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渊而渔》橘色糖霜

44、第 44 章

　　“师姐，天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天道失衡，肃整世间。”

　　“……”

　　-
　　这两天，景明通过【电子书】把这个世界的背景了解了一下。
　　又听兰若讲了关于“天道笔”的事……他总觉得天道笔与系统所说的剧情有关。

　　荒地无杂草，这院子是兰若从合欢宗挖的，空置的房屋本就多，她也懒得收拾，于是收进了芥子空间中。

　　她张开了结界，四面的风吹不进来，但景明依旧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系统，我到底是来这个世界干嘛的？】

　　魔域这边没有太阳，但夜里有月亮，甚至更冷些。
　　小毛团仗着其他人看不见它，窝在景明手里。
　　此刻，它很不负责地丢出一句：【来玩。】

　　系统不怕冷，但景明怕冷，小毛团窝在他手里，像是捧着一个小暖炉。
　　旁边变回原形的朝云也团成一团，九条火红的狐狸尾巴围着她自己，只留一双眼眯着。

　　景明不确定系统的话，但回想他在这个世界，似乎真的没有做出些什么事来，跟着几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来回跑，从魔域到仙盟，再到魔域。
　　似乎又回到了刚来的时候。

　　【那任务呢？】
　　景明捏了捏小毛团，手感还不错，毛绒绒的。

　　系统依旧正常发挥：【臭宝~我们之间谈什么任务？多伤感情啊。】
　　糖分超标，齁得发慌，让人鸡皮疙瘩落一地。

　　小狐狸也抖了两抖，然后拖了垫子到景明边上。
　　这动静让景明从跟系统扯皮中回过神。

　　自从来了魔域，朝云就化作狐狸模样，几乎一直在睡。

　　【阳属火性，现在魔域都是阴属魔气，把狐狸扔这里跟火苗丢进雪地没什么区别。】
　　系统解释了一下。

　　景明叹了口气，弯腰连垫子带着狐狸一起放到自己腿上，又把小毛团塞到狐狸爪子下。
　　系统：【……】

　　景明忽略脑中滚过的六个点，催了一句：【愣着做什么？放暖气。】

　　脑中飘过一堆乱码，景明再次当做没看见。
　　系统任劳任怨当火炉给两只驱寒，小声嘟囔了一句：【这狐狸猪放腿上不沉吗？】

　　是么狐狸猪？圆滚滚的多可爱？
　　景明伸手想摸狐狸的脑袋，两只火红的狐耳一抖，耳尖恰巧划过掌心，有些痒。
　　想着狐狸猪……啊不，朝云毕竟是女孩子，他想摸毛绒绒的手还是收了回去。

　　由于不清楚狐狸是否在睡觉，这句话问出来时很轻：“朝云，现在还冷吗？”

　　“好多了，魔域简直不是给狐狸住的，这么冷。”
　　朝云忽地变回了人形，九条尾巴依旧将她围成一个团，这团与原先狐狸状的她相差无几。

　　景明仰头看天：“……穿衣服。”

　　朝云抱着尾巴和手里多出来的白色小毛团，干巴巴道：“这么冷我不穿衣服傻吗？”
　　她又低头看手里的小毛团，成人一只手的大小，很暖和。

　　系统：【她想做什么？！管管这狐狸猪！】

　　狐狸冷了就觉得饿，感觉手里的毛团有股很香的味道，于是抓着毛团往嘴里送。
　　毛团飞快逃窜，然后落到景明手里消失不见。

　　朝云咬了个空，吧咂吧咂嘴，又找了找周围，没找到，只好放弃。

　　景明：“……”两眼一睁就是吃是吧？也不看看那玩意能不能吃就去咬？
　　沧水喊她“狐狸崽”果然不是没原因的。

　　如今的朝云看着像是三两岁的小孩，头上绑了俩小揪揪，跳下地面的时候一晃一晃的。
　　这模样怪眼熟的，景明脑海中瞬间出现了第一次去清风谷时见到的那只狐狸。
　　也是红狐，不过是单尾。

　　朝云摇摇晃晃地站稳，随即拍了拍脸。
　　刚准备去吃饭，就被人从后面拎起来了。
　　迈出的小短腿悬空，脖子有点勒得慌。

　　沧水拎着这小东西，解释了句：“是你胖了，摸摸你脸上的肉，再摸着良心说话。”
　　也不知道狐狸崽这些天吃了什么，拎在手里沉得慌。

　　眉头紧紧皱起，大胖丫头也缓缓放下。
　　不是他拎不动，只是怕衣服撑不住，他们妖喜欢光腚光脚在林子里跑，人不喜欢。
　　有辱斯文。

　　被放下后，朝云扒拉着脖子边的衣服，然后解放了自己的……双下巴。
　　虽然，但是……好吧，她是吃得有点多。
　　“饭好了吗？”

　　沧水沉默。
　　“不如你自己去问问？”
　　天罚将至，还有狐狸把自己吃成个球，也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随遇而安。

　　朝云一听，屁颠屁颠去找厨子了。

　　“……”
　　饭是照常吃的，谁也没有提起现在的处境，就好像天边暗沉沉的黑气不存在一样。

　　-
　　这算是世界末日吗？
　　想到这里，景明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兴奋，兴奋不过一刹那，很快就乏味，紧接着就是走马观花般的回忆。

