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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下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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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扬州府衙灯火通明。
亲卫进院子,符振中身边正围着一众粉黛娇娥。
符振中瞥见他,挥了挥手,将妓子全部赶出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前阵子查出府中被安插暗探,所以戒心格外重。
亲卫躬身递上一封密信,低声道:“朝廷确实派人下来了,进检校太尉朱自贤。”
“阉狗!”符振中顿时怒火滔天,掀翻了一桌子的饭菜,“我要西都那群蠢货有什么用,让他们盯着朝廷的动向,他们盯出了什么!砸了这么多银子,说叛变就叛变!”
亲卫埋头,不敢吭声。
符振中皱紧眉头,理智回笼,拆开了信封,问道:“朱自贤何时动的身?”
亲卫道:“三日前。”
“三日前?看来朝廷真留不得我了!”符振中攥紧了拳头,“张灏这个小人,过河拆桥,敢拿我当垫脚石,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亲卫拱火道:“姬上雪在云水县蛰伏已久,估计是朝廷早就动了念头,还有这细作,被发现不到十日,朝廷就派人下来,这次怕是冲着总督来的。”
酒易上头,符振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些细作,审出了什么?”
亲卫想了想,支支吾吾道:“属下已经派人严刑拷打。”
符振中板着脸,寒声道:“那就是没招了?”
亲卫捏了一把冷汗,“不过,不过,属下有新的发现。”
符振中瞪了他一眼,沉声道:“说!”
“属下在这群细作的住过的屋子,发现了未烧尽的信纸。”亲卫从袖子里拿出,递给了符振中,“属下对比了一下先前的来往的信件,确定是朱自贤的字迹无疑。”
符振中捏着那一小块信纸,上面只有模模糊糊的四个字,因为被焚烧过,字迹被熏黑,“原来姬上雪真是朝廷的狗,真是一条好狗啊!”
亲卫欲言又止,试探道:“那,那王大人,属下派人叫回来?毕竟姬上雪是朝廷的人,王大人——”
符振中冷哼一声,并不理会这件事,“跟我去军营,整顿军队,随时准备作战!”
亲卫跟在他身后,在符振中看见的地方,淡淡一笑,神情不似刚才那般谄媚。
果然,符振中没了王显德,就是个废物。
梁珏看她不愿提起往事,脱下外袍披在覃乐身上,换了个话头,“晚上天凉,穿着吧。”
“难道我连晚风都吹不了?”覃乐拢了拢衣服,走到河岸边,河水清澈,潺潺地向远方流去。
梁珏不置可否,扬了扬下巴。
覃乐转过头,打量着水中的倒影,“今年的雨水,似乎比往年少。”
恰好一阵风拂过,身旁的柳枝舞动,时不时会碰到她,覃乐一身浅蓝色长裙,腰间悬着一枚以玉叶为形状的玉佩,周身在月光的映衬下,似有仙气笼罩,从头到脚都一尘不染。
水中月,镜中花,大抵如此。
梁珏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眯了眯眼,目光沉炽。
覃乐转过身,“今晚的雨应该下不起来了。”
梁珏微微转念,道:“那正好禅水寺那边有庙会,我带你逛一圈。”
“今天怕是不行,改日吧,”覃乐笑道,“先回去吃饭。”
梁珏目光带笑,道:“你上次也是这么说。”
覃乐偏过头,故作忘记的模样,道:“是吗?下次,下次一定,回去吧,我让明珠给你做了好吃的。”
梁珏朝着远处的河岸望了一眼,边走边说道:“你就搪塞我吧,我倒要看你能搪塞几时。”
覃乐笑容温和,问道:“你把许寒韵藏哪了?”
“一个安全的地方,”梁珏低头看她,“赵统昇在看着她。”
覃乐有些幸灾乐祸:“连她都敢抓,知不知道她浑身是毒,稍一不慎,便会七窍流血。”
再加上还是个臭脾气,以后有你们受的。
梁珏道:“已经见识过了。”
一刻钟后,两人回到院子。
明珠已经摆好餐盘,只等人回来。
梁珏去东厨拿筷子的间隙,顺手洗了个脸,下意识地在胸口上摸了一把,不安的心绪翻腾不已。
殊不知,梁珏的预感并非没有道理,正在此时,覃乐往茶壶里倒东西。
卫垣和明珠站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
不用多说,他们也明白,这东西是给梁珏准备的。
卫垣的表情变化十分精彩,隐约还有祈祷之意。
见梁珏进屋,两人齐齐望向门外,不敢吭一声。
覃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用完晚膳,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坐在对面的梁珏。
梁珏迟疑了片刻,端起茶杯,低头看着茶杯里的影子。
那一瞬间,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梁珏望了她一眼。
覃乐转动着桌上的茶杯,直到他喝下,淡淡一笑。
明珠已经吓得不能自已,呆呆地盯着梁珏,“小,小公子?”
