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学完医就回我消息》元一乙

16、胎记

　　16 胎记

　　邱遂辰请客的地方在医院附近的饭馆。

　　预定的是间大包厢。
　　他们这群人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十几个。

　　包厢里有两个大圆桌，邱遂辰让冉星跟冷玲玲他们坐里桌，他去找工作人员再加点菜。

　　这批学生性子活泼，话都挺敢说。
　　冉星和这群学生相处得挺融洽，学生们知道他是高中班主任后，好奇的眼神又多了几分。
　　顾乔是刚研一的新生，也是这批学生里最调皮的学生，别人不好问的他都要说：“冉老师，你知道我们学医的最讨厌病人是什么职业吗？”

　　冉星不知道。

　　旁边的冷玲玲嗯哼了声，要顾乔闭嘴。

　　顾乔皮厚，不怕冷玲玲，左顾右盼，趁着邱遂辰去和服务员确定菜单的空隙，朝冉星挤眉弄眼：“我们临床上最讨厌的就是当老师的病人来住院。”

　　冷玲玲啧了声。

　　冉星好奇：“为什么？”这个说法他以前没听过。
　　顾乔：“事儿精，明明懂得不多又要装自己很懂，不配合治疗还意见一堆哎呀……”话还没说完就被冷玲玲拍了下脑袋瓜，顾乔回头，可怜巴巴：“师姐打我干嘛？”
　　冷玲玲：“话多了啊。”

　　冉星听得正起劲呢，被打断，视线平移到这位看起来酷酷的女生身上。
　　冷玲玲朝冉星道：“抱歉，他嘴欠，你别往心里去。”
　　冉星笑笑，他没反驳顾乔的话，还觉得一下打开了新视角：“同学，你没说我平时还真没注意到，也确实，有时候我们这行说教人惯了，仗着自己懂点皮毛，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还要给点意见，是被工作潜移默化影响到言行举止。”

　　顾乔捂着脑袋，听冉星温温和和的说话声，才反应过来：“我不是说你不好哈，就是……”
　　所有学生都停下嬉闹。

　　冉星：“明白的，还好听你说了，下次我也要注意自己下意识的一些反应。”

　　顾乔和冷玲玲不说话了，抬高视线，看冉星身后。
　　冉星才感觉背后站了个人。

　　邱遂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安静地立在原地，把他们间的对话听完。
　　冉星叫了声：“学长。”他准备站起来，被邱遂辰按住肩膀。

　　邱遂辰没让冉星动，自己顺势坐到冉星身边的空位上。
　　学生们都绷紧情绪看邱遂辰。

　　邱遂辰给个轻松的微笑表情，总结刚才大家说的话题：“临床上确实会遇到一些恰巧工作是教师、且比较无理取闹的病人，”邱遂辰让大家都找位置坐下，坐下了才好继续听他说话，“我们这行每天都能见到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人，多少会遇到那么几个难缠的患者，但这些都是他们的个人行为，并不代表他所从事的行业，看人看事不能一杆子评判。”

　　大家齐齐点头。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要干临床，只要接触人，那就会遇到奇葩病人。

　　冉星听了半耳，注意力集中在右手上。
　　邱遂辰那只从他肩上滑落的大手并未离开他的身体。

　　邱遂辰掌心像发烫的炙热铁石，从冉星单薄的肩膀，一路滑到冉星的手掌。

　　热乎乎的大手牵住了冉星略带冰凉的小手。

　　很舒服，很奇妙的肌/肤/相贴。
　　明明是炙热的触感，但感受起来，却像清晨山谷里带点儿雾气的风，抚在身上，令人心旷神怡。

　　他们以前关系最好的时候都没牵过手。

　　冉星没挣开。

　　没挣扎，邱遂辰就默认冉星同意了牵手。
　　他把两人交握的手藏到桌底下，还用指尖去刮冉星的掌心肉。

　　手上有多荒唐，面上就有多正经。

　　“说这些也不是要批评大家，”邱遂辰给在坐同学上思想工作，“我要说的是，当我们在临床上遇到刁钻病人的时候，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冉星本来想回刮邱遂辰掌心的动作停住。

　　邱遂辰放开冉星的手。

　　冉星的掌心一空，侧目，邱遂辰摆正姿态。
　　作为师者，他在给自己这群初入职场的学生传授经验：“病人人格缺失是我们控制不了的因素，改变不了他们，那就先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了自己，再去解决问题，不过切记，”话顿了几秒，邱遂辰的语气低平下来，“当今社会现状对我们医疗、不止是我们，还有像他们这些教育行业，”邱遂辰点了冉星，又点了开始送菜进来的工作人员，“亦或者服务行业，都不是很友好，在没有明确文件/出台来保护我们利益的时候，我们不要和病人起冲突。”

