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欲》77兔百

6、不速之客

　　到半夜，凌绝突然睁开了眼。

　　有人进来。

　　凌绝望过去，浅色的眼睛在深夜里仍然看得一清二楚。

　　碧顷此刻不在屋里不知道跑去了哪。

　　有人从窗户跳进了屋子，动作很轻。

　　凌绝又闭上了眼。

　　来人点起了手里的灯，径直走向凌绝，然后在凌绝的脸上照了照，似乎是笑了一声，然后便离开。

　　凌绝睁开了眼，床前蓝色的水雾逐渐凝聚成了人形，冰冷的气息蔓延开来，是碧顷，深色的唇微启：

　　“他们来了，主人。”

　　“看来不用到洛阳了。”凌绝起身道；

　　“他们为什么要晚上偷偷来确认呢？白天不是看得更清楚一点吗？”

　　碧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理解。

　　第二天一早，凌绝便告诉了夏知温，昨夜有人来过，确认他是不是顾西辞。

　　夏知温一惊，想伸手看凌绝有没有受伤，伸到半空又停了下来。

　　自己在瞎操心什么，且不说来找的人是众天教旧部根本不会对顾西辞不利，就算来的是刺客，有碧顷在又何须他一个人类担心。

　　半天只得说出一句：

　　“你没事就好…”

　　如果顾西辞的故人真的找来，揭开了事情的真相，那是不是他就没有理由再跟着凌绝了。

　　凌绝并没有理会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说：“走吧，我们去街上走走。”

　　不再往前了，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来。

　　邯郸城白天热闹非凡，凌绝在街上随便转悠着，突然对街边小摊上的东西起了兴趣。

　　那是一个盏，全身通透的绿色，上面刻着青色的兰花花纹，很是雅致。

　　老板看见欣喜道：“姑娘，这可是上好的玉盏，方圆百里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呢！”

　　凌绝将盏放在手里细细摩擦，而后抬起手示意碧顷看。

　　碧顷道：“像他的眼睛。”

　　“确实像。”

　　夏知温不解的看着突然打起哑迷的两人，像谁的眼睛，谁的眼睛是绿色的？

　　“付钱，夏知温。”

　　凌绝喊他。

　　“哦哦…好。”

　　可不便宜，一个盏而已，就二两银子。

　　不过凌绝高兴就好。

　　夏知温跟在她们身后，听到凌绝用赞赏的语气在说：“如今人类的技术已经能把土烧成这个色泽了。”
　　碧顷答道：“小手段而已，主人若是喜欢，嵘屿可以给主人更好的。”

　　夏知温想打听嵘屿是谁，但又不好说出口，是方才说的绿色眼睛的人吗？

　　凌绝很在乎他的样子。

　　前面两人并没有注意夏知温，继续交谈。

　　“小东西而已，我要这些也没什么用。”

　　“确实无用。”

　　继续往前走，是卖饰品的摊位。

　　夏知温一眼便看中了一个玉簪，白玉的质地，很适合凌绝的样子。

　　他记得顾西辞当初是用的银簪，后来死了银簪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如今凌绝的头上什么也没有，只是把黑发简单束了起来，很是简单。

　　凌绝径直走过摊位，对摊位上的东西看起来没什么兴致。

　　夏知温则悄悄在她们身后将白玉簪买了下来揣在了袖子里，只是没想到这一生他都未送出去。

　　凌绝又在摊位上看到了香囊。

　　“好香啊…”

　　凌绝拿起一个轻嗅着感叹道，是桂花的香味。

　　又换了别的，嗅了嗅：“这是栀子花。”

　　夏知温心想凌驾不愧是物主，对这些他的造物果然了如指掌。

　　只是刚这么想完，凌绝就又拿起一包，闻了闻说：“这个是什么味道？闻不出来。”

　　碧顷闻都没闻，直接就说：“沉香。”

　　凌绝道：“这个味道也不错，但是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夏知温解释道：“可以挂在身上，身上就会香气扑鼻，我给你买几个吧？你喜欢哪几个味道？”

　　“不必了，这是花的尸体。”

　　夏知温暗道好吧，在他们的眼里香囊是花的尸体，那这支起摊位的木架是树的尸体。

　　这么一想还挺瘆人的。

　　在外面转悠了一天，也未见有人来，只好回去。

　　终于在到这里的第三天，夜半有人闯入。

　　上次的是传信的人，这次来的总该是正主了吧。

　　但为什么总挑半夜？

　　凌绝起身，坐在床上与闯入的黑衣人对视。

　　黑衣人似乎是没想到他醒着，进门后愣了一下，居然抽出刀直直向凌绝砍去。

　　只是还没到凌绝跟前，突然一窒。

　　“碧顷！别杀他！我有话要问！”

