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缠》镜生一

27、第 27 章

　　等中考成绩的这段时间，谢栖先是在家蒙头睡了两天，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起来。

　　褚青有点担心，关安摆摆手说没事，“我中考完也这样，睡了三天三夜，一点都不夸张。”

　　“但是哥哥很厉害。”

　　关安不作声地盯住他。

　　褚青默默别开脸，但关安并不打算放过他，“你这意思我没你哥厉害是吧？”

　　“我没说。”褚青说完就想跑，被关安拎住了衣领。

　　“你这小子！”

　　褚青奋力挣扎的时候谢栖从侧卧打着哈欠出来了，“怎么了？”

　　褚青还是挣开了，冲到谢栖怀里抱着他的腰，“哥······”

　　关安：“······”

　　“睡好了？”这样的事发生太多次，关安都麻木了，拎起茶瓶倒了杯水递给谢栖：“晚上想吃什么？”

　　“我不在家吃了，去干活。”

　　“什么？”关安和褚青同时喊出了声，都破音了。

　　褚青仰起头看着谢栖：“哥哥，这才刚刚考完试，你应该再休息休息。”

　　谢栖摸摸他的头：“考试又不累，这两天我已经歇够了。”

　　关安拧起眉头，“所以你这两天睡觉是因为想存够精力去干这个活？”

　　“嗯。”谢栖也不掩饰，答完就进了卫生间。

　　他两手撑在洗脸池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下去了一点，但皮肤下还是透着淡淡的乌青。

　　长睫上顶着几滴水珠，还有发梢末，正滴滴答答的往下坠着。

　　他最后才把目光聚集在自己的眼睛上，这是一双和他的母亲白华很相像的眼睛。

　　谢栖一直觉得母亲是最温柔的，最包容的，最坚韧的。

　　但他盯着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却只能看到--

　　不安的挣扎。

　　就算中考结束了又怎样？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哪怕再多一天。

　　谢栖猛地来回甩了甩头，他不想再回到那个暴风雨席卷走了一切的傍晚，他跪在坚硬冰凉的甲板上，看着谢准紧闭的双眼，他身下的血越来越多，混着雨水往四面八方流淌。

　　他徒劳地伸出手，鲜红的血水穿过他掌心，流进无边无际的大海里。

　　褚青在门外不安的来回走，谢栖已经在卫生间待了快半个小时了。

　　终于，门推开的时候他和谢栖都吓了一跳。

　　“哥哥！”

　　“嗯？”谢栖懒洋洋的，好像浑身没什么力气，“给我削个苹果来。”

　　“哦。”

　　“你晚上要去干什么？”

　　“之前在赵叔那里干的时候认识的客人，他们要新开个店，需要搬东西收拾屋里，问了时间说在今天，就是他们买的东西得晚上才到。”

　　“我说我能干，他们答应了。上午的时候你和褚青去买菜了，赵叔给我打电话来了，让我晚上九点过去。”

　　“什么店？”关安一手摸着下巴，“靠谱吗？”

　　“我也不清楚，好像跟电脑有关系，看着还行。”谢栖打了个哈欠，“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没事。”

　　“你用不着跟我解释。”关安抬起下巴朝端着苹果走来的褚青点了点：“跟他交代吧。”

　　褚青把切成一块块的苹果放在谢栖手边，站在他面前，直直的盯着他看。

　　“乖，我明天早上就回来了。”谢栖伸手摸摸他的头，眼睛还看着电视，“让开点，挡着屏幕了。”

　　褚青不动弹。

　　谢栖眉心处凝起一处不平，回视着他。

　　褚青往侧让了一步，眼神暗了暗。

　　谢栖又摸了摸他的头，“乖点，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褚青胸口起伏着，像是在憋气，被他又揽过去拍了拍后背，就跟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蔫巴了，伸手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

　　目睹了全程的关安：“······”

　　每每和谢栖对峙，褚青回回都输得彻底，毫无赢面。

　　但他又想到，如果谢栖真的在家闲下来，势必就要看着他什么都不能做。那把钥匙他就要拿到了，正好趁谢栖去干活，再加把劲，能在他发现之前进化工厂一趟。

　　九点半谢栖准时出发，他挺有精神的，在家睡了两天已经缓过来了，不过褚青总念叨说他瘦了，晚上一个劲的给他盛饭。

　　门面在一条不怎么显眼的街道上，路上有路灯，但是有两盏都坏了，一闪一闪的。

　　谢栖把自行车停在灰扑扑的店铺门口，蹲下来发呆，一手撑在腮帮子上。

　　路灯闪烁得像星星一样，他想。

　　只不过连港的夜空星星不多，而且黯淡无光，一点都不亮。

　　他想起谢准给他买的一本百科全书，里面有张图片，是夜空。

　　漆黑的天幕上挂着一颗颗星星，又大又亮。

　　谢准还说白华说过，在她的故乡，是一个小山村，每到晚上都能看到很多星星，就像这张图片上的一样。

　　“那我们以后一起去看！”

