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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灭门之祸 ...

  •   除了张允与杨佑禅,常青也是储秀峰上的常客,名为来看她,实则来看书,当然他看那些全是不正经的东西。

      他再次感叹:“这可真是个好地儿!我以前怎就没想到呢?”

      穆柯斜看他一眼,闲闲补充道:“是个看春宫图的好地儿吧。”

      常青夸张地向她眨眨眼,“知我者小师妹也。”

      穆柯实在不明白,她这师兄相貌俊朗,整一大好青年,怎的会有如此下作的嗜好?真是可惜一副好皮囊!抚着下巴将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盯着他的脸慢慢向他靠近。

      常青被她看得毛骨耸然,皱眉往后缩了缩,双臂环胸,“你……你别乱来哦,人家可是有节操的!”

      穆柯脸黑了黑,蓦然又暴笑出声,一脸嫌弃道:“你想多了,我可没别的意思,再说……”抽出他手里的图册,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有节操么?”

      常青瞪着她,一时想不出话来反击,只默不作声。
      穆柯挑眉,得意一笑,脸皮如此之厚的人竟也有哑口无言之时!她回头放眼远眺,只见日落西山,天空似被染成橘红色,薄雾渐起,夜幕降临。

      她开始下逐客令,“天色晚了,还不走?”

      常青起身凑到她面前,撩起她一撮头发把玩,作出一副轻浮姿态,“小师妹一个人未免太孤独了,要不要我陪你?”

      穆柯猛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明白他又抽哪门子风,抽回自己的头发,板着脸退后一大步,“快走,不送。”

      他一脸受伤的表情,“既如此,那我就……”未等他说完,她便抬脚准备送他一程。
      常青躲得快,边跑边道:“小师妹,我明日再来看你哟!”

      穆柯抽了抽嘴角,背过身去懒得理他,迎着晚风又站了一会儿才走进山洞,在石床上枯坐一阵,正准备躺下,就见走进来一人。她以为是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

      穆昭然笑看她,“这才过多久,便不认得爹了?”

      她起身束手而立,沉默不语。
      穆昭然一声叹,“还在怨爹么?”

      她低下头,“女儿不敢。”这话一听就带有怨气。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沉默片刻后,越过她运功推开石床,床下赫然出现一节石梯。她瞪大眼愣怔当场,这石床下有暗道?她睡了近一月竟毫无所觉,未及多想便被穆昭然拉了进去。

      这石梯很长,一路下去的墙面上嵌有夜明珠照明,她只觉疑云重重,一颗心也忐忑不安,拽着穆昭然的手,“爹,这是……”

      他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别怕,很快就到了。”

      她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的惊疑,继续跟着他往下走,又过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一面墙,已别无去路了。穆昭然在墙面上摸索一阵,而后握拳对着某一处用力砸过去,突然闻得轰隆声,面前的墙便缓缓向上开启。

      她张着嘴,不可思异地瞪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怀疑自己在作梦,穆昭然拉着她进去。这是一间石室,墙壁上的夜明珠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石壁上刻着各种武术招式与心法口诀。

      穆昭然突然开口:“这石壁上的剑招与心法是我们穆家的先祖穆长河当年在此闭关时所留,他是个武痴也是个奇才,一生追求至高武学,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后来创出这套剑诀之后,更是性情大变,断情绝爱,连妻儿都杀了。”

      穆柯惊疑不定,追问道:“竟有如此阴毒的功夫,那后来呢?”

      穆昭然面色暗沉,眉头轻锁,“后来他在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犯下宗宗血案,杀人无数,血债累累,成为武林公敌。他诡异的剑术无人能敌,这套剑法也被传得神乎其神,惹来许多江湖人士觊觎。后来武林盟发出诸杀令,集结各大门派高手于黄石谷联手截杀他,据说那日去杀他的人全都死了,而他却不知所踪,自此销声匿迹。”

      他将手放她肩上,“柯儿,这位先祖将这套剑术命名为《天一剑诀》,他一生追求至高境界,天下第一,最终却堕入魔道,实在可悲!先人有命,穆家后世子孙皆不可练此剑法。此乃我们穆家庄隐藏多年的秘密,虽然这位先祖的事已过去近百年,可这本剑诀始终是个祸端,江湖人一直在找,若是被心术不正之人夺去,必定又是一场武林浩劫。也幸亏当时他并未用真名在江湖行走,是以穆家才能躲过一劫,这许多年来也平安无事。”

      穆柯不甚明白,“既是隐藏多年的秘密,您为何要告诉我?”