　　现实生活就是这么残酷。

　　在场的学生纷纷点头。

　　邱遂辰：“遇到棘手的事第一时间找带教老师。”
　　学生们：“好的，老师。”

　　冉星默言，将邱遂辰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邱遂辰今天穿的是件纯白的衬衫，领子上开了三颗纽扣，露出麦色肌肤，整个人靠坐在椅子上，呈着慵懒又随性的状态。他说话的速度不快，字正腔圆，有条不紊，唇角挂着不轻不重的笑。

　　这样的邱遂辰冉星第一次见。

　　***

　　等菜全上齐了大伙才动筷。
　　两桌都是学生，现在还多了个冉星，邱遂辰刚出去加菜时让工作人员把他们包厢的酒换成饮料。

　　学生们上道，以饮料代酒，敬邱遂辰。

　　冉星混在学生里也敬了邱遂辰一杯，被邱遂辰逮住。
　　在学生们埋头吃饭的时候，邱遂辰靠近冉星，挨一块儿小声说话：“敬我什么？”

　　冉星刚喝完一杯饮料：“敬您年龄比我大。”
　　还用上“您”了。
　　邱遂辰气结。

　　冉星有个疑问：“你怎么对我出现在医院一点都不惊讶？”
　　邱遂辰掌握一手消息：“今天是王雪术后第二天，我猜你八/九不离十会来。”

　　冉星哦了声，笑盈盈，明白了邱遂辰又在王雪手术背后走了点儿人情，“那恭喜你，猜对了。”
　　邱遂辰跟冉星碰了个杯。

　　坐冉星另一手边的冷玲玲有点心不在焉。
　　身边这位漂亮男生冷玲玲是越看越觉得熟悉。
　　一开始真就想不起他们曾经在哪里见过面。

　　带着这个疑惑冷玲玲边吃边思考，才断断续续想起几个月前高考体检那会儿，有个带队的男老师来找邱老师，估摸着那男老师就是冉星。

　　冷玲玲在头脑风暴。
　　直到敬酒的时候，冷玲玲看到冉星捏酒杯的右手虎口上的那块胎记。

　　一切才都想通了。

　　世界上不会有两块一模一样的胎记。

　　冷玲玲的世界被按下静音键。
　　次元壁的破裂声震耳欲聋。

　　冷玲玲浑身血液都暂停了循环，某个意识给她的冲击力大于核/导/弹的冲击波。

　　漂亮男生和一颗小星星画上等号。

　　猝不及防，和喜欢的主播单方面面基了。

　　冷玲玲以前也追过星，最疯狂的时候是大学那阵，追逐喜欢的乐队的live house、喜欢的明星的演唱会，一个不落。
　　现在学了医，时间不够充裕，闲暇下偶尔刷刷短视频，网上看看喜欢的up主。

　　会追“一颗小星星”起因比较特殊，那得是从冷玲玲备考研时无意间刷到的视频开始说起。

　　喜欢一个人、一件事，肯定有它们存在的独特魅力。

　　考研之路漫漫，冷玲玲时常饥肠辘辘地在图书馆啃复习卷，中途休息玩手机，一颗小星星的视频撞进她的屏幕里。

　　美食画风柔软又温馨，暖了冷玲玲一颗冰冷的考研心。

　　直播视频一追就是两三年。
　　从app下的留言到网站贴吧，冷玲玲也和其他粉丝一样幻想过一颗心星星三次元会是什么模样。

　　今日一见。
　　冷玲玲释然。

　　和她想象中的一样。
　　漂亮、温柔、暖洋洋。

　　包厢里热闹非凡。
　　邱遂辰又去摸冉星的手。
　　冉星怕被学生看到，挣了两下，没挣开，还被握得更紧了。

　　冉星庆幸最近都有在好好用护手霜，手掌不粗糙。

　　邱遂辰抓的还是冉星的右手，大拇指时不时摩挲虎口处那块红色胎记。

　　邱遂辰很喜欢那块胎记。

　　右手被握着，冉星没办法拿筷子，眼前有一道他喜欢的菜，他挨近邱遂辰，小声：“学长，我想吃东西。”
　　邱遂辰歪头，冉星眼巴巴盯着面前的一碗肉，邱遂辰翘了下唇角，放开冉星的手，故意地：“还打算喂你吃呢。”

