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吻》晴雨伞下

7、威胁

　　【怎么？想我了？】

　　沈榆盯着那几个字，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的梦境，一股子阴暗潮湿的味儿，冲得有些过分了。

　　还有功夫秒回消息刺她，看来是没有乱跑。

　　沈榆发送短信。

　　【不要乱碰我家的其他东西。】
　　【你的活动范围只有餐桌和厨房。】

　　沈榆不知道，与她隔了一堵墙壁的休息室内，池暮正靠在门板上，抿着唇调整沈榆给他的那部手机的镜头。

　　口袋里，另一个电话的铃声还在不断响起，他随手按了挂断。

　　黑色的卫衣款式宽大，帽子也大，低下头去仔细瞧那不到半个巴掌大小的屏幕，帽檐自然而然地垂下，盖住了额前的碎发，碎发掩住了眼底浮动的光。

　　老式翻盖手机他不太会用，摆弄了很长时间。
　　最终发现镜头是坏的，不管再怎么调整角度也是照不见人脸的，于是他退了出去。

　　然而刚一退回去——
　　沈榆的消息弹了出来。

　　池暮将屏幕凑近了些。

　　两秒后。
　　屏幕啪嗒一扣。
　　池暮压着眉间的烦躁将手机揣进了兜里，长腿一跨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要与他分得那么清楚。

　　池暮冷笑一声——

　　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

　　他今晚，不会跟沈榆讲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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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榆，饿不饿？”沈青辞终于在身后唤她，似乎刚刚摆脱白骁的纠缠。

　　沈榆皱着眉把手机屏幕熄灭，才转过头来，摇了摇头：“不饿。”

　　这会儿已经晚上十点，沈榆上完课以后还没垫过肚子。

　　话音刚落，肚子就很不给面子的响起。

　　沈榆面不改色。

　　沈青辞轻笑一声，圈起她的手腕儿，“走，带你去吃点东西。”

　　手腕被温热的大掌执起，沈榆的眼睛也从他的脸上移到了他的手指上，指甲修剪得干净，跟他本人一样。

　　一棵长在院子里极具观赏价值的青松，所有赘余的残枝碎叶都要修剪干净。

　　沈榆的手腕转动，向上脱出，而后抓住了他的手，完全信任地将自己的手心扣进他的手心，克制着五指交缠的冲动。

　　好像这样就能回到那年在病房里醒来时，在一片黑暗的视线里抓到他的手时，那种单纯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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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榆吃了几块甜品填了填肚子。

　　然后，她被带到了一个温柔腼腆的男孩子身边。他看起来二十出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材清瘦，伸过来的手上青筋鼓起，血管明显，像一块戴了瑕疵的白玉石。

　　只是见到沈榆和沈青辞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时，他伸出的手有了几分犹疑，似乎在想要不要收回来。

　　“阿榆，这是林家的小少爷……”
　　沈青辞松开了沈榆的手。

　　跟之前一样，先介绍这是哪家的谁，排名又是老几，家里是做什么的，有多么多么厉害……

　　沈榆学着刚刚的样子打招呼，流水线的工人一样熟练。

　　而后兴致缺缺地回复着那位林少爷的话，只是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沈青辞滔滔不绝地讲了很多他和林家小少爷从前生意上来往的事情，不动声色地让沈榆解锁了一个汐城大人物的新卡片。

　　他的话甚至比刚刚见到白骁还要多。

　　沈榆只提取到了一个重点——

　　这场宴会并不是哥哥的“相亲宴”，刚刚大家嘴里说的林小姐也不是这个林家的林小姐。

　　这个林家只有林少爷，这是他的生日宴。

　　之所以迟迟没见到主人出场，是因为沈榆他们迟到了，自然也就错过了开始的一些主人家的客套话。

　　沈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脸色也比刚刚好了许多。

　　精神头儿一卸下去，困意就涌了上来。

　　她垂下了眸子，把哈欠憋了回去，眼底冒出了些困倦的泪意。

　　恰好此时沈青辞的声音也在身边响起：“阿榆，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边只剩下了沈榆和沈青辞两人。

　　沈榆的眼睛忽然睁得溜圆，难掩几分惊喜之色——

　　明明大厅里的人还有很多，可以走了吗？

　　他似乎读懂了她的意思，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嗯，可以。”