　　“好。”谢准摸摸他的头，“等你再长大一点，我不那么忙了，就带你去看。”

　　谢栖低下头，捡起地上一粒石子扔远了，“大骗子，说到不做到。”

　　月光太亮，晃了他的眼，他抬手揉了揉，眼前越来越模糊。

　　“小谢！”

　　于明德远远跑过来，弯腰在谢栖肩上拍了一下，“你来这么早。”

　　“刚到。”谢栖站起身，下意识抬手抹了下眼角。

　　“你的眼睛咋这么红？”于明徳探头看着他：“没事吧？”

　　“月亮照的，没事。”谢栖在家糊弄褚青习惯了，扯瞎话都不过脑子。

　　于明徳：“······”

　　两人相顾无言之际，一辆小型货车从路口驶来了，车灯很亮，再一次晃了谢栖的眼，他下意识抬手去遮。

　　“电脑算是里面最轻的，但也是最贵的，搬的时候一定得小心点。”

　　“好。”

　　谢栖以前听谢准提起过这个，只不过他当时没太在意，谢准说等再攒攒钱，以后给家里也添一个。

　　当时的谢栖对钱还没什么概念，但现在知道了，是挺贵的东西，稀罕玩意。

　　陆陆续续又来了两个年轻人--冀正志、邓运。

　　“来大干一场吧！”于明徳叉着腰道。

　　“能不能好好说话，别吓到人家小孩。”邓运白他一眼，又招呼冀正志一起搬栖一块又长又宽的木板。

　　谢栖没吭声，问清楚了要放在店里哪个房间就车上车下的搬了起来，动作很麻利。

　　“小伙子，体力不错啊！”于明徳搬了两趟就开始喘粗气了，翻出几瓶水拧开一个仰头就喝，看谢栖来了递给他一瓶。

　　“还行。”谢栖接了，但搁在一旁没喝，又往外走去了。

　　邓运进来了，也拧开一瓶水喝了，看向谢栖，“这小孩这么卖力，比我们几个大男人干的还起劲。”

　　“是啊，看着怪瘦的。”于明徳想起那天在包厢里第一次见到谢栖的场景，“长得还这么俊，就是有点不爱搭理人。”

　　“切，嫌你烦吧。”

　　“喂！”

　　与此同时褚青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他一手拽出来胸口的吊坠，把那一小块和田玉在掌心摩挲着。

　　他一直很关注新闻，关于宜州次次不落下。

　　悬了几个月的心到现在，他已经可以确认褚家没报警了，或者说是褚思没报警。

　　他终于松了口气，开始盘算要不要走最险的那一步，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谢栖说这件事。

　　在褚青心底，还有他不愿意承认的害怕。

　　他说不清自己害怕什么，但哪怕有一分离开谢栖的风险，他都害怕。

　　他也害怕谢栖深究在他来连港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怕在谢栖心里，自己不再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弟弟。

　　褚青翻过身趴在床上，把脸埋起来，他装得太久，都快忘了自己本来跟“乖巧听话”这四个字就没什么关系。

　　只不过他刚来就发现谢栖好像很喜欢他呆呆的样子，把他当成那些幼儿园里的小屁孩哄。

　　可无论怎么说，这都不是他真正的样子，但他想要谢栖哄他时的耐心和温柔，他觉得没人拒绝的了那样的谢栖。

　　谢栖不过搬了半个多小时，那辆小货车就空了，店面里几个房间被堆满了。

　　于明徳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小谢，你还有劲吗？”

　　谢栖抬手抹掉额头渗出来的汗珠，邓运递了几张纸给他。

　　于明徳：“不然等明天再干也行。”

　　“现在凉快。”

　　冀正志点点头，“小谢说得对，明天三十好几度。”

　　“行，那来吧。”

　　四人分了工，谢栖负责拆开电脑的包装再挨个摆在桌子上，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电脑，学校里也有，不过只有一台。

　　于明徳擦着桌子上的灰，看他新奇的眼神，问道：“怎么样，想不想来玩？”

　　“想。”

　　“那你觉得，玩两个小时，收你多少钱？”

　　谢栖沉思起来，原来是这样，但这样多久才能赚回来本？

　　“五毛或者一块钱？”

　　“这么低？”邓运也听到了，插了句嘴。

　　“如果是我这么大的小孩，口袋里可能就能拿出来这些钱。”

　　“也是。”

　　他这话让其余三人都陷入了沉思，直到谢栖再开了口：“可以再卖点别的东西。”

　　“而且大人也需要用电脑。”

　　“的确是这样，所以我说不要急着买太多电脑，就是想控制成本。”

　　三人七嘴八舌的商量起来，谢栖一刻没停地继续干手里的活去了，他也在盘算，能做点什么生意才好。