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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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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茉莉将向日葵单独约在茶馆,说着前段时间发生的事。
第一周,她在KTV认识了一个普高生,两周后分手,男生说要去别的城市,直到茉莉又在街头看见他。恋爱,苦涩的像咖啡。
第四周,茉莉在社交软件上认识了一个体育生,一周后分手,男生没给任何理由,茉莉逼问,他嫌弃茉莉有过性经验,在两人发生关系后结束。恋爱,莫名的像天气。
第五周,茉莉重新认识了一个在北京工作的男生,两人还未分手,男生掌控欲很重,偶尔会给茉莉一些零花钱,五十,一百,茉莉沉浸在爱河里,说起他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恋爱,难辨的像迷雾。
“我不知道,他对我挺好的,和其他男生不一样,他不小气,不花心,不爱玩。”茉莉看起来仍有犹豫,仿佛怎么也说不出来后面的话一样。
“你喜欢他吗?”
“我……”茉莉垂头,没了平日里的活泼,半晌,她半张口,直视着向日葵的眼睛,说,“他打我……可能有点暴力倾向吧,但他平时对我挺好的。”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鬓发,视线也有所闪躲,仿佛发生这种事是她的错一样。是她不够宽容,毕竟“他平时对我挺好的”不是吗?两性关系中,最隐晦的逃避就是为对方找理由。女人会自己给自己洗脑,男人清楚她会原谅,因为从来如此。
向日葵看向窗外,视线穿过绿叶直直的落在那些盛放的雏菊上,她低下头,说:“在我小时候,我继父就一直欺负我妈,无论被打多少次,被伤的有多深,她都会选择原谅我继父,被欺负的人如果不出声,连手脚就都变成了哑巴,逆来顺受吗?逆来顺受的下一词是永无宁日,茉莉,任何人,亲人,爱人,朋友,哪怕某个时刻你爱到极点了,也不要忘记,没有人能动你一根汗毛,谁都不可以。”
听后,茉莉愣了一下,过一会,她端起手上的清茶,微微一笑。
“这就是你和栀子不同的地方,你太清醒了,这样活着很痛苦吧,有时我会担心你看不起我,我知道他们背后怎么议论我的,也很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只是我这种人,平时除了恋爱还有什么乐趣了呢?也太无聊了。”
“要怪就怪我自己吧。”
其实是她的家庭替他们往后推了她一把。
开学期的前一周,三人去旅行了,不在远方,就在附近的城市。票价很便宜,一人十八,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坐高铁,当然,这次旅行并不只是为了旅行,栀子的男友在这个城市,介于是第一次见面,两人决定陪同栀子。栀子坐在最右侧,笑的格外灿烂,她拿出包里的零食分给两人。
茉莉觉得很奇怪,问:“你这个月没多少零花钱吧?别挥霍掉了。”
栀子冲她比了个OK,并没有说哪来的钱,只让两人别担心,对于这次陪同,她很感动。
茉莉和向日葵脸颊一红,作为学校里的被孤立三人组,她们总在一起,无话不谈,形影不离,有时在食堂吃着饭,或者只是从小卖部出来,就能遇到骂她们的人,这大概是班里同学和学姐的杰作。
“这里和我们那挺像的。”三人发出了一样的感慨。
去过的地方越多,越会发现其相似性,大城市和大城市相近,小城市和小城市相近,县城和县城相近,乡下和乡下相近,如果你格外迷恋那个地方,那一定是它对于你来说有独特的意义,当然,风景很好也不一定。
见到栀子的网友后,茉莉和向日葵暂离了现场,两人相约奶茶店,那是她们唯一可以消费的起还能休息片刻的地方。
两人等了栀子大概两个半小时,傍晚,栀子回来了,她看起来有些不悦。
“怎么了?”向日葵问。
“他在电影院就想亲我,一直动手动脚,他力气太大,我推不开他。”
“然后呢?”
“他很着急,我拒绝了,他好像生气了,没来送我,自己先回去了。”
向日葵沉默了一会,她拍了拍栀子的肩膀,说:“拒绝的对。”
“现在还早,要不要去附近的湖心公园看看?栀子,忘记这些不愉快吧,就当是来旅游的。”茉莉说。
栀子点了点头,看起来仍具热情,三人打车来到湖心公园,在湖周围有一片沙滩,四周有不少摊贩,时而有轻风吹来,捧起女孩们的裙摆,栀子猛的扎了进去,赤脚踩在水上,沙子包裹着她的肌肤,她站在那里,冲岸上的两人招手。
“我的脚不好看,不去。”茉莉说。
“我穿的长裤,不行。”
“来都来了。”“很舒服的,试试嘛。”
茉莉和向日葵被鼓动了,一个脱下鞋子,一个掀起裤腿,齐步迈向水中,柔和是晖光洒在三人身上,头发,肩膀,衣裳,手掌,双腿,三人的笑声被哄闹的人声淹没,茉莉拉着栀子和向日葵,走向更深是地方。
“别掉下去了,上来一点。”向日葵拍了拍茉莉的胳膊。
“喂,我说,我们以后去一次真正的海报吧。”茉莉说。
“好。”“好啊。”
约定达成,茉莉脸上不仅是高兴,还有某种期待。
影像课上,老师正专注的说着影像理论,茉莉托着下巴,和阿东聊天,阿东是学姐喜欢的人,因外在上有些出色而格外自信,时不时骚扰女同学,其中就包括三人,阿东和茉莉关系最好,这招来了一些嫉妒,可茉莉并不在意,她很享受她们嫉妒的感觉,她说胜者才能被嫉妒,而弱者只配站在远处仰望。
休息时间,女生们聚在一起,还有阿东和另外几个男生,短发女生抬了抬手,笑着说:“你们说她们是不是处啊?”
