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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又一个冬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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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明天明天!”齐珚兴冲冲地跑出来把手机举到任疏朗面前,“明天肯定下!”“那我们就按原计划行事。”
齐珚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又跑回自己的房间。
“慢一点啊姐姐!”任疏朗笑着喊道。
声音落下便没了其他动静,他看着齐珚消失不见的背影,笑意渐渐往回收敛,那日互相逗趣的时光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即使他一声一声地喊着姐姐两个字,那时的开心玩笑也都真的已经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齐珚和任疏朗早早就等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街灯一盏盏亮起,身旁的可可也跟着叫起来。
玻璃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寂静之中,路灯像一颗颗光影朦胧的小橘子印在蓝黑色的夜幕里。
齐珚抬手把任疏朗的名字写在窗户上,每一处落笔都贴合着窗外冬夜的凉意,最终那股让人清醒的冰凉停滞在她的食指指尖。
“你的名字笔画有点多。”齐珚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
任疏朗没说话也在自己面前的玻璃上写下了齐珚的名字,他写得没齐珚洒脱,带着几分小心和拘谨,像在书写一直以来的心情。
两个名字把窗外模糊一片的夜晚勾勒出几道清晰的视线,他们微微凑过去,从对方名字的笔画里看见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好像下雪了。”齐珚把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雪花随风飘了进来。
任疏朗把手翻过来学齐珚做出接捧的动作,细小晶莹的雪花缓缓落到他温热的掌心,再一点点融化,那种微小的凉意瞬间冻结了一些情绪,遗憾随之涌来。
他看过去,齐珚正垂着眼睑,应该是在认真感受自己手心的雪花。
“我们又一起度过一个冬天。”
齐珚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欣喜:“是啊。”
目光相触的时间没超过三秒,任疏朗便跟着扬起了嘴角。这一刻的心情很难找到准确的词汇去形容,他又回头看向窗外,眼尾的余光瞥到身旁的齐珚,幸福两个字毫无预兆地从脑海里跳脱出来。
他恍然大悟,原来幸福是一种情绪。
齐珚举起图案个性抽象的啤酒罐和他干杯:“庆祝我们又一起迎来了这座城市的初雪。”
任疏朗仰头喝下,喉结微微滚动,西柚口味的啤酒便在嘴里留下清新的酸甜味道,刚刚被自己定义为幸福的情绪并没有消退,他知足地笑了笑,冬天真好。
“啊,等等!我要给宋则昕拍一下,他需要这个素材。”齐珚说完就着急忙慌地找手机,任疏朗虽然对宋则昕这个名字的突然出现有些吃味,但还是帮着齐珚从茶几下面找到了手机。
“他要什么素材?”任疏朗问道。
齐珚冲着外面纷飞的雪幕拍照:“他喜欢的人里有个雪字,所以非要让我给他拍雪,他好找人家搭话。”
听到宋则昕有喜欢的人,任疏朗莫名松了一口气,但不免有些吃惊:“他有喜欢的人啊。”问完他发现自己不过是想再确认一遍。
“对啊,在N大读大二,学习很好。”
任疏朗想起齐珚之前说过N大有位研究外国文学的老师她非常喜欢,于是问道:“你以后会去N大吗,离你家也不算太远。”
“我是挺喜欢M大的,但是去了N大冬天就看不到雪了,所以我还在纠结。”
思维发散到了几年以后,等上了大学之后齐珚会遇见更多的人,她会有新的朋友,他们一起玩一起结伴旅行,而那个时候的自己在几千公里之外,而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的感情会被距离拉得越来开越来淡薄吗?
“那冬天还回奶奶家一起看雪吗?”
“你问我回不回来,该我问你吧,你呢,”齐珚瞪着眼睛,假装审问道,“上大学以后还知道回国吗,会不会玩得心野了呀?”