　　沈榆拎起裙子，抓上沈青辞的小臂就往外面跑，炸炸呼呼地。

　　若是沈母在这里，她回去免不了又要一顿打。

　　可是她哥不会。

　　沈青辞不会。

　　只要他在一天，就会一直护着她——

　　在她还是个小瞎子被男生们困在厕所门口推攘的时候……

　　在她刚来到沈家不懂规矩被打板子的时候……

　　在她做手术时恐惧得浑身颤抖的时候……

　　“阿榆。”

　　沈青辞的声音将沈榆飘远的思绪唤了回来，沈榆晃了晃他的手臂：“怎么了？”

　　“刚刚的宴会上……有没有你喜欢的男孩子？”

　　他们又坐在了车厢里，郑尧还未启动车子，大概是在等着沈青辞的吩咐。

　　沈榆顿了顿，不解地看向他：“喜欢的男孩子？”

　　“就是你觉得不错的……帅气的……合眼缘的……都可以……”沈青辞整理着措辞，声音低沉。

　　“哥，你是在吃醋吗？”沈榆笑眼弯弯，含了试探，大胆又明显，“我只喜欢哥。”

　　沈青辞像是被她的眼神烫到，闭了闭眼睛，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开口——

　　“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

　　“哥哥给你介绍的都是些适龄的青年才俊，你觉得哪个性格不错……都可以去发展一下。”

　　“阿榆生得漂亮，脾气也好，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他的嗓音甚至含着些笑意，满脸为她好的模样，只是说着说着，身侧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

　　阿榆这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沈青辞从前也这么说过。

　　沈榆一直以为，是隐晦的表白。

　　这些字儿分开来，沈榆都认得，组合到一起……怎么就这么难理解呢？

　　“哥，我还在备考。”沈榆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看到最深处，“没心思跟别人谈恋爱。”

　　交错在一起的手指渐渐绞紧，沈青辞依然笑着，“学业当然是很重要，我今天也只是先带阿榆融入一下这个圈子，毕竟以后迟早要……”

　　“要什么？”沈榆打断了他。

　　他的话戛然而止。

　　沈榆再次一字一顿地强调道：“要什么？哥？”

　　沈青辞蹙了蹙眉，看她的眼神有些陌生：“阿榆，你……”

　　沈榆抓起了自己的手机，拍了拍车门，看向前方把自己缩成一团儿的郑尧——

　　“开锁。”

　　“阿榆。”沈青辞嗓音轻了一些，“你别误会，我——”

　　嘭。

　　人已经把车门甩上了。

　　沈榆站在门口，逆着背后整座酒楼亮堂堂的灯光，看不清神色。

　　一秒。

　　两秒。

　　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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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里的人并没有下车。

　　沈榆扯了扯唇，还是打了声招呼，也不管车里的人听到了没。

　　“哥，我打车回家，不远。”
　　“你先走。”
　　“我们……不顺路。”

　　沈榆没有再看身后的车，拎着裙子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这办宴会的酒楼生意火热，直到这个时间了，门口依然停着很多车，时不时的有宾客搀扶着走出来，或是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聊着天赶去下一场，约起了彻夜不归。

　　于是车灯亮了又亮，从沈榆身上缓缓滑过，红裙上的碎钻也跟着闪了又闪，复又熄灭，沈榆眼里的光也跟着暗了下去。

　　她觉得，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在她想着这套衣裳很配他的红色领带时，他居然在打量着哪个男人会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感兴趣？

　　在她胡思乱想自己是不是特殊的那一个时，他和母亲一样，在盘算着把她送给哪一个男人比较划算？

　　手指无意识地松开了……
　　红裙拖在人行道的路面上，染上了脏污……

　　乱飞的思绪，忽然被一道手机铃声截断。

　　沈榆低头，屏幕上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跳动着，是那部老手机的来电。

　　沈榆嘴角一瘪，烦躁地接通手机，劈头盖脸地先将对面骂了一顿。

　　骂得似乎理直气壮，骂得似乎句句在理。

　　骂池暮给她添了好多麻烦。

　　骂池暮太过讨厌。

　　骂他搞得她心情差到了极点，所以她才会一直掉眼泪，才会一直吸鼻子，一直抽噎，才会停也停不住。

　　太狼狈了，太没出息了，太丢人了。

　　沈榆一边哭一边骂：“池暮？！你笑什么？！你烦不烦？！”

