍的外套：“理理我呗，这儿就咱俩，不说话多没意思。”
简籍：“你不是拿了卷子出来。”
黎洺把手上的化学卷子摇得哗啦啦响：“写题多没意思，聊天才有意思。”
简籍没理他，把手上的数学习题册卷了卷，翻到了数列的位置，找了道和入学考试错的题目类似的规律题，把按动笔在墙上敲了下，三两下圈出了题干重点。
黎洺见对面并没有理自己的意思，只好瘪瘪嘴不说话了。
简籍在括号填上D的时候抬眼看了黎洺一眼，后者还在写英语，还是那种草率的做题方式——盯着看。
看完之后大笔一挥在选项处连着写出几道题的选项。
简籍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写英语的方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听见黎洺问道：“怎么，没见过这样做题的？”
简籍：“嗯。”
“没事儿，”黎洺咧嘴一笑，“坐在我边上你天天能看见。”
简籍：“……”
简直无法沟通。
他不再和他说话，也不再去看他，就这样挨到了放学。
简籍敲了敲酸软的大腿，走回房间里收拾书包，他今天下午来的匆匆，书包干干瘪瘪，背在肩上轻的像纸。
班级的学生早在晚自习结束前十分钟就在收拾书包，现在他踩点回去的时候教室里已经空空如也。
他背着书包，走到门口关了灯。教室里传来一声惊呼，随即黎洺抱着书包从里面冲出来。
“里面还有人呢！”
简籍和他没话讲，背着书包抬脚往楼下走，却见后者像是狗屁膏药一样黏上来了，还跟在简籍边上絮絮叨叨。
“你一直都是这个性格吗？”
“……”
“哎哎这边有雪小心楼梯！”
“……”
“见天晚上是我连累你了，抱歉。”
“……”简籍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黎洺，“你还要跟我多久？”
两个人已经出了校门，这小镇子不大，再过两条马路都要到简籍家里了。
黎洺道：“……我也走这边，我要买东西，你家也在这边吗？”
简籍盯着他看了两眼，掉头换了条路：“那你去买吧。”
“不是……”黎洺的声音还在身后响起，但是简籍却头也不回的转身朝着背面走去，在夜色里连着转了三个弯，这才停下脚步。
他盯着脚尖看了会儿，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这里不是学校周边，这个小镇没有夜生活，十点半这个时间除了学生已经没有其余活动的人群，他现在在的这里空旷，安静，也很黑。
身后没有出现那个染着蓝色头发，裤脚在冬天也卷得很高的自来熟少年。
风很冷，他的棉衣不足以在这个时间的这个小镇抗住北风，他吸了口气，冷风顺着脖颈一路窜到小腹，他就近找了家还在开着的商店钻了进去。
店很小，但是很温暖，这种北方小镇总是供暖充足，热气扑面而来，简籍终于忍不住，蹲在了门口的地面上，盯着瓷砖缝，心虚万千起来。
他在做什么。
黎洺只是碰巧和他一路，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他家在哪儿，他为什么要那样的态度去对他。
把人无缘无故的甩在原地，这并不是他的作风，这太不讲道理，也太不漂亮了。
但是他并没有能力去和黎洺解释为什么自己家住在那样残破，简陋，像是贫民窟的地方。
他甚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是在害怕吗。
他从来到这个地方的每一天都恐惧回家，逃避回家，永远不想回家。
他不想回家摸到冰冷的暖气，看到一脸病色的母亲，不想踩在水泥灰土的地面，也不想盖着霉味儿的被子，更不想出去上上厕所都冻屁股的旱厕。
但是简籍，但是简籍。
难道你也卷入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的怪圈了吗？
小时候不是还在和自己说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吗，怎么现在自己却变成这样的人了？
“孩子，不舒服吗？”一个温和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简籍转头看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阿婆，面色和蔼。
“……不。”简籍摇摇头，站起身子来，面色如常，似乎真的无事发生。
“是吗，”阿婆疑惑的推了推眼镜，从柜台摸了两块棒棒糖塞到简籍手里，“心情不好吗？看校服你是二中的吧，高几了？学习压力很大吧，别难过，困难都会过去的。”
简籍被强硬的塞到掌心两块糖果，阿婆还从一边撕了个暖宝拍在他胸口，絮絮叨叨又说了好多，直到他整个人身体都暖和了才和他挥手告别。
简籍被这样温暖的包裹着，差点眼泪掉下来。
就在准备出门的时候，小店门口“吱嘎”一声，竟然又有人进来。
“……简籍？”黎洺一愣，“你怎么在这儿？怎么还背着书包？”
简籍哑然：“你不是说要买东西？”
这回轮到黎洺不解：“我就是要在这儿买东西啊……倒是你，不是反着走，怎么又回来了？”
简籍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一股脑顺着反方向走了三个拐弯，竟然是兜了个圈子又走了回来，这里正是自己家不远处。
他道：“……别管。”
“好好好，不管不管，”黎洺不再提这茬，转头看向阿婆，“赵奶奶，拿一盒555。”
就见刚刚态度十分温和的阿婆突然骂脏话：“555个腿！你再从我这拿烟黎老头子找来我怎么解释？”
黎洺：“……赵奶奶~”
“滚！”赵奶奶从一边棒棒糖架子上捏了三个蓝莓味儿的真知棒扔给他，“吃这个解解馋吧，都是蓝莓味儿。”
“那能一样吗？”黎洺突然按着柜台，凑近问道，“您也偷偷抽了，不然您怎么知道是蓝莓味儿的？”
赵奶奶呸了一声：“你管我老太太？”
黎洺叹了口气：“赵奶奶，我一个月才抽一包，和没抽有什么区别，您不卖我，我只能去别家商店买了。”
赵奶奶闻言面色一变，最后还是骂骂咧咧的从后面烟柜里摸出一盒蓝紫色的烟拍在桌子上：“下个月今天再滚古来找我，要是敢早来问我要你狗命。”
简籍盯着黎洺笑嘻嘻的付了款，视线落在那盒颜色颇好看的烟盒上，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不喜欢吸二手烟的人。
也不喜欢抽完烟身上很臭的人。
正想着，就见黎洺并没有像他见过那些烟鬼一样撕开包装叼上烟蒂，而是把那盒烟塞到校服兜里，咬着赵奶奶刚刚砸在桌子上的棒棒糖。
他转过头，侧脸在灯光下呈现出流畅好看的节奏，蓝色的头发缠在纤细的脖颈上，表现出一种诡谲的艳丽。
“走吗？”他问。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不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