　　凌绝大喊但已经来不及。

　　红色的血液像一条蟒蛇从他的身体里游走出来，跟随着碧顷的手指在空中游动。

　　“啪！”的一声，失去了全身血液的人坠落在地，已经是一具干尸。

　　凌绝无奈，碧顷动手也太快了，好不容易等来的线索。

　　“主人，他要伤害你。”

　　碧顷仿佛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不过顾西辞的旧部为什么会杀“顾西辞”呢？这确实也不正常。

　　看了眼在空中不断环绕的血液，凌绝指着那具干尸，道：“把血放进去，看能不能活。”

　　碧顷很听话，将血液变成了浓雾从干尸的四肢百骸渗透进去，干尸逐渐变回了人类的模样，只是可惜已经断了气。

　　凌绝瞪了一眼碧顷。

　　碧顷就是知道放回去也活不了才放回去的。

　　碧顷耸耸肩，示意她也没有办法让人再活过来，语气冰冷：

　　“主人，我们要等的是顾西辞的朋友，这个人显然是顾西辞的仇人。”

　　“好了，清理掉。”

　　凌绝摆摆手。

　　碧顷的手微微一抬，地上的人就化成了粉末，那是血液炸裂的结果，一大团粉末像有灵性，游离出了窗户，一部分透明的蒸发飘在了天上，一部分是红色的粉末被风吹走。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凌绝无奈的口气道：

　　“碧顷，下次慢一点，他们有重要的情报，你要是一直这样我们何时才能查清佑宁的死因？”

　　“他的死本来就跟我们没有关系。”

　　“我们之间有契约，我为他创造条件，他创造生命，这样世界才可以永久延续下去不至于成一片死土！”
　　凌绝有些生气，但又没有办法，这是他的下属，甚至可以说是曾经的他的一部分。

　　碧顷不语，看似乖顺，实则并没有听进去，下次还敢。

　　她一直都知道佑宁与主人很亲近，佑宁死了主人必然是要查明白的。

　　主人和她，和所有的物司们一样，没有生命，只有意识，他们会和这个世界永远存续下去。

　　而佑宁不一样，他本就是这世界第一个生灵，又有创造生命的能力，主人一直都很欣赏他。

　　主人很喜欢生命，从前就在说，是生命为这个世界创造了无限可能，碧顷对此不屑一顾。

　　不过是一个会动的东西罢了。

　　碧顷看了眼凌绝，突然问道：“主人，佑宁死了，你伤心吗？”

　　凌绝反问：“伤心？”

　　碧顷道：“听说人类之间关系很亲密的人死了他们就会很伤心。”

　　凌绝摇了摇头：“我感到惋惜，生命确实过于脆弱，但我更关心的是佑宁创造生命的权柄落在了谁的手里，这个权柄会被如何使用？这个世界以后还会不会有再次创造新生命的可能？”

　　如果再有一次灾难，世界能否再次复苏呢？

　　碧顷心道那就好，佑宁根本不配让主人为他伤心。

　　碧顷没有见过佑宁，但曾经听扶风说过，佑宁很喜欢自家主人，喜欢追在主人身后，有时候还拉着主人的手，很亲密的样子。

　　听得碧顷暴跳如雷，当即便要去问清楚，扶风连忙拉住，说不用担心，主人是个木头，佑宁多方暗示，主人根本不懂。

　　碧顷说那也不行，必须让佑宁离开主人的身边。
　　扶风拍了拍她说没事，佑宁知道没有结果，已经放弃了。

　　如今看来主人确实对佑宁无意，那她就放心了。

　　其实碧顷也很想知道佑宁到底为何而死，一定是被人所杀，但身为所有生灵的主人，拥有控制所有生灵的力量，如何会被杀呢？谁能杀了他？

　　两个属下人司和灵司估计是不太可能，那是他们的主人断然不会如此，如今虽然两个生司没有踪影听起来可疑，但他们本来就和物司们没有联系，而且他们的模样本就可以变化，又常年混迹在人类里，找不到也是情理之中。

　　佑宁不像凌绝那样拥有世间最强的力量，他虽然可以创造生命，却很弱小，如果有人脱离了他的掌控，那想杀掉他也并不难。

　　可问题是，脱离掌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是生命里就已经决定了的，就像人生来就是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