　　冉星鼓着大眼睛，给邱遂辰一气呼呼的眼神。

　　冷玲玲夹肉的动作一抖，美味沾满酱汁的肉片掉进碗里。
　　她挺直腰板，脑袋不敢乱转，深怕一不小心再看到其他不该看的画面。

　　冷玲玲她啊，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可以啊邱老师。

　　***

　　纪风华的考试从下午持续到傍晚，匆匆忙忙赶过来聚餐，一开包厢门，正巧和要出去上卫生间的冉星对上面。

　　两人面面相觑。

　　冉星快速在记忆里搜索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同学的名字，想要礼貌打招呼。
　　纪风华先回神，“抱歉，走错包厢了。”

　　后退，关门。

　　三秒后，包厢门再次被打开。

　　纪风华拔高嗓音：“师娘您也来啦！”

　　冉星：“……”
　　其他人：“……”

　　冉星吓了一跳。

　　平时在科室沉默寡言的纪师兄这一嗓子，非常完美的戳破邱遂辰和冉星在学生们面前装纯情的关系。

　　吼得包厢瞬间鸦雀无声。

　　邱遂辰眉头皱起来。
　　冷玲玲反应最快，揉了张面巾纸团丢纪风华身上：“男女性别分不清啊你。”

　　……冉星想夺门逃跑。
　　被纪风华拦住，“抱歉抱歉！刚嘴快，不应该这样叫您！”纪风华这慢半拍的频道没跟上大部队，道歉完了还要扭头追问邱遂辰：“老师，要怎么称呼这位小先生？”

　　邱遂辰起身过来。
　　冉星小身板挡在邱遂辰和纪风华之间，尴尬到想抠脚趾，硬着头皮说：“叫我冉星就行。”
　　纪风华呆呆地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邱遂辰叫纪风华让开，小力推了推冉星后背，让冉星往前走：“洗手间，走吧，一起去。”

　　冉星被那声“师娘”叫红了耳，垂眸，轻唔了一声。
　　被邱遂辰护着走出包厢，尴尬场面才算结束。

　　等脸上的燥热消退后再回包厢。

　　后面的气氛倒也融洽，都是成年人，有的话题点到为止。
　　冉星好说话，没架子，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
　　相处不过半日，冉星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喜爱，反正比冷冰冰架子大的邱老师受欢迎。

　　好多学生排队加上了冉星的微信。

　　饭局结束后，冉星收获一堆新好友申请。

　　邱遂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反对大家的动作，也就嘴上和冉星说：“都是群皮猴子，后续有要麻烦你的地方，你随便应付就好。”
　　彼时两人漫步在马路小道上。

　　夜晚的灯光照得路面亮堂堂。

　　医院有给研究生分配宿舍，散会后学生们组队回宿舍楼。

　　这条路最后只剩冉星和邱遂辰在走。

　　冉星反对邱遂辰的这种想法：“大家那么热情，我怎么好意思随便应付。”
　　邱遂辰马上改口：“他们如果太闹，跟我说。”
　　冉星笑了：“好，我会告状的。”

　　两人顺着马路走了一小段，遇到了分叉路口。

　　邱遂辰住的小区不太远，他提议：“你上次落我那的药，要不要去拿？”
　　他的车停在医院车库里，冉星如果要跟着走，就要一起上坡走医院东门这条大路。

　　冉星看看时间，尚早，来回一趟不会花多少功夫，私心里冉星还不想那么早分开，他提起上回的事：“咖啡豆被我折腾光了。”
　　邱遂辰很乐意地：“我磨一杯给你喝。”

　　就这样，冉星又进了邱遂辰家门。

　　这次邱遂辰拿了双新拖鞋给冉星，好巧不巧，拖鞋上印的卡通人物和冉星今晚衣服上的图片一样。

　　冉星换好鞋，指指身上的图案给邱遂辰看，又举着刚吃饭后没好好清洗的双手说：“我一手油。”
　　邱遂辰指了个方向。
　　冉星记得洗手间的位置，轻车熟路去卫生间洗手，还挤了些上回来用过的清香味洗手液，把油腻的手爪搓干净。

　　冰凉的流动水冲在手背上，右手虎口处的暗红胎记色泽愈发明显。

　　冉星等整双手染上香味才舍得走出洗手间。

　　客厅外头有人在和邱遂辰对话，声音不大。

　　冉星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