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还满意么》沈大强

15、回家

　　第12章

　　“大哥哥，我保护你，我很厉害的！”小孩眼睛里装满了星星，条件反射般想用手擦鼻涕，但看到林池的视线，又把手放下来了，嘿嘿傻笑。

　　林池从兜里摸出纸巾给小孩擦掉鼻涕，没注意到从裤兜掉落的东西。

　　“大哥哥，你东西掉了。”小孩捡起林池裤兜里带出来的东西，小心把上面的灰尘吹掉，捧在手心里，鼻子被林池擦得红红的。

　　“送给你了。”这是林池在一家游乐园门口捡到的小铃铛，他亲眼看到从一只小狗身上掉下来的，因为好看，他一直带在身上，所有的旧物都被丢进垃圾桶了，这个铃铛他原本是打算送给哥哥的，一直揣在兜里，没敢送。

　　他想给小孩一点值钱的东西，但现在没有，就算有值钱的东西，也不能给，会被抢。

　　“好，谢谢大哥哥。”小孩欢喜地看着手心指甲盖大小的小铃铛，爱不释手。

　　林池抬头看了看天，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出来的，清冷的光让眼前的景物显得雾蒙蒙的。

　　时间差不多了。

　　“你在这里等着哥哥，我给你买糖，乖乖闭上眼睛，等天亮了，我就回来了。”他用别人对他说过的话骗了这个孩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为了顺利逃脱，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大哥哥。”小孩抓着他的衣服，眼巴巴望着他，“你是要走了么？”

　　“嗯，我的家不在这里。”

　　“能不能不走？”小豆丁立马红了眼睛，也顾不得形象管理了，一个劲地吸鼻子。

　　“以后我会来看你的，等你长大也可以来找我。”林池一心只想快点把眼前这个小屁孩打发走，他知道福利院长大的小孩喜欢听的话，他们喜欢所有美好的、不切实际的东西。

　　小孩的眼睛亮起来，偷偷把手背在裙子上擦了擦，“找你？大哥哥，我去哪里找你，你的家在哪里？”

　　“在围墙外面的大房子。”

　　“好，拉钩。”

　　这个年纪的小孩真好骗，要是拉钩有用，要警察干嘛，等他出去就会发现，围墙外全是大房子，茫茫人海，以后自己根本不会和他相见。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林池还是伸出来右手，跟小孩拉了个钩，然后又说：“闭上眼，不许看。”

　　小孩重重点了点头，从裤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塞到林池手里，糖纸已经有些粘连，“哥哥，吃糖。”说完便乖乖闭上了眼睛。

　　林池把那颗奶糖放在小豆丁身边，没有停留，悄声离去。

　　林池爬上墙头回头时，那个小孩坐在台阶上，抱着一瓶灌满白开水的娃哈哈乖乖闭着眼。

　　林池在心里面安慰自己，孩子很快就会忘记，也算是让他知道社会险恶，不要随便相信一个人。收回视线，他没有留恋跳下了高墙，落地之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

　　他知道大概的方向，一步一步，总会重新走回去的。

　　林池从高墙上跳下的一瞬间，小孩睁开眼，起身拍拍屁.股，把手里的铃铛随手丢在地上，换上一个更灿烂的笑脸往身后看去。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色衬衣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望着林池离开的高墙，“你做得很好。”

　　男人的气场太强大，十斤不敢直视他的脸，只敢偷偷打量，从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很有钱。

　　这个男人的车很贵，他送到福利院的东西很多，比以前所有人送来的东西都多，所以十斤知道，只要男人能带自己走，他就再也不用在这鬼地方受罪了。

　　“大哥哥，你说会带我离开，什么时候？”

　　要是林池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十斤现在说话的样子哪还有半分怯弱，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男人弯下腰，用纸巾包着捡起地上的铃铛仔细擦干净，塞到小孩手里，“这铃铛收好，以后用得上。”

　　小孩看着手心里的铃铛，这个铃铛的主人看起来那么穷酸，一看就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但男人发话了，小孩乖乖地收好铃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大哥哥，刚才翻墙的小哥哥和你什么关系啊？你是想收养他么？”

　　来福利院的人，除了节日里装模作样的官员和志愿者，平时就只有来参观想收养孩子的人，这些收养家庭，有些是开着好车来的，运气好可以住进大房子，顿顿有肉吃，运气不好……

　　十斤哆嗦了一下，用力甩甩头，把这种恐怖的想法甩出脑海。

　　男人盯着林池离开的方向，声音无限温柔，“我弟弟。”

　　这个人很有钱，他弟弟也很有钱，小孩儿高兴极了，攥紧了手里的铃铛，“我会收好的，大哥哥。”

　　“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害怕么？”

　　“不怕，我会做好。”