“肯定不是啊。”女生笑道。
男生们跟着起哄,仅有一墙之隔便要将那些话说出。猜测 ,臆想,推断,世界上最放纵的存在。
“以她们三个的作风,肯定早就不是了啊。”另一个女生用肯定的语气说。
“她天天穿的这么骚,感觉谁都可以。”
“她们俩都差不多。”
“别忘了另一个啊,高级绿茶而已。”
“就会表面上装清纯,其实就是为了勾引男的而已。”
向日葵趴在桌子上,懒得听课,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感到晕眩。茉莉和栀子转头,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吧?”向日葵摇了摇头“待会吃什么?”"米线吧。”“下午还有解剖课,没胃口。”“逃课吧。”
茉莉总是叛逆的,有着与外表不符的叛逆。
“当陪陪我,我还想跟你们说事呢。”
向日葵答应下来,她并不是反感上课,也不是反感同学,只是无感,或者说,做什么,在哪里都差不多。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总是麻木的。
咖啡店里,茉莉喋喋不休的抱怨起前男友。庆幸的是,她终于和男友分手了,一次又一次的情伤,让她不敢再踏入感情陷阱。但茉莉说不对,她是清醒的自入陷阱。
在一次次恋爱过程中,她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她并不是爱这些人,她并不是忘不了某个人,而是戒不掉“爱”,短期恋爱让人上瘾。而她也从来不会爱。
当手臂触碰手臂,脸颊靠近脸颊,胸腔贴紧胸腔,所感受的温度是真实的,这远比一个人形单影只好得多。茉莉渴望父爱就像渴望能够得到星星的少女那样,满怀期待,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在恨意中幻想爱,要比麻木中幻想爱更痛苦,爱的反面是恨,情感浓烈的代名词。
“你们知道吗?超声科的老师以前和女学生谈恋爱,害得人家女学生怀孕跳楼了,听说学姐还遇到过红衣女鬼。”
“那他为什么还在这?”
向日葵反问茉莉,让她有些懵。
“他为什么没有被取消教师资格证?为什么还在这里教书?为什么没有被社会谴责?”茉莉哑然,沉默良久后才应答。”也有那个女学生的原因吧。”
“她未成年,而他是中年人。他完全可以控制住自己,可他没有,难道被抛弃的女人是一件很平常的手情?后面都不用加上怀孕等条件,好像社会把这件事当成常态了。”
抨击受害者,给加害者戴上所谓的浪子光环,无异于是加害者的同盟。
不需要告诉大众她的品行如何,不需要用各种语言巧饰,不需要重点描写受害者的情史。黑白之间,错就成了对,对就成了错,而白中不允许出现一抹黑。完美受害者,本就是空谈。
“你太较真了。”
向日葵丝毫不否认,她看向百叶窗投射出的明暗交杂的光影,心想:因为我讨厌极了这个混淆黑白的社会。
整个学期,故事仍在不断上演,茉莉和栀子最近与两个同班走读生走的很近,他们也是走读生,喜欢去网吧,有时向日葵也会去,她觉得没意思,可也想不到去哪,茉莉管这叫友谊,是女性魅力的佐证。校园暴力依旧在每天准时上演。茉莉和栀子的对象依旧在更换。
“上次那男的房费我出,过一会直接跑了,抠的要死。”
“我也没好到哪去,去哪不行,去自习室。”
向日葵看起来淡淡的,眼神空洞,茉莉和栀子看着她,觉得她比第一学期更呆了。
“怎么了?”
“没什么。”
很奇怪,好像感觉不到快乐了,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唯一支持我的就是把小说写下去。写下去,给他们一个未来。我梦中的一切,华美而飘渺的世界,触不可及的世界。
向日葵觉得自己是病了。
“别气馁,想想小则,他追你这么长时间了,你多少该松口了吧。”
向日葵摇了摇头,“我并不喜欢他,如果我因为感动和他在一起,于他于我,都不尊重。”
有这么一种人,不管对方如何拒绝都要死缠烂打,说不清出于什么心理,在向日葵的认知里,爱的前提是尊重,明知对方无感依旧纠缠,这算不上喜欢,更像是不甘心,更像是在打游戏。你爱的是苦情戏中的自己,爱的是心脏刺痛的感觉,爱的是卑微且“深情”的自己。痛会上瘾,常被人错认为爱。
课间,茉莉栀子出去了,剩下向日葵和其他三个走读生,他们靠在窗边打游戏,聊起天,说到茉莉,其中一个男生略带调笑的说“我可不敢要,谁知道会不会被绿。”
“娶这种女的,倒八辈子霉,我要结婚只找处的,花点钱也没事。”
另一个男生说,“太脏了,玩玩还行。”
“公车也是车,上车了不就行了?”
屋内哄堂大笑。
随后,聊起栀子。
“傻白甜一个,没脑子好骗,挺适合当对象的。”
“也不看看被多少人睡过了。”
“腿粗,身材不行。”
向日葵斜眼,这就是平时喊她们“兄弟”“朋友”“关系最好的人”,没想到朋友骂起人来毫不留情。
“向日葵,你别跟她们玩了,心机这么重,你斗不过她们的。”
“天天写小说,写多少字了?”
“二十万。”
“还会写小说,牛,她俩啥也不会,还是你好。”
为什么总有人把贬低其它女生的话当作是对另一个女生的示好?你大可以赞美我的才华,而不是通过踩一脚其它女生的方式。况且,除此之外,我有许许多多事不会做。我可以写出无数精彩的句子,构造出无数动人心弦的剧情,可我不知道怎么去探店,不知道怎么交社保,不知道去医院挂号的流程,我只是一个会写小说的普通人。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