      穆昭然笑了一下,“你生为我穆家将来的继承人,此事定是要让你知晓。”

      “难道……”她迟疑一下才道:“难道您罚我来此就是为了告知我此事?”

      “此乃其一。”穆昭然望着她,语重心长,“爹老了,却不糊涂,云儿那点小计量还是知道的,你虽是个淡然的性子,有时候却倔得很,又受不得被人冤枉,更不屑向不信任你的人解释。可是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俩斗来斗去,且愈演愈烈,竟势同水火!我跟你娘心里都很不好受,苛责你们哪个都不忍心……当时的情况确实是你将云儿打伤了,我必须要表态,所以才决定趁此将你俩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冷静。”

      穆柯泪光盈盈,“爹,对不起,我让你操心了。”

      他轻拥住她,拍着她的背,“是爹让你受委屈了。”默了会儿,他又嘱咐道:“柯儿,这石屋中的剑诀不可告诉任何人。”

      她郑重地点头,“女儿明白!”

      两人出了石室,拾阶而上,回到了山洞中。穆昭然来与她会面,庄内无人知晓,得趁着夜色返回,他扶着她的肩,“爹不能久留,你且再多待些时日,等过了年爹就让你回庄,趁此机会好好修习武功,磨练心性。”

      穆柯乖巧点头,犹豫片刻才道:“娘还好吗?她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穆昭然叹息一声,避重就轻:“别多想,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心里也是记挂你的。”
      她眼神微黯:“女儿明白了,天黑路险,爹要小心。”

      他深看她一眼,转身步出山洞,瞬间溶入夜色中。她随后,目送他远去,心中却莫名难过,郁气于心,久久不散。
      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一年除夕至。穆柯坐于山崖边看烟波浩渺,山峦起伏,层层叠叠已被白雪覆盖,她搓了搓手臂,觉得有些冷,一件衣衫适时披到她身上,衣服上带着暖意与主人的气息。她惊喜回头,颊上梨涡若隐若现,望着身后的少年,“你怎么来了?”

      杨佑禅不答话,握住她冰凉的手,心也不由疼痛一下,拉着她走进山洞,待她坐定之后,再将菜从食盒里端出来,一一摆上桌。穆柯看着面前的吃食,眼儿亮晶晶,红烧肉,糖醋鱼,卤汁鸡……全是她爱吃的!迫不及待地准备开动。
      “等等,还有这个。”他从怀里拿出一串由纸包好的东西。
      她惊喜不已,“竟然还有糖葫芦!”拆开外面的糖纸,乐滋滋地含了一颗进嘴里,模样十分满足。
      杨佑禅不由也笑了,又端出一碗饭放到她面前,“先吃点饭。”

      她小心翼翼地将糖串儿包好放置一旁,感叹:“过年就是吃得好啊!对了,你吃了吗?没有就一起吃吧。”
      他点头,“我吃过了,这是特意给你带的。”
      穆柯也不勉强,拿起饭碗默默吃起来,一时间只闻她吃东西的声音。

      杨佑禅静坐一旁,面容温和,目光如水望着眼前的女子,心里既酸又疼,既甜又涩。吃完最后一口饭,她满意地摸着鼓鼓的肚皮,吃饱喝足,人生一大乐事也。他竟瞧着她笑了,正当她不解之时,他伸出修长的指抹下她嘴角边一颗饭粒,手指触着她的皮肤,竟久久不肯拿开。