　　这个男人是几天前找到自己的，连院长在他面前都只能点头哈腰，连坐也不敢坐，这样一号人物，为什么他的弟弟还会住进福利院，还让自己去救他，这对男人来说，明明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十斤不明白。

　　不过没关系，只要再帮男人做一件事就可以永久离开这鬼地方了，再也不用为一根棒棒糖打得头破血流，再也不用被一群人看猴子一样围观了，不用对着那些人假笑了……

　　他已经受够这样的生活。

　　十斤再次看向男人，男人的视线并没有在自己身上，他看着夕阳余晖中墙头的那棵小草。十斤放松下来，属于儿童天真良善的表情被成年人的世界里常见的表情替代。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跟着这个男人，他可以拥有健康的心脏，可以衣食无忧，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站了一会儿，男人的身形重新没入夜色。

　　带着浓重夜气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他手上有张便利贴，简单的几个字，他从回来到现在一直盯着这张纸条在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边开始出现各种便签纸，有时候是随手从本子上撕下来的一张纸，有时候是路边车玻璃上的几个字，有时候就是一张简单的便利贴，零零碎碎的几个词或者是简单的一句话。

　　第一次出现奇怪的纸条时，上面写了一句话：你必须要听我的，否则你爱的人会死。

　　男人只当这是恶作剧，各种查监控，但并没有看到恶作剧的人，凭空出现，就像他身边存在一个他看不见的神秘人一样。

　　这张纸，他并没放心上，随手团成团丢了。

　　这件事很快就被他扫到记忆的角落里，等它慢慢生灰。

　　等他彻底失去爱人，尝试了所有的办法都不能带回他的爱人时，桌上的笔记本上又出现了几个字：我说过，你的爱人会消失，只有我能帮你。

　　这句话，无异于给绝望的男人带来一丝希望的曙光。

　　他不信这世上有神佛，但这次，他想，或许神真的听到了他的祷告和忏悔，给他这个独行在沙漠中即将死去的人送了一碗水，哪怕这碗水，或许有毒。

　　他把这救命稻草一样的纸条小心翼翼把纸条夹进笔记本，放到了抽屉最下面。

　　神秘人让他去天堂路等一个人，那个人会帮他。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没有姓名、年龄、外貌特征，什么都没说，留下信息的人似乎笃定他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指示去做。

　　确实，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在和小孩对视上的那一眼，男人知道，这就是自己所需要的那碗水。

　　后面本子上又断断续续会出现一些句子。

　　红太阳福利院，找到一个叫十斤的孩子，让他帮你做一件事……

　　只是他不明白，福利院的孩子和林池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去了，那个叫十斤的孩子，把林池送他的铃铛转手就丢了，但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又是一副笑脸，这样的孩子……

　　不过幸好有这个孩子，要不然，林池会受伤，他回来会怨恨自己没有照顾好这个孩子的。

　　男人不安地看着监控里的画面，又抬手看看时间，他亲眼看着小孩从墙头跳下去，他不明白，那么高的墙，一个小孩子哪里来的勇气跳下去。他已经等了好久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十二点，就靠两条腿，那么远的距离他能走回来么？

　　他浑身是伤，距离有这么远，他能找到回来的路么？真的不需要去接么？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可神秘人给他的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字：等。

　　滴答滴答……

　　在十二点钟声敲响之前，林池终于走回了那个家，那座房子灯火依旧，在夜色里如梦似幻。

　　他躲在不远处的草堆里，四处观察了一下，除了一只流浪狗在舔食蛋糕，周围没有第三个活物了，他这才小心爬出来往大门走去，心中有点发苦，流浪狗吃得都比自己好，那么大一块蛋糕。

　　蛋糕！

　　对了，哥哥也给自己买了蛋糕，林池眼睛亮起来，很快又暗下来，已经过去一天了，不知道蛋糕还在不在。

　　这个房子很大，哥哥在房子里面听不到他的声音，林池收回准备敲门的手，抬头看了一下，墙不是很高，可以爬过去。

　　不行，不能这么做，坏孩子才会爬墙。

　　林池靠着铁门坐下，修剪漂亮的灌木丛正好可以挡住他的身形，现在停下来，那些被刻意忽视的痛全部蔓延开，疼得他冷汗连连，只要待到明天早上，玺哥出门的时候就一定会发现他在这里。

　　林池抱着玺哥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的存在，好疼啊，小池好疼，你快出来，他在心里无声呼唤着。

　　或许上天真的听到了他的呼唤，十分钟后，铁门打开，男人出来了，像天神降落。

　　他还穿着离别的那身衣服，看到林池的一瞬间，讶然了一会儿，蹲下来紧紧抱着林池，“小池……”

　　看着男人伤心的样子，林池确信了，他不是故意把自己丢开的，他小心推开男人，“哥哥，我脏。”

　　他身上全是泥土，还混杂着那个院长身上的味道，好恶心，他不想把林玺身上弄脏。

　　听到林池的话，林玺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