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天》吃烤鱼吗吃三斤

180、京城疑云

　　李老三一见她过来，立刻又要行礼，江遇连忙拉住他。

　　“李大哥，我的意思，想必我弟弟也同你说了。你就……”越知初已经江遇已经劝住他了，正打算和他认真辞别，顺便拿回自己的包裹。

　　“放心吧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在京城等你！”李老三满面红光，激动地说。

　　师父？
　　她看了一眼江遇。
　　江遇的脸上也飞快闪过一抹红晕，轻咳了声：“我觉得，无妨。”

　　越知初只能接过李老三递过来的包裹，又眼见着他欢喜地本着晏菱的马车而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她分明是抗拒这样的“效忠”，她分明见过太多有着澎湃江湖梦的普通人，最终如何被残酷的世道磨平了棱角，甚至化作了白骨。

　　但，她好像拦不住。

　　拦不住他们对他们心中那片“天地”的畅想，也拦不住他们以为的“如果”。

　　既然如此……她背起手中的包裹，淡淡一笑。

　　那就如此吧。
　　谁又不是一步步走过活着的路，然后再找到最终的根呢？

　　她对江遇道：“你先回车上歇着，我去把价钱谈完。”

　　见江遇他们都十分配合地回到马车，她再次走向赫连瑾：“我要他们都平安到达京城。”

　　赫连瑾点头：“当然。”

　　越知初神情严肃：“这不太容易。”

　　赫连瑾又点头：“我知道。”

　　越知初道：“价钱呢？”

　　赫连瑾想了想，忽然咧嘴笑了，他递给越知初一个小锦囊，神秘地道：“如果我活着，他们一定能平安到达京城。如果他们出了事，那我也就已经死了。你的钱，我未必能收到。所以钱就算了，不如我们再打个赌吧。”

　　越知初皱着眉疑惑看他。

　　“这里面是我的赌注，你想什么时候打开都可以，你接不接，也全凭你。”赫连瑾倒是说得爽快。

　　越知初却不明白：“可我为什么要和你赌？”

　　赫连瑾顿了顿，忽然摆弄了一下肩上的箭袋，不自然地说：“因为……你是云赫镖局的朋友。朋友之间，既然做了约定，总得有些彩头吧？”

　　“你真不收我的钱？阿真要是知道了，只怕不会答应。”越知初又调侃他。

　　“如果是大姐在这里，她也不会收你的钱的。”赫连瑾满不在乎。

　　说完，他忽然退后一步，再次戴上了那个有些“丑陋”的面具：“那就言尽于此吧，你们也该出发了，此去路途遥远，我得先去安排了。京城见。”
　　他单手按在左胸口的位置，郑重地表达了“再见”。

　　越知初也抱拳回礼：“好，一路小心。”

　　对赫连瑾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她并非没有过疑心。对赫连瑾回答她的问题，她也并非完全相信。

　　但，她就是有把握地相信了，赫连瑾不会害她。

　　他甚至会把护送晏菱的任务，看得比他云赫镖局原本的生意还要重。
　　——因为，他递过来的那个锦囊，上面也有金丝镶着的“瑾”字。

　　算上他的金钱令……

　　赫连瑾总是毫不犹豫地就把能号令云赫镖局的信物，看似轻易地随手就送给了她。

　　如果他真有什么不轨的企图，这鱼饵也放得太多了，只怕都不够她反过来算计他们云赫镖局的。

　　所以，护送晏菱的事，交给他，她放心。
　　但同时，她也担心这一路去京城，他们会遇到的危险，要远超过她的想象。

　　——京城的形势她暂时所知不多，但只听洛王和惠德公这样的名号，都参与到了禹州的一个小山庄里，她就知道，事情不会简单。

　　于是，她想了想，对池仲灵道：“仲灵……你们兄弟俩，不如也去协助护送晏菱吧？”

　　仲灵立刻瞪大双眼：“小姐，这不妥。”

　　池伯杰也听见了，连忙凑过来附和：“小姐，我们不会离开你的。”

　　越知初其实想过，如果能让池家兄弟分开行动，对她而言是最有利的。仲灵轻功卓绝，遇到麻烦纵然敌不过也能跑得掉，而伯杰正面少有敌手，他们各有所长，在这一路上应对危险都很重要。

　　但让他们分开……这是她第一个放弃的想法。
　　他们兄弟遭受过的苦难足够多了，唯一能依靠的只剩下彼此，她不能让他们再经历额外的不安了。

　　江遇从马车上探出身子：“小姐，我有想法。”