梁珏反应了一下,皱眉看着覃乐,“你下了什么?”
这种劣质的把戏,覃乐自知瞒不过他,抬眸看着他,语气温和又平静,道:“知道还喝,就不怕是毒?”
药效发作极快,梁珏一手压着心口,一手扶着桌沿,额头沁出汗珠,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艰难道:“解药。”
为什么一定要扔下他?
覃乐愣了一下,稍稍走近,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扶他,“跟着我有什么好的,你还真想跟我去西都不成?”
梁珏狠狠攥着她的手腕,可能是头疼,人有些失控,手上力道骇人,把她整个人拽了过来,咬牙道:“覃乐!”
一旁的卫垣和明珠噤若寒蝉。
气氛凝重起来,覃乐险些没站稳,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扶起他,道:“梁稹,我从未问过你和师奉行的关系,所以,也别来插手我的事......”
声音很轻,不像警告,也不像哀求。
梁珏眉头皱得死紧,力气一点点散去,视线也随之模糊,隐约感觉到有东西塞进了他的衣服。
覃乐接住了他,手腕上赫然是五道鲜红的指印,眼睫细微的颤动了几下,轻声道:“玉佩送你了。”
这是陆远晋送给她的及笄礼。
过了一会儿,门外隐隐有马蹄声响,十余匹马急奔而来。
宴文帧风尘仆仆地赶来,没多耽搁,接到人后,就带梁珏离开了云水县。
覃乐也没留卫垣,毕竟先帝让他保护的人是五皇子,不是她。
马骑得飞快,风在耳边呼啸,宴文帧喊道:“小殿下怎么昏过去了?”
卫垣还在担心小殿下醒来后该怎么办,观察了一下随行的将士,身形矫健,目光如炬,应该都是军中精锐,想来应该能拦下他。
实在不行,就上绳子,绑也把人绑到幽州。
宴文祯道:“确定是这条路吗?”
“是这条路,”卫垣道,“女郎说,可能会有朝廷的追兵,让咱们小心点。”
宴文祯降下速度,和他并排,道:“刚才那个就是姬上雪吧?”
卫垣点了一下头。
宴文祯道:“她居然敢把小殿下交出来,皇帝不会开罪于她?”
卫垣攥紧了手中的缰绳,“怎可能不怪罪。”
梁珏是唯一能要挟师奉行的筹码。
宴文祯怔了一下,不解道:“这姬上雪到底是几个意思?一边为朝廷卖命,一边又做这种事,两边不讨好,有什么用啊?”
卫垣突然勒下马,前蹄高高跃起后落地,回头望着来路,“她想做的事,所有人都明白,却也不明白。”
宴文祯感慨道:“不容易啊,还是一位女子。”
翌日。
王显德靠在椅子上叹气,听见廊下的脚步声,站起身来,心里一横,嘱咐道:“你去告诉符总督,覃乐就是姬上雪,须尽快铲除!”
侍卫察觉到他情绪不对,道:“大人,属下有个事想问您,姬上雪为何非要杀符总督?”
话落,王显德一脸哀莫大于心死,“冤有头,债有主,杀了人就该偿命。姬上雪在云县蛰伏这么多年,就是想拼个你死我活,事到如今,我也没想到,她是个不要命的主儿,到底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侍卫狐疑道:“您还见过她小时候?”
“见过一面,那时候她年纪小,还不记事。”王显德叹息一声,感慨道,“如今再见,竟是奔着我的命来的。”
侍卫听得一头雾水,犹豫片刻说道:“可听她昨天的话,不是有意拉拢您吗?”
王显德无奈一笑,如鲠在喉,“如今之势......符振中被抛弃,我王显德又何尝不是,竟会有这一日......”
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符振中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他王显德不傻,派他下来,不过是想让他和姬上雪打得两败俱伤后,再一石二鸟。
真是个不错的如意算盘,二十几年的兄弟情谊,在他眼里不过如此。
侍卫大为震惊,思考半天,未能理出头绪。
如果说,王显德是被符振中抛弃,可谁能抛弃称霸一方的符振中,又置之于死地?
王显德无奈地摆了摆手,“下去吧。”
侍卫领命离开,随即,几道黑影悄无声息跟上。
王显德斟了一杯酒,仰头饮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张灏在朝廷的根基尚不稳固,按理说,不该如此着急对符振中下手。
最关键的是,姬上雪真的肯为朝廷卖命吗?
朱自贤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他们仅凭三封姬上雪和朱自贤的密信,就断定她代表陛下的意思。
可姬上雪擅长仿画,那模仿别人的字迹,应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