　　果真是变态反派的脑回路，被骂了还这么开心，就像书里被她捅了刀子还要抱着她贴近再捅得更深一样。

　　他这是做什么，在用行动告诉她，他是甩不掉的吗？

　　“骂完了吗？”他问。

　　沈榆一顿，差点哭不下去，愣愣地说道：“没有。”

　　“没有也不许骂了。”他冷了冷声音，似乎是生气了。

　　沈榆下意识地怼回去，张嘴就是故意给他扣帽子，像个蛮不讲理的坏小孩：“凭什么，都是你把我搞得这么惨……”

　　还不许骂两句了。

　　“沈榆，回来陪我吃火锅。”他全盘接收，却是主动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大哥，晚上十二点了？吃火锅？

　　没等沈榆吐槽，温润清朗的音色敲击起沈榆的耳膜，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要是你忙着和你那哥哥看男人也没关系，我去杀几个人填填肚子算了，保证做得比火锅干净利索……”

　　沈榆眼泪一断，吓得变了音：“我马上回来！”

　　她随即又拎起了裙子，灵活地穿过往来的路人，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飞。

　　慢悠悠跟在那抹红色后方的车子没开车灯，黑漆漆地，与夜色融为一体。

　　郑尧扶了扶眼镜，感慨了一句：“小姐的身体看来早就好多了，老板你也可以放心了……”

　　只是拿这个理由当着沈青辞的面逃课百试不爽而已，所以一直用到了现在吧？

　　搞得老板因为担忧她的身体，一直派人暗中监控着小姐，定期带她去医院检查身体，还真是个大乌龙。

　　“老板，要继续跟着吗？”郑尧转头问了一句。

　　“继续……”沈青辞脸色冷沉，正要吩咐，却是突然瞳孔一缩，紧紧盯着车窗外，没了下文。

　　是，是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郑尧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来，果断打开车灯。

　　一个男人懒懒地靠在路边的树上，戴着口罩，墨镜别在卫衣V领口，帽檐下的一双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边，似乎就在等着这么一刻——车灯打来，像是给他的出场打光一样。

　　他伸出手，挥了挥，弯着眼睛打招呼。

　　手心斑驳的疤痕映入了沈青辞的眼底。

　　下一秒，那手一停一转，几根手指缓缓压了下去……
　　只剩一根中指翘着。

　　沈青辞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郑尧，开车。”

　　“啊，啊好的老板。”

　　郑尧也被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他手心里的那些疤痕，太过骇人，没有一处好肉。

　　郑尧赶紧启动车子。

　　然而那个身影更快，郑尧转头间，后车窗的玻璃四分五裂，碎成了渣。

　　碎片溅开，划过沈青辞的鼻尖，擦出一道口子。

　　池暮站在车窗边，一只手随意地将口罩扯了下来，将自己的整张脸暴露在沈青辞的眼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车内的人，眉眼狠戾。

　　“沈青辞，离她远点。”

　　妈妈呀，遇上疯子了！郑尧攥着方向盘，神经紧绷。

　　“郑尧，开车。”沈青辞又说了一遍，只是这次声音平淡了一些，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无波无澜的样儿。

　　只有身侧紧紧攥着衣服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心绪。

　　车子飞驰而去。

　　池暮这才从兜里掏出一早儿准备好的创可贴，乱七八糟地贴了一手止血。

　　颀长的身影随即又隐入了黑暗中，循着沈榆跑走的路，一步一脚印。

　　后来，则是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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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暮？”

　　沈榆刚刚到家，语气是温和的试探。

　　她正在四处找寻，那个嚷嚷着要吃火锅的麻烦精。

　　可是房间黑不隆冬，安静得可怕。

　　沈榆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面色越来越沉，转过身就去厨房里拿那把新买的菜刀。

　　还未走到厨房，不远处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响，沈榆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走上前拿起，解锁。

　　然而，不是短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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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9章《入局，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