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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美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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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房间,林焕没有开灯,直接走到床前扑进床里。
她有些耳鸣,耳朵里似乎有一根血管在急剧地跟随着心脏收缩、扩张,头皮上有一块区域在隐隐作痛。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林焕陷在与头疼撕扯的挣扎中,她费力地坐起身。
“请进。”
门外的光倾泻进黑暗的屋子,林衡的从投进房间的光线中看到坐在床边的人影,他往里走的脚步一顿。
“已经休息了吗?”
“没有,”林焕起身打开了大灯,“有些累了,先在床上躺了会儿。”
她看向沈衡,沈衡手里端着杯水,手中拿着一个药盒。
“我泡了蜂蜜水,喝一点吧。如果头疼恶心的话就吃颗解酒药。”
“谢谢。”
林焕道过谢后,接过药盒掰出一片来就着那杯蜂蜜水吞了下去。
沈衡看着林焕痛快地吃了药,看她皱着的眉,猜她此刻身体应该是难受的。想再说些什么,但什么话都无法减轻她的不适,反而可能会让她眉头皱得更深。
他站起身来告辞。
“那我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
沈衡退出房间,关上房门。走回自己房间的路上,他忽然发现,林焕的房间似乎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呢?
直到他躺在床上,看着黑暗中虚空的一点入神,突然想到了问题的答案。
林焕的房间太空了。
奶油色的床品,茶几上瓷瓶里插着周婶每天都会换的花,置物架上空着,旁边桌柜上放着一台电脑和几本书,那盒发卡发圈摆在一角。
那个房间似乎比自己居住的时候还要空旷。
解酒药发挥作用还需要时间,林焕陷在虚虚实实的梦境里。
她又回到了那个让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房间。
父亲斜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根竹制的不求人随意地捶着腿,电视里播着没人关心的电视剧。
“我错了,我以后可不敢惹你了,孩子们都站在你那边,我惹不起以后还躲不起吗。”
“你打,我让你打,你打回来,我绝不还手。”不求人被扔向房间的另一侧。
“你要是还不满意,大不了就离婚嘛。这年头,四五十岁的女的二婚不好找婆家,男的找媳妇可是一找一个。”
房间一角的母亲坐在凳子上,没有发出任何细微的声音,只时不时用手抹脸。
半响,母亲说了话。
“焕焕,你请假回来一趟不值当的,明天就回去上班吧,家里的事你别操心。”
“就是,你别耽误了上班,赶紧回去吧,我刚也跟你保证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嘛。”
房间陷入沉寂。
良久,林焕看向沙发,沙发上的人消失了。
她说话也没了顾忌。
“妈,离婚吧。”
母亲抬头看着她,苦笑了下,“你不懂,离了婚,家就散了。”
“散了就散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弟弟还没结婚,以后人家听说家里这种情况,说不定就不愿意结亲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离婚的人家多了去了,离异家庭的孩子就不配谈恋爱结婚了?”
“以后你们过年的时候该去哪呢?我该去哪呢?”
“你跟我去松市,过年的时候你、我、林煊咱们三个人在松市过。”
母亲摇摇头,“松市是你上班的地方,但那里不是我们的家。”
林焕提出的每一条解决方法,都被母亲温柔地否决了。林焕争不过,只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只是觉得过不下去就不要勉强了,这么多年他根本就看不到你的付出,平时只是一味地贬低,生活上更做不到相互理解、相互扶持,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呢?”
林焕得到的,是母亲一句轻描淡写的麻木的——“人这一辈子哪有那么多有意义没意义的。”
“你爸他虽然刚刚还在嘴硬,但是我了解他,他从你特意赶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到问题的严重了,也知道自己理亏。他说不会以后就肯定不会了,你放心地回去上班吧。”
她眉头深深地皱起来,她心里有股横冲直撞的火气想要把母亲那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烧光,她抬起头来,想要继续劝说。
忽然,眼前的场景换成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个宽敞、摆满杂货的超市。高大的货架后转出一个朴实干练的中年男人,他热情地招呼着来买东西的客人。
招呼过客人,那人看到了林焕,他走过来,笑得很开心,“小焕你回来啦,你妈最近正念叨说你也该放假了。”
林焕似乎知道这人是谁,也客气地应着,“我回来了,叔。您跟我妈最近都挺好的?”