      她呆怔片刻,垂目轻咳了一声,“天快黑了,山路难行,快回去吧。”
      杨佑禅终于收回了手,眸子暗淡下来,将碗碟收入食盒中,“今晚我想留下。”未等她说话便出去拾了些柴禾,自顾生了火,整个山洞顿时亮了起来,火堆散发源源不断的热力,驱散了冬夜的寒冷。

      她张了张嘴,看着他忙进忙出的身影忽觉心头酸涩,终是没能再说出让他下山的话。他们并肩而坐,火光映衬下穆柯的脸红彤彤的,她瞧着他也觉得少了平日的冷漠与戾气,多了份独属少年人的温暖与随和。
      “小师弟,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她一手支着下巴问。

      少年拨弄火堆的动作一滞,沉默片刻才说:“报仇。”
      她心下恻然,为仇恨而活的人生怎能有乐趣,不由脱口问道:“除了仇恨就没有别的值得你追求的么?”

      他望着她灼灼的眼,艰涩难言,“我……”
      穆柯摇头失笑,“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她掉转目光盯着火堆怔怔出神,她的愿望不过就是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能够一生平安喜乐!但每个人有不得以的责任,她实在无权干涉他人要走的道路与人生。她只是不忍心看他在仇恨中苦苦挣扎,恐怕至死才能得以解脱……

      少年眼中痛苦与哀恸之色纠结,不停变化交织着,最终只余一抹绝然。

      次日清晨,穆柯醒来时杨佑禅已经离开了,那火堆已然冷却,只剩灰烬。石桌上放着几个新鲜的野果,想必是他一早去摘的。她伸着懒腰,随手拿起一个果子往洞外走去,刚咬下一口就见少年去而复返,脸色竟毫无血色,苍白得骇人,满眼惊惶失措。再细看,他藏青色的衣袍上竟沾染星星点点的暗红。

      “这……这是……”她愣了愣,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袭来,颤声问:“发生何事?”
      杨佑禅放于身侧的拳头握紧,嘴唇抖动,“庄里……出事了……”
      穆柯不等他说完便运功急速向山下飞去,他紧随其后奔回山庄。

      走到山门口就闻到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她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稳,犹豫片刻一掌推开大门。庄内异样宁静,若非那一地的褐红血迹真似仿若无事。管家大叔的尸体斜倚在石梯上,脖颈上一抹刀痕,他双眼暴睁,面容扭曲。她抖着手帮合上他的双眼,而后起身一步步走进内院,杨佑禅担忧地望着她的背影,提脚跟上去。

      院中枯枝残叶满地,萧索一片,长廊上,柱头上血迹斑斑,几位师兄的尸体或躺或趴,东倒西歪……她死死咬着嘴唇,睁着湿润的眼,视线落在趴在栏杆上的人身上,抢步上前扳过他冷硬冰凉的脸,哽咽喊道:“五师兄……”
      她泪水泛滥,瞬间模糊了视线。呆立许久继续往前走,满目疮痍,突然目光定住,缓缓走到花坛边,蹲下身子望着那人,“大师兄……”

      傅君山胸口插着一把剑,大滩大滩的血在他身下蔓延开来,他儒雅的脸上沾满污泥……缓缓起身,再往前几步,她看见了张允,那个没事爱跟她斗嘴,陪她喝酒聊天的二师兄也倒在血泊之中……到底是谁?竟下如此毒手!

      她翻过他的身子,却在他身下的地面上看见血红的两个数字,未及多想忽觉一阵天眩地转,摇摇欲坠之时一双温暖的臂膀从后拥住她,“师姐……”
      她稳了下心神,推开少年的手,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往大厅走去,一路张灯结彩,屋檐下悬挂着的大红灯笼现下看来只觉触目惊心。

      大厅内杯盘狼藉,尸横满地,她满眼慌乱地四处搜寻着,嘴里喃喃唤着:“爹……”
      穿过大厅,直奔穆昭然的卧室而去,门边伏着一个美丽的女子,正是秦宛若,她闭着眼,嘴角的血迹已然干涸。穆柯只觉腹内翻江倒海,血气上涌,一下失了力气,狼狈扑跪到她面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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