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邵贝玉

11、第 11 章

　　接完热水，杜俞乐还准备回去再看一会儿资料，走到半路却听到公司楼下门铃响起。他穿过二楼办公区，下了楼梯，转过前台的拐角，看到贺毓之立在玻璃门外。
　　夜色朦胧，这个男人就那么安静地立在那，不急不躁地看着杜俞乐朝他走去，笑得让人心颤。
　　杜俞乐心中有些微动，笑着给他开了门，问：“你怎么过来了？”
　　贺毓之一边往里走，带着些室外的寒气，一边顺手迅速地关了门，怕冻到杜俞乐，笑着说：“怕你加班不回家，就顺路过来抓你~”
　　杜俞乐闻言也不想加班了：“我正准备走呢，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正准备走？那你还倒了满满一杯热水？准备打包带回家吗？”贺毓之一眼看穿他的谎言。
　　杜俞乐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说：“是啊，准备打包在肚子里带回家啊~”
　　贺毓之跟着杜俞乐一路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情不自禁感叹道：“你这里环境是真好啊，我们贺氏虽然大，但是办公室里除了文件就是文件，墙上挂的都是企业宣传和公司规章制度，枯燥得很。”
　　杜俞乐闻言感到诧异：“你不是老板么？你让他们换一些软装就行。”
　　贺毓之摇摇头，说：“个人喜好和管理公司还是分开的好，不过我们家里你可以看着改一改。”
　　杜俞乐对已经装饰好的房屋毫无改动的兴趣，忙这些太累了，“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另找一个设计师再来重新设计一下，我没有意见。”
　　贺毓之本意也不是要重新装修，只是想让杜俞乐来动手布置家里，他只是喜欢一切杜俞乐给他的布置。既然杜俞乐无意于此，他也不想他太过劳累。
　　杜俞乐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拿上手机和一些资料就要走，却被贺毓之抽走了文件：“这才上班第一天，不用这么拼，下班后就该有下班后的生活。工作嘛，就留在公司好了，明天再看。”说完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杜俞乐赶紧回家。
　　下班高峰期，路上拥堵得很，车尾灯排成一条条长龙缓速前行。
　　从园区出来没几分钟，天上就开始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淌在车窗上，路上视线越发变得模糊不清。在进山前的一个十字路口，眼看着绿灯只剩下几秒，司机老林深踩了一下油门，想在转红灯之前冲过去。没想到刚越过停止线，对面非机动车道就窜出来一辆闯红灯的电动车。老林急忙踩下刹车，堪堪停在电动车车尾，没有造成事故。然而紧接着车后方就传来撞击声，贺毓之的车被撞得往前滑了些许。
　　电动车车主毫无闯红灯的自觉，人早已骑着电动车在十米开外。
　　老林无暇理会开走的电动车，他赶忙下车查看追尾情况。情况有些糟糕，后车速度过快，把车尾盖板都撞得飞起，保险杠硬生生被怼弯进去。
　　后车车主是个小年轻，开的是一辆大七位数的跑车。按理来说两车相撞，追尾的全责，但是小年轻一脸不忿，说都是老林在路中间随便刹车才导致的追尾，怎么也该是老林负主要责任。
　　老林不跟小年轻一般见识，他下车之前就已经打电话报了警，等警方判定责任再走保险就行，何必浪费力气跟不讲理的人多费口舌？他跟小年轻说等交警来再商议，招呼小年轻先把车停到不影响交通的地方去。
　　老林把车开到路边停好，后视镜里小年轻的车慢慢地跟上来停在后面。下雨天路滑，小事故也比平时多，交警没那么快赶来。老林给杜俞乐的司机老张打电话，让他掉头来接人。
　　杜俞乐第一天恢复上班，到底有些不习惯一天工作的劳累，出园区没多久就倚着贺毓之的肩睡着了，直到车被追尾才被惊醒。贺毓之一直拿着手机在处理工作，见杜俞乐被惊醒，睡眼朦胧地朝自己看过来，他无奈地拿手遮住对方的双眼，“别这么看着我，我怕我忍不住。”
　　杜俞乐的眼睫毛在他的掌心扑簌，带着些微潮气，洇湿了贺毓之的手心。贺毓之觉得有些痒，挪开了手，杜俞乐有些刚睡醒的迷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他转头看了看窗外，问：“是追尾了吗？”
　　“嗯，老林会处理的，等下我们换车先回家。”
　　老张很快到达，他把车停在小年轻的车后面，给老林发了消息。
　　贺毓之跟杜俞乐撑着同一把伞，沿着路牙子往后面走。小年轻的跑车车头也被撞的变形，杜俞乐好奇多看了两眼，却意外与驾驶位上的年轻人视线相接，那人明显表情一愣。
　　杜俞乐脚下未停，很快就看不到车内那人，便有些疑惑地收回了视线。贺毓之拉开车门，举着伞让杜俞乐先上车。
　　杜俞乐弯着腰正准备往后座上坐，就听到身后一声疾呼：“杜俞安？！”