　　他的记忆出了点问题，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于是开始迷茫。

　　世界尽头，魔渊深处。
　　一只花瓣外形，眼睛内形的暗红印记闪着暗芒。

　　明明中间隔着遥远的距离，可景明还是能一眼看到那个印记。
　　横亘在满是白骨的荒原，风沙遍地，四野无人。

　　他们说，魔渊是世界的尽头。
　　魔渊不是渊，是一片荒野。

　　荒野中有什么？
　　眼睛，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

　　“……”

　　印记一出现，四下无人的荒野瞬间出现了不少人。
　　男女老少，有凡人，有修士——无一例外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个暗红色的，眼睛一样的印记。
　　像被催眠，又像是自愿。

　　这些人目光呆愣，他们看着前方，挪动着双脚，像行尸走肉一样朝魔渊走去。
　　风沙止，四野静，像是不忍心打扰这些人一样。

　　百苍一个愣神，就看见身旁的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
　　结界消失，他们像是梦游般一样，也加入了那些人。

　　这样的场面百苍见过一次，上一次发生在魔族。
　　他跑到一旁院子里找景明，不见人，而躺椅还留有温度。

　　院里，朝云还窝成一团睡着，睡得地方不当不正，然后被向队伍中行进的容乐踩了尾巴。
　　没人家腿高的小豆丁一激灵跳了起来。
　　“痛痛痛！”

　　她看着容乐和其他人往别处去，也不顾手中抱的尾巴，赶忙跑到他们面前拦着人。
　　朝云看着他们的眼睛，似乎能透过其中看到另一只眼睛。
　　摄人心魄的，瑰丽奇绝，让人心神一空。

　　意识到恍神的一刻，她被路过的沧水踩了一脚。
　　“…… ”

　　晃了晃脑袋，面前的人却突然不见了。
　　朝云在心里暗叫不妙。

　　“……”

　　-
　　望着那只眼睛图案，景明觉得耳边安静，心里疲惫，精神有些困。
　　他想睡一觉，睡到天荒地老。

　　他不知道碰到暗红图案的人都去哪了，但抬起手的那一刻，他听到耳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景明……景明……”

　　似乎，有人对曾他说过——

　　“你是来自外界的景明。”

　　“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魔渊外围……”
　　“你不喜欢我做的食物……”
　　“你怕冷……”
　　“……”

　　“……你在找回家的方法，而我会帮你。”

　　回过神的那一刻，手脚冰凉，像是在雪地里滚了一遭一样，浑身都冷。
　　而他的手正停在那只眼睛跟前，再有一步就能碰到了。

　　心里一个咯噔，他把手收了回来，后面的人撞到他的肩膀，他吃力地挪开步子，让到一边去。

　　那是一个奇伟壮观的景象。
　　荒漠枯黄，黄昏满照，一只巨大的暗红图案像一道门一样横在这里。
　　无数人前赴后继，无神的双眼与其对视，他们伸着手，手在碰到眼睛的同时带着他们的人一起消失了。

　　昏昏昭昭，如泣如诉。
　　昏黄与暗红形成鲜明对比，暗光照在每个人身上，不冷，像是凝视。

　　某一刻，景明似乎感觉这眼动了！
　　眼珠子缓缓转向他这边，似乎在说：我看到你了。

　　【系统，系统……】
　　景明没得到系统的回应，他逆着人群往回跑。
　　脚上没有知觉，牙齿也在打颤。

　　荒漠中，一株晶莹剔透的果实亮得发光，其被一白骨护着。
　　白骨双膝跪地，用手环着，头骨着地，将这株果实护在怀里。
　　而这果实开在白骨胸腔中。

　　幻果。

　　景明没见过幻果，却下意识觉得这株果实是幻果。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眼睛很酸。

　　果子旁边有个人，是傻子，他一动不动。
　　任凭黄沙漫天，给他盖了一层土；
　　任凭生机殆尽，躯壳褪成白骨……

　　黄沙从他骨缝漏出，可他依旧用仅剩的灵气护住没用的果子。
　　后来，魔渊里多了一缕执念，执念似乎在找什么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后还认得回家的路吗？”

　　“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我等你回来。”

　　“……”

　　百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执拗，幼稚，认死理。

　　他听春和的话，却又不那么听话。
　　人怎么能死得这样无声无息？

　　来到魔渊后，他就守着这株破果子。
　　会找来水给果子兜头浇下哦，然后自言自语些莫名其妙的话。

　　问得最多是，你会回来吗？

　　他找了很久，最后抱住了一袭嫁衣的他……

　　“……”

　　“当初你为什么要来？”
　　景明抹了把脸。

　　身后的那抹魂渐渐透明，张着口却没说半句话。

　　“说话！”
　　“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怕……”

　　男子似乎是想拉他的衣袖，却没碰到。
　　黄昏下，枯骨被沙化，随残存的执念一起被风带走。

　　被风吻过耳朵，一句很轻的话消失在耳畔。
　　他说：“……别难过。”

　　那一刻，景明忽然意识到。

　　这世界哪有什么男主？
　　他们明明……早就不在了啊……

　　【系统……哦不，天道，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