　　越知初连忙靠近马车，江遇附到她耳边：“小姐，金花印记我已经发出去了，金花使者会时刻向我汇报晏菱她们的动向，蚁部的人，也会沿途关照晏菱的马车。只是，如今的官道上人少车稀，太过显眼，你只需要叮嘱赫连瑾尽量多落脚在城镇，我们的人，就能接应。”

　　他说得清晰而平稳，还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也要相信云赫镖局。”

　　越知初点点头，看着江遇道：“我信。我相信你们。”

　　其实江遇说的，从前她们也没少实施，只是自从江遇成了大长老，她几乎都懒散惯了，“虫”的事她不愿过多操心，没有任务的时候，她也希望大家都能各自去过平静的日子，渐渐地反而适应了不去“麻烦”他们的想法。

　　可江遇的话提醒了她，她从来不是一个人。
　　哪怕她最大的心愿，是随心所欲地一个人活，可已经存在的那些羁绊，不是她不去想，便不存在了的。

　　世道无论顺遂或艰难，百姓也好，“虫子”也好，大家都会拼尽全力，只求一个，活下去。

　　她想到这里，释然了不少，对他们三个吩咐道：“你们上车先往前走，我去晏菱的车上与她聊一会儿，到了山下的官道岔路，我们再分开走。”

　　说罢，她就去了后面的马车。

　　李老三正笑呵呵地跟晏菱的车夫套近乎，说路上可以帮他轮流赶车。

　　晏菱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
　　越知初一步就跨上了车，示意李老三和车夫赶着车先走起来。

　　她知道，赫连瑾的“护送”不会是在车上与晏菱形影不离，但他人，一定在某处“形影不离”着。

　　而且，她看见了，晏菱的马车顶上，除了一个夜间照明用的小灯笼，还被插上了一个，有“云赫”纹路的蓝色小旗。

　　那意味着，这两马车是云赫镖局的“镖”，一般的小贼劫匪，只怕见了这面旗，都已经退避三舍。

　　只是越知初有点担心，他前脚才用金丝鹰羽箭伤了齐予执，后脚就敢高调地用云赫镖局的名号押镖，真的不担心都司的人来抓？

　　——转念又一想，真要是都司的人来了，晏菱反而安全了。难道都司的人，还敢对都司指挥使大人的孙女，做出什么威胁？

　　越知初这么一想，觉得赫连瑾又实在是比她想的更聪慧一些。

　　如此一来，云赫镖局的旗帜，的确在沿路起到的保护效果是远大于威胁的。

　　她坐到晏菱身边，先开了口：“怎么？还是不高兴？”

　　晏菱嘟了嘟嘴，故意将视线看向车外，没有搭理她。

　　“晏菱，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回京？”越知初只好换了个话题。

　　晏菱的面容果然怔了怔，但依旧倔强地没有回应。

　　“因为，这里，梦竹山庄，不会太安全了。但这对你而言，其实并没什么影响。我让你回京，是担心……”越知初尽量用真诚缓慢的语气，让晏菱重视她说的话。

　　果然，在晏菱有些迟疑的神色里——

　　“你祖父。”她继续道。

　　晏菱当即急了：“我祖父怎么了？”

　　“你祖父在京城……恐怕也不太容易。”越知初眉头微微有些发紧，推测道：“我见都司的人跑来山庄，一口一个陛下密旨，但你祖父却没有提前给你家书，这显然不像他的作风。”

　　晏菱果然也变得紧张起来：“你意思是，我祖父有危险？”

　　“我不知道。”越知初坦诚地摇摇头，但她还是坚定地说：“但我总觉得，如果他一切安好，总该让都司的人给你带个话，问个好。”

　　这是自从那位齐大人来了，她就一直在好奇的问题。原本她只是想保护裴佑白，想了一个最坏情况的应对方法，拿晏菱做人质，或谈判的条件。

　　但她后来细细一想，这事情蹊跷就蹊跷在，齐予执是都司同知，怎么会不清楚晏菱作为晏准的孙女，就在这山庄之中求学呢？他那么肆无忌惮地抓捕“反贼”，弄得山庄里人心惶惶，难道就没有一刻，想要先同指挥使大人的孙女交代几句？

　　——唯一的可能，是这次齐予执的行动，恐怕连晏准都被蒙在鼓里。

　　而晏准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能直接调动都司衙门的人，只有……姬珩。

　　姬珩没有直接对晏准下令，却给了齐予执所谓的“密旨”，可见晏准在京城……只怕也已经受到了皇帝的怀疑。
　　至少，不如表面上那么风光可信。

　　晏菱对她的话听明白了一些，但不完全明白，她又问：“如果是这样，你让我在京城帮你的忙，还能帮上吗？”

　　越知初温柔地笑了笑。

　　“当然能。”
　　她在心里暗暗道：只怕那样的话，我们，就更需要你的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