“我会回来的,”任疏朗说得果断,“那你也要回来好吗,我们还一起看雪一起度过冬天。”
“姐姐!”他再次搬出这个称呼当成自己的救兵,好像只要反复强调“姐姐”这两个字齐珚就不得不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他隐隐发觉其实自己是在仗着这个称呼撒娇。
“对啊,放寒暑假了我肯定会来这里的,”从表情和回复上来看齐珚没想那么多,反而把矛头指向他,“现在你是这么说,但到时候就可不一定了,国际航班时间又久,再交个女朋友,估计早和女朋友浪去了吧。一年能回一次就不错了。”
“我不会有女朋友的。”任疏朗的语气非常笃定,齐珚却努努嘴:“我才不信,话可别说这么早。”
“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什么意思?”齐珚不解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我刚刚的意思是说,我不会那么轻易地喜欢一个人的。”他不奢求齐珚会明白话里的深意,但像现在这样能说出来,已经很让他满足了。
“好好好,其实有也没关系的,”齐珚拍了拍任疏朗的肩膀,转而说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就变成自己生活的大人了,很辛苦,但我觉得你肯定能做得很好。”
“为什么?”从很早之前开始任疏朗就很好奇自己在齐珚心里的样子,从最初的希望她不讨厌到如今的希望她也会有点喜欢。
“因为你是任疏朗啊,任疏朗无论做什么都会做得很好,但我希望未来他在国外的那几年能专心致志地做自己。他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怎么好好享受那几年独属于自己的美好时光。”说完齐珚又笑着补充道,“他很优秀,但我更希望他快乐。”
很少有人会这么祝福他,他们好像都选择性忽略了任疏朗的年纪和真实的性格,他的喜好兴趣在所谓的优秀面前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们只会告诉任疏朗出国之后应该学什么样的课程、结交什么样的朋友。他不需要绕远也不需要走岔路,只要沿着被规划好的方向步履不停地走下去就一定能够抵达终点,这是每个人都知晓的结局。
所以任疏朗才要离开这样的航道,他要走自己的路。可他却在离开前收到了齐珚的祝福,独一份的去希望他快乐,那种必须要他本人真实感受过之后才有意义的快乐。
“你是第一个这么祝福我的人。”任疏朗垂下眼眸,纤长的眼睫遮住眼底里泛起的情绪。
其他人只会说他做的还不够好。
任疏朗从不是一个多么坚硬的人,但成长却迫使他独立,让他只能依靠自己往前走,而齐珚却总能让他卸掉那些捆绑在他身上的壳,翻出自己最柔软的内心。
头顶忽地升起一小片温度,原来是齐珚揉了揉他的脑袋,接着他就听见齐珚语气温柔地说:“我当然要做第一个啦,因为我是任疏朗朋友里和他第一好的人啊。”
任疏朗忽地抬起头:“那如果我不是你弟弟,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从心底翻涌上来的情感冲垮了一直紧绷压抑的闸口,顷刻间覆盖过早已干涸龟裂的理智,任疏朗直直地盯着齐珚,他在她面前坦露自己的眼神,如同坦露自己那颗赤裸跃动的心脏。
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明白这份唐突冒昧背后难堪荒谬的感情。
“如果我不是你弟弟,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他又问了一遍,明明是一个问句,他却说得像是恳求。他想告诉她一切,乞求她的原谅,再一步步得寸进尺地让她允许自己的喜欢。
“什么?”齐珚疑惑地看向他。
任疏朗忽然笑了笑:“我能抱抱你吗?”
齐珚想起前几天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的事情,但任志宏显然是个无法信任的丈夫和父亲,想必照顾母亲的责任就落到了任疏朗的肩上。
齐珚顷身抱住了任疏朗,轻轻用手安抚着他的后背:“任疏朗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被齐珚拥住的时候他有种被全世界抛弃但只有齐珚要他的错觉,可对他来说本就是只要有齐珚就够了啊。
“你会一直在吧。”
“会啊,”齐珚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你忘了啊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H市第一好,没人能比我们更好,我们都不许忘!”
任疏朗后背渐渐放松下来,齐珚应该是发现了这一点,又抚着后背顺了几下:“我真的会一直在的。”
两人分开后,任疏朗讪讪地说:“我刚刚是不是很幼稚?”
“对啊,可你才十六岁诶,幼稚不是很正常,难道我不幼稚不可爱吗,快说姐姐可不可爱?”齐珚眨着眼睛问他,那双明亮得让他心动的眼睛。
“可爱。”
他朝另一侧偏过头,随后便听到齐珚的笑声,轻轻的,像羽毛一样温柔:“你也很可爱啊我的弟弟。”
片刻的停顿后他又听见了齐珚的声音,不过这次比刚才多了几分认真,他忍不住看过去。
“任疏朗,如果在这里不开心的话就离开吧,去让自己放松的地方,过那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生活。”
齐珚竟然说中了他的心事,她好像就是有这种了解自己情感的天赋,而自己被她吸引也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会去找我吗?”
“会啊,我肯定会去看你的,你放心,不论你是不是我弟弟,我都会去看你。任疏朗,其实我也没完全把你当弟弟,我一直觉得我们更像是好朋友,我说真的。”
齐珚的话不掺杂任何暧昧的深意,任疏朗想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能成为她在H市的朋友第一好,他告诉自己这就已经很知足了。
“那姐姐我可以再抱一下你吗?”
“为什么?”
“因为这一刻很想和你拥抱。”
齐珚拿他没办法,张开了双臂。任疏朗下巴轻轻贴近齐珚的头发,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清香,他似乎感受到了齐珚的脉搏和心跳。
最后十秒,任疏朗心想,十秒过后,我还是你弟弟,你还是我的姐姐,我们还是H市天下第一好的朋友。但是我还是会喜欢你,不过再也不会让你发现。
“珍珍,不论以后去哪里我都会非常非常想念你的。”因为我非常非常喜欢你,原谅我最后一次向你告白。
毫不知情的齐珚又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啊弟弟,我也会想你的,还有奶奶赵阿姨和可可,我们都会想你的。”
或许他们之前似乎只有隔着姐弟的称呼,才能拥有最安全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