　　那人一路小跑着到杜俞乐跟前，扒着敞开的车门仔细打量了一番，自顾自地说：“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郝开心，两年前在夜色酒吧，我俩还约过呢！”
　　小年轻满脑子是遇到故人的惊喜，说话不太防备，贺毓之听到这句话后却突然冷了脸。
　　贺毓之寒声问道：“约过？”
　　杜俞乐解释的声音同时响起：“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杜俞安，那是我的双胞胎哥哥，我是杜俞乐。”
　　郝开心诧异地望向贺毓之，心中腹诽，兄弟你搞错重点了吧？
　　郝开心听完杜俞乐的解释，也不觉尴尬，追着问有没有杜俞安的联系方式，他对杜俞安还是念念不忘，想与他重续前缘。
　　贺毓之脸色已经黑透了，打断了郝开心滔滔不绝的追问，冷声说：“郝先生，你与杜俞安的纠葛，还是得自己去努力，而他的私人联系方式，恕我们无法私自给出。我跟俞乐还赶着回家，先走一步。”说完便推着杜俞乐往车里坐，后车门很快关上，老张麻利地踩下油门往山上驶去。
　　杜俞乐从后车窗看到郝开心站在原处，一直目送着他们的车离开。
　　他转过头来，说：“我哥哥原来也喜欢男性的吗？”
　　贺毓之低着头，飞快地在手机上打着字，头也不抬地答道：“这个以前倒是没有听说过，他一向注重私生活的保密，外人难以窥见一二。”杜俞乐了然地点点头。
　　过了会儿，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问：“我跟我哥真的关系很差？”
　　贺毓之收好手机，想了想说：“与其说你俩是关系差，不如说你们互相都不太了解。事业领域完全不沾边，平时生活也是各过各的，所以也没什么交集。我只在你们吵架的时候从你这听过一些他的信息，自然也没什么好话听。”
　　“吵架？那你知道我们结婚前我哥为什么跟我闹掰了吗？”
　　贺毓之摇摇头，不再说话。
　　一个失忆的杜俞乐和一个有所隐瞒的贺毓之，两个人关于杜俞安的话题实在是乏善可陈。
　　车很快开回了山间别墅，厨娘把灶上温着的菜端上桌。今天几处打岔，已经过了医生规定的最晚进食时间，厨娘便给杜俞乐减了点量，怕他晚上积食。
　　杜俞安知道杜俞乐回公司复工，但是他最近忙得团团转，完全抽不出时间来跟杜俞乐交接工作。杜俞乐没接手的工作，工作室的人处理不了，还是习惯性找他。等他忙完已经一月下旬，放假早的公司，春节假期已经开始了。
　　腊月二十六，杜俞安抽出空来，去杜俞乐公司做交接。
　　公司里的员工有一些已经请假回老家了，还在的多数都是S城本地人，回家也没事干，就在公司里开着电脑打游戏。杜俞安穿过外面的办公室，不停地跟还留守的员工打招呼。韩丹作为杜俞乐的助理，这大半年间与杜俞安打过的交道应该算是整个公司最多的，看到杜俞安朝这边走来，立马站起身打了个招呼：“杜总好。”
　　杜俞安和煦地点头，应声道：“小韩最近越来越好看了嘛，你们老板在吗？”
　　韩丹已经习惯了杜俞安的随口夸赞，没有在意，从工位上走出来，领着杜俞安往里走：“在的，一大早就来了，我带您进去。”
　　杜俞安阻止她：“算了，我自己进去吧，我跟他约过时间的，你自己玩儿吧。”
　　韩丹目送杜俞安进了门，总经理办公室对内没有窗户，门扉合紧，良好的隔音便完全隔绝出一个绝佳的独立空间。
　　杜俞乐从电脑前抬起头，透过眼镜看向来人。兄弟俩还没有私底下来往过，杜俞乐对自己这个哥哥的所有了解都来源于其他人的陈述。外人说他手黑心狠，说他与自己关系不睦，说他推自己弟弟去送死，贺毓之说跟他不熟，提起他就跟一个陌生人一样。
　　杜俞安自在地往沙发上一坐，翘起腿悠闲地说：“还是你这儿舒服，杜氏里像个冷冰冰的商业机器，人来人往一点人情味没有。”姿态闲散，一点也不像杜氏这样一个商业帝国的掌舵人。
　　杜俞乐收回视线，往邮件里敲了几句话，点击发送，转过身说道：“看起来你跟我这里更适配。”
　　杜俞安身形一滞，收起了闲散的表情。他放下翘起的二郎腿，上身微微立直，往后挪了挪靠在沙发背上，瞬间从一个吊儿郎当二世祖的样子收拢成一副商业精英的端正姿态。
　　韩丹敲门进来送了一杯热奶茶，打断了两人的交流。杜俞乐手下一顿，说：“没想到你还喜欢喝这个？”杜俞安笑着摇摇头：“也只有来你这儿才能喝上一口，平时在外面要端着架子，都得装样子喝那些苦兮兮的咖啡和茶水。”
　　杜俞乐摇了摇头，对这个哥哥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都不是什么闲人，等杜俞安喝完奶茶，便开始做交接工作。杜俞安虽然只是代管，对艺术品这行的了解却是超出了杜俞安的预计。
　　两人从上午聊到夜色初上，除了中午歇了一个小时，吃了午饭，其余时间两个人一直在讨论公司这一年的业务往来和合作方变动。
　　杜俞乐惊讶于杜俞安对这一行的熟悉程度，如果仅仅只是代管一段时间，未免了解地太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