“挺好的挺好的。”
林煊不知从哪里走过来,也加入两人的谈话。
谈话间,兄妹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舒心一笑。
那一刻,林焕感到了由内而外的喜悦,甚至当她睁开眼睛时,嘴角的笑还停留在脸上。
解酒药终于还是把林焕的头疼压下去了,但是酒精带来的燥热迟迟无法褪去,而心中积郁的一股无所适从的压抑情绪更是难以找到发泄的出口。
林焕掀开被子,解开睡衣的两颗扣子,闭着眼睛缓了片刻,还是坐起身来,赤脚进了浴室。
沈衡今天晚上睡得不踏实,总是醒醒睡睡,反反复复。
后来,他索性从床上起身,打算去看看林焕。
走廊的灯亮着昏黄的光,给这栋安静的沉入黑夜的房子染上了些让人安心的色调。
沈衡轻声走到林焕的门前,门内传出些声响。
他凝神去听,彷佛是水流声。
刚才起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床头的钟,凌晨两点多。
但此刻他也不方便敲门进去,想了想,他走到旁边的小客厅里坐下。
今晚的天气不错,一轮弯月挂在一侧,散出些清凉的月光到地板上来。
沈衡看着地板上的光影回想着晚上他和林焕的对话。
温心的手是自己伤到的,不过是因为家中出事导致她上班路上分心才摔倒的。他本来猜测是温心和那边的养父母关系不睦,但结合老庄和温心的话,多半是林家夫妇感情不和,所以她观察父母,是因为那边养父母的情感破裂、关系紧张让她也在怀疑父母的和睦只是在她面前表演出的假相。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沈衡站起身走到林焕的门前。
奇怪的是,流水声还在响着。
沈衡心脏一紧,猛地敲响房门。
“温心,温心!”他的声音在走廊上回响着,很快沉寂在空气中。
手按下门把的时候,门无声地打开了。沈衡顾不上太多,直接冲向亮着灯的浴室。
水流的声音愈发清晰,沈衡感觉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他不敢继续想他猜测的画面。
浴室的门半掩着,沈衡第一眼看到的是转角处浴缸里不断满溢的水和飘在水面上的一角白色衣料。
林焕被沈衡拉出水面的时候呛了一大口水,她趴在浴缸边沿撕心裂肺的咳着。
沈衡在旁边帮她拍着后背。
等咳嗽声渐渐止住,沈衡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林焕整个人咳得失了力气,垂着头平缓着呼吸。沈衡看着林焕贴在脸上湿漉漉的头发和不断滴落着水珠的脸,颤着声音说:“温心,我知道今晚在酒吧里的那些话让你心里不舒服,我向你道歉。真的对不起,我的话冒犯到了你,以后我会注意自己的言行。”
“但是你别这样,我受不了,爸妈也没办法再失去你一次了。”
林焕吃惊地抬起头,看到沈衡的眼睛红了,她慌乱地解释:“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我没想做什么。”
她把粘在脸上的头发胡乱地拨到耳后,继续说:“我只是、只是酒喝多了,觉得太热了,就想在水里泡一会儿降降温,没成想水声特别催眠,我就在里面睡着了。”
沈衡的眼睛还在直勾勾地看着她。
“真的,不骗你。”林焕保证着。
“抱歉,让你担心了。但是真的和你没关系,你问我的问题……对我来说,可能当时我是有点生气,但是你说的话都没有错,我给你的回答……也是真的。我家里前段时间出了点问题,所以心情不好,上班的路上就走神了,”她又很快补充道,“但是现在问题已经差不多解决了。”
“真的吗?”沈衡的眼眶沾染了浴室的水汽。
“真的。”林焕很快点了头,点头的幅度很大,有水珠溅到沈衡的脸上,他下意识地眨了下眼。
沈衡身上已经湿透了,他紧盯着林焕的眼睛。片刻后,僵硬的身体终于有了些知觉,他身体前倾慢慢地抱住了林焕。
湿透的衣衫黏在身上,紧贴的身体传递着彼此的热度,像两尾搁浅在沙滩的鱼。
“你真的吓到我了,下次不能再放任你喝酒了。”
林焕身体一僵,几秒后手迟疑地放在沈衡的后背,起初是食指试探着动了动,继而带动整个手轻轻地拍着,像安抚一只惊魂未定的小兽,“好的,我以后一定注意不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